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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闻恺若无其事地拿起烟,重新卷起来。女孩为他点燃烟,他噙着笑问:“最近有什么电影?”
“《公民凯恩》……”工人神神秘秘地说,“这在重庆,可是禁映的戏呢!”
女人笑道:“那一定是出好戏!妞妞,还不叫长官带你去看?”
女孩暗暗掰指头数陆闻恺肩章上,嗫嚅道:“陆上尉,你看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
陆闻恺呵出烟雾,抬眼瞥见窗外光景。
雨下大了,陆诏年头发都淋湿了,却紧紧抱著书包。
椅子在地上划出尖锐的声音,陆闻恺起身,陆诏年忽然转身,大步跑开。
“怎么了?”跟前的女孩慌张地退到一边。
耐尔玩笑道:“他已经急着带你去看电影了,不过要我说,这部戏不适合这个时候去看……”
*
陆诏年在路上遇到骑自行车的学长,学长载她来到工学院大教室,进去之前,学长想到什么,把外套裹在陆诏年身上。
“不然换身衣裳?”
学长严肃而担忧的模样让陆诏年忍不住笑起来,“张教授的讲座不能不听!”
离讲座正式开始有几分钟,教授已经到了,教室里坐满了人。陆诏年和学长挤在末尾,衣服上滴着水。
旁人问他们怎么回事,二人对视而笑,不语。
“你们约会了?”有人打趣。
学长义正言辞地辩驳,转而低声对陆诏年道:“算上上次借给你的力学笔记,你欠我两次人情了。”
陆诏年闷笑,故作正经道:“知道了,多谢学长两回‘救命之恩’,小女定当‘以身相许’。”
“你……”学长耳朵红了。
“我是说,飞机的身。”
学长睇了陆诏年一眼:“轻浮!”
“是你们太……”讲座开始了,陆诏年收住话茬。
陆诏年分明很期待这堂讲座,可听着听着,竟走了神。
教授注意到陆诏年穿着男孩的外套,而身旁的男孩也淋过雨,戏谑道:“我常讲,物理是一门罗曼蒂克的学科,可能有的同学误解了我的意思,以为来听我的课,也能收获罗曼蒂克……”
满堂哄笑,学长难堪地别过身去,而陆诏年仍未察觉。
“那位同学……”
有人提醒教授,那位是大一新生,陆诏年。教授有点惊讶,“工学院的学生?”
学长暗暗拽陆诏年衣袖,陆诏年回过神来,也不知众人在讨论什么,抬手道:“教授,这题我会!”
一瞬寂然过后,教室里爆发大笑。
“哦?”教授慈祥地看着陆诏年,“我提出的这个问题,你能解答?”
陆诏年这才看清黑板上罗列的公式与模型,是教授目前正在研究的课题,如何利用航空风洞进行空气动力学的研究,说是学界都想要攻克的难题也不为过。
陆诏年咽了咽唾沫,道:“我再学习五年……说不定我就……”实在太丢脸,她没能把话说完。
“好啊,期待我们工学院能出一个了不起的女工程师!”教授没有给陆诏年难堪,接着讲课了。
讲座结束以后,师生鱼贯而出。陆诏年把捂湿的外套还给学长,一下打了个喷嚏。
“你穿着吧,洗干净了再还我。”学长避开周围打探的目光,推起自行车就走。
陆诏年快步跟上去,“方才教授讲的洞内气流扰乱,我没有听明白……”
“谁让你不认真听?”话虽如此,学长却耐心讲解起来。
工学院门口停着一辆吉普,引起了同学们好奇。陆诏年看过去,顿住了脚步。
男人用大拇指抛出硬币,然后伸手握住。他摊开掌心,不知道看到什么,转过头来。
“陆诏年,上车!”像是昨天才见了面,他唤道。
陆诏年踌躇片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吉普。
“我是她哥哥。”看男孩还杵在原地,陆闻恺笑道。他收回搭在车沿上的手,拍了下车门,霎时将车驶出,绝尘而去。
陆闻恺瞥了陆诏年一眼,看到他的少女剪了短发,露出明朗的下颌线条,已褪去稚气。他有好多话想说,最终佯作轻松地说:“怎么穿人家的衣服?”
