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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说,队里几个向导都有一身本事,特别是扬子,他登过珠峰,去过极地。
“那他眼界该很开阔啊。”陆诏年说。
老李听出她话里的意味,慢条斯理地说:“扬子要求很严,我跟他的队伍好几回了,他就是这样。”
陆诏年直言:“没必要安慰我什么的,我不在意。你才是司机领队,我听你安排就成。”
老李憨笑:“我看你跑得还不错,跑山路比一些老司机还稳,小王他们两个一点没不舒服。”
“他们前几天折腾了,坐车小意思。”
“我看那老外好像不太舒服。”
陆诏年想问是哪个老外,忍住了。
寺庙依山而建,殿宇高低错落,红墙金顶,门楣屋檐绘着繁复图纹,华丽非常。蔚蓝天空下,喇嘛们在辩经。
陆诏年只在大殿门前瞻仰了佛光,没有随老李进殿。在海拔四千米的地方,建成如此宏伟的寺庙,需要多少人力财力,多少不为人知的付出?
人们跪金身,拜佛法,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于往昔节节肢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
亭台的转经筒旁,意繁正在给美森解释《金刚经》中的部分,他们招呼陆诏年过去,希望陆诏年能帮着一起翻译。
陆诏年走过去,美森又说:“你要抚摸这些转经筒。”
“为什么?”
“绕着转经筒走一圈,可以祈福。”
陆诏年沿着转经筒,一一转过去,迎面撞见了埃德闻。
埃德闻看着她,没有挪动的意思。陆诏年只好与?????他错开,反手触碰被他半挡住的转经筒。
转过十来个转经筒,陆诏年来到意繁和美森跟前:“你们说到哪儿了?”
意繁说:“我理解的修行,就是‘离一切诸相’,你看我翻译的对不对……”
陆诏年笑:“我还说叫我翻译什么呢?太看得起我了。”
美森说:“没关系,我大概理解了一些,就是说,人有许多欲望,这些欲望都有投射……”
一个小喇嘛盘拨手中佛珠经过,几个人不说话了。小喇嘛笑,示意他们无须在意。
意繁索性请小喇嘛来讲解。小喇嘛一口川音,讲的通俗易通,陆诏年也听懂了。
一群人沿着寺外白墙前往后山,陆诏年还琢磨着那句经文。
人困于万相之中,当人看见“我的”人与事泯灭时,也会像自身泯灭般感到痛苦。如若解离万相不生嗔恨,甘愿为众生舍弃自身,即是成佛。
梦也是相的一种吧,陆诏年想。人在梦境里没有完全的自主意识,以为梦就是现实,因而在梦里失去了挚爱,也痛心不已。
陆诏年不知不觉被落在队尾了,意繁注意到,借来一根登山杖。陆诏年脱口而出:“如果一个人是为众生而牺牲的呢,是佛心吗?”
“佛法讲一刹那生九百念,就看这个在那一刹那,有没有执念。”
“这样啊。”
“你有兴趣?”
