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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把这个小纨绔给……”
季妧还以为关山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才把人掳了来,话说一半,赶忙去探鼻息,见呼吸还在,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死,还活着。
“山里碰到的。”关山扭头问她,“放哪里?”
山里?哪个山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又是怎么碰到一起的?
不过眼下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既然都带回来了,总得找地方安置,总不能往大门外一丢。
季妧很想把这小纨绔放马棚算了,但良知制止了她。
“送西屋吧。”
关山的床只能容下他一个人,送她那屋也不合适,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大宝了。
油灯点亮时,大宝是睁着眼的,显然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
“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让他在你这歇一晚行不行?”
季妧用的是商量的语气。房间是大宝的,总要他同意才行。
大宝坐起身,对着关山肩上那坨人形物体蹙眉凝视半晌,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准许,关山进屋把人放到炕那头,季妧紧跟着抱了两床被子过来。
心知大宝不喜与外人近距离接触,还特意把被子铺的很远。
铺好后,示意关山帮小纨绔把斗篷和靴子脱掉。
人放上去后,季妧又帮他把被子盖上。
大宝这时已经看清小纨绔的正容。
这张脸让他印象深刻,但都不是什么好印象。
一次是要鞭抽他和季妧,另一次更是将他当街高举欲往地上摔。
见大宝啪叽沉了脸,季妧俯身捏了捏他已经不怎么肉乎的脸蛋。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我和关山那屋都不太合适……将就一晚,明早就让他走,行不行?”
大宝依旧绷着脸,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季妧也觉得,让他跟个人嫌狗厌的小纨绔睡一屋,实在太为难他了。
“这样吧,你今晚去我那屋睡。”
大宝抬头,小脸虽依旧绷着,但双眼亮闪闪的。
季妧正想摸他脑袋,就听关山咳了一声。
姐弟俩同时转向他。
大宝对上他递过来的视线,似乎哼了一声,头撇到一边。
季妧想的则是,他这风雪夜赶回来,别不是生病了。
“我去煮点姜汤。”
季妧进了灶房,关山随后去院外将疾风牵了进来,没有直接牵进马棚,就停在灶房门口。
借着灯火映照,季妧隐约看到,疾风背上似乎还驮着什么。
鼓囊囊的,像是……动物?
她脑子转了一下,试探着问:“你这几天,是去打猎了?”
关山嗯了一声,将东西提进来给他看。
第一次提进来的是貂,足有十数只。第二次提进来的是狐狸,也有十数只,
一溜摊开摆在季妧面前,季妧直接就傻了。
“就、就……这些……”她一时有些组织不了言语。
关山还以为她是嫌自己带回的猎物太少。
“野鸡野兔那些小物就没猎,中途意外猎了头野猪,但回程多了个人,不好带,扔在山林里了。”
季妧一听野猪,眼都亮了。再听他后面的话,心都凉了。
“扔什么不好,做什么扔野猪啊。野猪肉很香的,总比这、这些……”
季妧指了指一地的貂和狐狸,它们的肉也不好吃呀。
关山怎么也没想到,季妧钟情的竟然会是野猪。
他一时也有些无言。
沉默半晌,干巴巴解释道:“它们的肉,虽不好吃,但皮毛,可以做斗篷。”
季妧正在那惋惜到了嘴边又不翼而飞的野猪肉,闻言愣了一下。
“我有斗篷……”
关山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季妧忽然想起,前几日方玉芷来店里,对着她的棉布斗篷一通贬低,而后抓着自己的锦缎狐裘又一通若有似无的炫耀。
她当时只觉好笑,压根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关山竟然……
“所以你制弓做箭去打猎,就是为了给我也弄个那样的斗篷。”
关山没有说是与不是,只道:“这两种皮毛比较适合穿,比你那个暖和。”
就因为这两种适合,他就专猎这两种?
难怪野鸡野兔不猎,难怪连野猪都扔。该说他死心眼,还是专一?