陆诏年目视前方,攥紧了书包。
一路沉默,直到吉普驶入花街南路,陆诏年再也忍不住,把书包猛地摔到驾车的人身上。
陆闻恺避之不及,猛踩刹车。
惯性使人倾倒,陆闻恺有所预料地逮住了陆诏年的衣裳。
二人像是拥在了一起。
陆诏年呼吸着,抬起头来。
“我恨你。”她咬牙切齿。
陆闻恺双手抹开她脸颊上湿发,抹她泛红的眼眶。
“我刚才就琢磨着,你有没有想我。”
陆闻恺伸出手,摊开手心,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枚美国硬币,“林肯说对了,你想得都恨起我来了。”
陆诏年别过脸去,压抑内心波涛。
“我不想……”
“可是我想得要疯了。”
第三十八章
每一个字节都蛊惑着陆诏年; 不愿就此陷落,猛地推开车门,跑进住所。
外面下着雨; 学生们大多待在屋子里,气氛轻快闲适,陆诏年好似闯入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她快步跑上长而陡的木楼梯,与同级生擦肩而过也没有打招呼; 直接钻进房间。
同学来不及询问发生了什么; 就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冲上楼梯,跟着进了屋。
房门合拢,雨声倾覆。
陆诏年刚放下书包,声如细蚊:“你出去……”
陆闻恺从背后拥住她; 双臂将衣衫绷紧; 太用力; 令她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她没忍住; 眼泪掉下来,“放开!”
男人却是将她转了个向; 捧起她的脸——
如雨般的吻落下来,他发了狠。
陆诏年张开嘴; 他便往里直捣,她推他; 推不开; 紧紧抵着他胸膛。这似乎被他当做了顺服,他缓和下来; 细密地在她唇齿间辗转。
陆诏年的外套与她那么不合称; 光是抱着; 就让感到冷。陆闻恺拽着衣领,剥落她身上的外套。
湿漉漉的衣服落到地板上,陆诏年双手得到释放,不由自主攀住他脖颈。陆闻恺应和地托住她的腰,倾身深吻。
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干裂的嘴唇慢慢柔软,他唇舌的温度在急促呼吸下攀升,她快在他的气息里融化掉。
沉浸在他的柔情里,恍惚间记起一切不该是这样子。
陆诏年一把推开陆闻恺:“你浑身都是烟味!”
陆闻恺微愣,注视陆诏年好片刻,确定她真的生气了。他感到莫名:“我在学校门口等你到现在。”
陆诏年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你等了我很久?”
陆闻恺轻蹙眉,不知陆诏年在抗拒些什么。陆诏年豁出去似的道:“你……杳无音信,就是为了泡Miss?”
陆闻恺和缓道:“没那个闲心。”
“我都撞见了!你,还有好几个美国大兵,周围一群……妓…女。”陆诏年说出这个词都觉得难堪。
“刚回来,无处可去,跟他们喝两杯又怎么了?”
陆闻恺对世事总有自己的框架,他一丝不苟,有时甚至过分认真。陆诏年觉得他变了,浮浪、轻佻,令人感到陌生。
“你一定要跟我计较,我还没管你和男同学的事儿。”陆闻恺牵起一抹笑。
陆诏年瞧见地上的外套,反应过来:“那是我学长,若不是半路下雨,我——”
“不用解释。”
陆诏年无处出气,抬手将桌上的书籍、墨水盒挥到地上,不小心把“Lady L”也拂了下来。
细小的螺旋桨禁不起摔打,一片扇叶折落下来。
陆诏年怔住了,两个人再没话可说。
陆诏年绕开地上的东西,脱下她身上微润的开衫,挂到衣架?????上,拿毛巾擦头发。
陆闻恺看了看陆诏年刻意的背影,三两下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回桌上,就连飞机模型也只是随手一放,好像那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拉开椅子坐下来,仿佛给彼此腾出时间来冷静。
陆诏年只当他不存在,打开衣柜,换起衣服来。
陆闻恺静默地看着陆诏年脱下旗袍,滑开胸衣的肩带,一只手伸到背后解开大口。她皮肤细腻,仿佛刚剥开的水煮蛋,若隐若无地散发水气。包臀裤裹得紧紧的,笔直修长的腿没有丝毫修饰。
陆闻恺松开领口纽扣,还不够,他脱掉外套,散开后背热气。
她在用这份朴素惩罚他,然后呢,她还能做些什么?
只见陆诏年摘下胸衣,紧紧遮挡着,踌躇要不要转身。
陆闻恺哂笑,低头摸烟。
陆诏年瞥见陆闻恺无所谓的神情,心反而被蛰了一下似的。她怒斥道:“要抽烟,回你的地方去抽!”
可她不敢再看他,换好了衣裳,转过身去,见他只是把烟捏在手里。
“你该换盒火柴了。”他把她的火柴放回桌角。
“那很容易得病,我不敢让自己生病。”他没由来地说。
好一会儿,陆诏年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问题,她红着脸驳斥:”谁管你了?!”
“你不管,还生什么气?”
“我才懒得跟你置气。”
“是吗?”陆闻恺看着陆诏年,似乎心底有什么就要撕破他表面的平静,他再度拿起火柴。这次陆诏年没有阻止,她捋了捋头发,在床沿坐下。
陆闻恺划亮火柴引燃烟,侧身把右胳膊搭在椅背上,他斜着瞧了她一眼,又从正面端详。
“好看。”他指她新剪的头发。
陆诏年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又抬脚踢了下椅子。
“你要真是恨我,骂我好了。”
陆诏年转头,恨恨道:“你就这么对我!一年了,我等了一年,这才几分钟?你回来了,一点儿声也没有,你根本不知道,我……”
陆诏年说着就想掉眼泪,她双手蒙住脸,察觉靠过来了,她索性把脸蒙到枕头里。
陆闻恺这才有些慌张了,触碰她肩膀,试图让她缓和下来。
“我很让你有负担?”她的声音从枕头里发出来,仿佛浸过雨的棉花。
“我没有因为你感到负担,”他拿走嘴里的烟,搭手置于旁边,“我不敢。”
“什么叫不敢?”陆诏年转过头来,眼角泫着泪。
陆闻恺笑了下,手部习惯性掸了掸烟灰。
在陆诏年看来,这又是忽视她的动作,她一下夺走他的烟,不知丢到哪里好,在木地板上戳出一个烟窟窿。
他倾身,她往后退,撇开他想要触碰她的手。
“不敢让老天知道,我牵挂的女人,是我的妹妹。”
好似电流穿过身躯,陆诏年震然而不得动弹。
陆闻恺拨开她额边的头发,触碰她脸颊,目光晦涩难懂:“也许对你来说,这是好玩的游戏——”
“没有!我没有当作游戏……我分得清。”陆诏年攥住陆闻恺的衣襟,可是愈加无力。
“我长大了。”
陆诏年话语中的笃定令人心颤,陆闻恺轻声问:“你不害怕吗?”
“我发过誓,小哥哥,我跟母亲发过誓……可那天,我还是趁着醉意犯了禁,我没办法欺骗自己,难道你能说服自己,兄妹也可以那么动情地亲吻?半夜惊醒,我总会想,是否因为我违背了誓言,陆家的人才遭遇了不幸——勇娃子死了,你知道吗?”
陆诏年闭上眼睛,“可我仍心存侥幸,只要你安好,我怎样都行。”
陆诏年覆住陆闻恺的手背,紧紧握住。他手大,她只能把他几根手指攥在一起,即使如此,也感觉他会随时从她手心抽开。
曾经摔下马背也不会畏惧骑马的女孩,害怕起世上的一切。战争毁灭了每一个人,巨大的不安笼罩她,她不敢假想未来,只能确证他还安好。
她恨不得每分每秒去确证。
“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是兄妹,我从来没怕过,可是现在我怕了,”陆闻恺道,“年年,如果有天我不在了……”
“我不许你这样想!”
“老天惩罚我就够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
“不好!不好!”
陆诏年两度打断陆闻恺的话,她拽得太用力,他没有丝毫防备地同她一起倒在了单人床上。
被褥散发着进口肥皂与香水的气味,陆闻恺忽然有种放心的感觉。她会生活得很好,有没有他都一样。
“你答应过的,你都答应过,你总食言……”
“对不起,以后不再讲了。”陆闻恺换了稍微轻松地语调。他把陆诏年往里挤,单手圈住她。
“我们有现代警报系统,听说还有很好的密码破译专家,不会输的……”
“嘘。”
陆诏年收了声,蜷缩在陆闻恺怀里。
“小时候你做噩梦,我就这么诓你睡觉。”(诓:哄)
“我常常做噩梦。”陆诏年咕哝。
好巧,我也是。陆闻恺连这样的玩笑话也不敢说,他害怕她关心他,害怕她追问,他的梦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