季妧蹲下仔细看了看。
狐和貂都以白色为主,间杂一些黄色或褐色,可见他猎这两种时也是经过挑选的。
狐狸倒也罢了,关北多狐,便是附近几座山头偶尔也能见到。
貂却甚为少见,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里面还有两只紫貂。
而且这么多,做整身都可以了吧……人家方玉芷也不过就是外缘綴了一圈而已。
季妧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她前世就不太喜欢穿皮草,毕竟保暖方式有很多种,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但古代的情况有所不同。
这里除了棉花,用来防寒的东西很少,猎杀动物剥皮制衣,大多是出自生存需求。
农家猎户,谁家没有几件皮子衣服?貉子皮、兔皮,至不济羊皮。
只除了那些上层贵人。
他们在保暖之外,还有更高一层的要求,那就是美观、好看。
听说有人为了得到一件纯红色狐裘,猎狐成百上千,不仅要火狐,而且只要腋下那块。
不过,正如她自己不穿皮草、却不能要求别人也不穿皮草一样,她也不能把自己的观念强加于关山。
按当下的看法,山林之物,天地所赐,只要不滥杀,适当的取用并没有什么不可。
何况他还是为了自己……
季妧没辙。
原本打算煮好姜汤再跟他秋后算账的,这下账也没法算了。
第481章 死心吧
“先放到隔壁去吧,得空再处理。”
关山依言把猎物全部提到隔壁,回来洗了洗手,要帮她烧锅。
季妧不让。
“你要不先去睡会儿?等会儿烧好我再叫你。”
本来还有很多话要问,但见他两只眼睛已经布满了红血丝,决定还是押后再问吧,休息要紧。
关山这回没听她的,从旁边拉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她旁边。
两双眼睛齐齐盯着灶膛,没有人说话。
灶膛里的柴噼里啪啦燃烧着,火苗跳跃的暖黄映在二人脸上,在冬日的夜里,有种别样静好的感觉。
安静持续了一会儿,季妧率先打破沉默。
“所以你……去哪儿打猎了?”
她猜到了肯定不是附近,不然用不着骑马。
但从关山嘴里听到“大关山”几个字时,还是懵了一瞬。
回过神,横眉怒目。
“你疯了!大关山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
以前住这的老猎户,他打了一辈子猎,纵横各个山头都没事,唯独去了趟大关山就丢了只胳膊。
别的村,即便是青壮年组队前去,也几乎没有能生还的。
还有那个白府的少爷,那么多家丁武师跟着,都被熊瞎子啃光了半条腿,最后不治身亡。
你、你竟然单枪匹马去闯,是不是头铁?!”
季妧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怕。
关山倒是平静的很,还有闲心问她什么是头铁。
季妧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过头盯着灶膛,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呆坐了一会儿,关山主动开口。
“大关山的山形地貌,我勉强算是熟悉,以前……行军,像这种地方没少经历,我不做无把握之事,这点你放心。”
放心?怎么放心?
听他语气,大关山似乎是小儿科。
也对,从军那些年,要是跟着个南征北讨的上级,说不定草原荒漠、雪山丛林都跑遍了。
但那又怎么样?那时候是和大部队一起,现在是他一个人……凡事都有万一啊。
见季妧还是不说话,关山单手握拳抵唇,咳了起来。
这次不是一声,是一连串。
季妧原想置之不理,到底没绷住。
起身,把锅里烧好的水舀到洗脚盆里,又栽了些凉水进去。
“先泡泡脚,我现在烧姜汤。”
关山穿的是之前季妧从邺阳给他买的老羊皮做的靴子。
材质和做工都一般般,平时穿着还行,深山雪林里跑了这么久,缝隙处早已进水,脚拿出来都是青紫发白的。
季妧心一揪,彻底泄气。
又舀了一瓢热水兑进去,问:“烫不烫。”
听他说不烫,心知是冰冻过久,末梢神经还未恢复,没再继续往里加热水。
把锅里剩下的热水舀到另一个盆里,放在一个高点的凳子上,让他把手也放进去。
关山自然是照做。
季妧按了按他手腕处:“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其实有点僵麻,但季妧眼下正在气头上,关山又深谙避其锋芒的道理,所以干脆缄口不言。
不说话就是默认。
打猎、使力、负重,还在冰天雪地冻那么久,能舒服才怪。
季妧气的不知说什么好。
“我告诉你啊关山,你真的是我最讨厌的一类病人,怎么说怎么好,就是不按大夫说的做。
你这伤才好多久,平时翻个墙爬个山的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跑去打猎,还去大关山打猎,真当自己是铜筋铁骨了?
我告诉你,你再出个什么问题,可真就废了,就是大罗神……”
边说边戳着曾经缝合的地方,表达自己的愤怒。
关山突然反手将那只手握住。
“你讨厌我?”他问。
季妧:“……”
挣了挣,没挣开。
两只手一起泡在暖烫的热水里,水的热度对关山来说没什么,对季妧来说就有些高了,因为热意已经蔓延往上。
没好气道:“我讨厌的是你这类病人。”
又没说讨厌你。
说完才发现关山嘴角是轻扬着的——他故意的!
眼看季妧又要暴走,关山突然嘶了一声。
季妧忙问怎么了。
他指了指手腕。
季妧彻底泄气,认命替他揉按起来。
两只手腕都按完,轮到脚腕时,关山阻止了她。
“我自己来,姜汤还没烧。”
季妧见他手法娴熟,也就没再坚持。
姜汤不费事,姜切片、葱切段,和水一起煮沸,然后再加点红糖。
季妧一边往锅里添柴,一边琢磨。
从他们这到大关山,就算天气晴好的时候,骑马也得大半日功夫。也就是说,这三天两夜,有一半都花在了赶路上,留给打猎的时间并不多。
如此情况下还满载而归,想必夜间根本没怎么合眼。
他这么遭罪,自己还有什么跟他置气的必要。
姜汤烧好后,先盛了一碗给关山喝下,想到还有西屋的小纨绔,不知要不要给他也端一碗。
“他是怎么了?我刚才顺带给他检查了一下,没什么毛病,也不是冻昏过去的。”
纯貂皮斗篷裹着,能冻昏过去才怪。
“嗯,被吓晕的,碰到狼了。”
季妧:“……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碰到他的?”
“昨天,大关山里碰到的。”
季妧觉得奇怪,尊贵的万府孙少爷,怎么会一个人跑到那种危险的地方。
不过她对小纨绔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因而疑惑过后便抛在了脑后。
姜汤是没法给他喝了,反正看情况明天就能醒,醒了就把人请走就清净了。
手脚泡好,姜汤喝下,身体慢慢回暖。
季妧在另一口锅里煮的疙瘩汤也好了。
关山一连吃了四大碗才放下筷子。
一切收拾停当,季妧进了东屋,关山随后跟了进来。
季妧还以为他有话要说,却发现关山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她身后的炕上。
“那是什么?”
季妧回身,看到炕角堆放的一堆白布,死人才会用的那种。
“哦,我以为你不声不响离开了,那对外总要有个交代。原本打算跟人说你跑路了,但那样会显得我很没有魅力,所以我决定对外就说你死了,不知摔哪个山沟沟里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然后我再给你披麻戴孝,风光大葬,开开心心做寡妇。”
关山:“……”
他吐出一口气,才让自己保持冷静。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公布我的&039死讯&039。”
“事不过三,正好三天已过,原本天亮后就要去找孟里正的,现在你不是回来了吗?”
季妧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走过去把那堆布包起来,重新塞进衣柜。
计划虽然搁浅,但东西可以留作后用。
正想着呢,一回身,被关山堵个正着。
“做、做怎么?”有话好好说,干吗离这么近。
关山目光沉沉,锁定在她脸上。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季妧一脑门问号。
不待发问,关山就展臂倾身,将她揽进了怀里,做了他从进门起就一直想做的事。
季妧还处于怔愣中,小心脏有点活跃。
就感觉他凑近自己耳畔,沉声道:“季妧,死了做寡妇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