陆诏年轻轻摇头:“我在思考它的逻辑。”
意繁笑了笑,没有辩驳。
*
来到后山顶,人们在吹拂经幡的烈烈风声中,俯瞰长青春科尔寺。
六月,山花盛开,草原花海拥簇藏寨。老李说,如果八月来,还有赛马节,场面盛大。
陆诏年双手握着登山杖,想起来归还意繁。
意繁忙着帮女孩们拍照,“问埃德闻借的,你还给他。”
埃德闻他们带了露营椅上来,陆诏年准备把登山杖悄悄放到椅子旁。她走过去,见他正在拆绷带。
转头看到陆诏年,他皱了皱眉。
“谢天谢地,还以为落在车上了。”美森从背包里翻找到医药袋,走了过来。他把袋子递给埃德闻,对陆诏年解释,“这条路是转山路,不能走回头路。”
“我听说了。”陆诏年说。
埃德闻避开陆诏年背过身去,陆诏年还是瞥到一眼,他侧腹有好深深浅浅几道伤口。陆诏年指了下,不知如何开口问。
美森说,他们之前徒步登格聂神山,由于向导认错了路,他们翻越一个险峻的垭口时,落入了乱石堆。
“埃德闻被埋在石碓里,我们差点没找到他,他自己爬出来的。衣服没划破,人受了伤……”美森无奈地笑。
埃德闻打断:“常有的事。”
“现在是伤口开裂了吗?”陆诏年问美森。
埃德闻转头,深深看了陆诏年一眼。
陆诏年想到昨晚,她用力推了埃德闻一下……
不会是她造成的吧……
“登山杖。”陆诏年放下登山杖就要逃跑。
埃德闻抬脚勾起,让登山杖落入手中,他拿登山杖打了下陆诏年,陆诏年抿着唇回身。
难道要她先开口吗?可她理应道歉……
“别想你那些烦心事了,吃点路餐吧。”埃德闻轻描淡写地说。
“啊?”
埃德闻觉得同车的人很吵,可那些话不知怎么入了耳。想来有点迹象,以陆诏年这几天的表现,确是不同寻常。
消遣寂寞,人之常情。
他不能怪她。
美森小声说:“听说你失恋了?”
陆诏年静止了片刻,发出一阵大笑。
埃德闻奇怪地抬眼,陆诏年忽然变脸,恶狠狠地说:“你才失恋!我会喜欢你?神经!”
陆诏年气冲冲离开,美森惊讶地看着埃德闻,“What?”
“不是我。”埃德闻感觉腰腹伤口疼,扯了下嘴角。
第八章
旅友们要一直徒步去山后的公路; 陆诏年和几个司机从另一边下山,搭伙在县城餐馆吃了顿川菜。
见陆诏年吃得香,胖哥打趣:“再难过; 也不能为难自己。”
陆诏年想说点什么,算了。
她自小就是招非议的体质,中学请病假,同学们传她怀孕打胎去了。陆诏年以为小孩想象力局限,没想到这帮大哥也一样。
“哎; 我们就是逗你玩儿; 你可别哭。”
陆诏年麻利吃完饭,上车待着。
理塘只是途径的一站,他们今晚的目的地是芒康。
上了公路,陆诏年接到旅友——竟是埃德闻。想说“怎么是你”; 可不愿主动开这个口。
“我需要休息; 他们让我单独坐这个车。”埃德闻把副驾驶座椅放下去。
陆诏年看不顺眼他对一切都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可以睡后边。”
“更颠簸。”
埃德闻毕竟受伤了; 陆诏年恻隐之心作祟,不好为难他。
今天全程公路; 人们收起了户外行装。埃德闻穿了件藏蓝色卫衣,在卫衣帽子外戴一幅头戴式耳机; 像西海岸的滑板少年。
他很年轻,也不像大多背包客不修边幅; 头发和皮肤都不错。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氛气息……
这样的人; 是为什么来大洋彼岸旅行呢,受了伤还不肯放弃。
埃德闻睁眼撞进陆诏年视线; 倒把陆诏年吓一跳。她看了看车载显示器; “我可以关掉音乐。”
“不用; 我习惯了。”
习惯了?他也有睡眠障碍吗。
陆诏年还是把音乐关掉了,埃德闻没说什么,把脸朝向窗外。
几天以来,这是陆诏年跑的最安静的一段路。
上了214国道,入滇藏线,这个季节是雨季,路上车不多,风景变幻莫测。陆诏年没有说话的人,也不觉得困倦。
过了河谷,忽有雨点唰唰地砸下来,对讲机里传出老李的声音:“下冰雹了,老司机些开慢点哈,注意不要打滑。”
对讲机发出刺耳电流声,陆诏年担心吵醒埃德闻,可见他双手揣兜,似乎熟睡了。
陆诏年拨开刮雨器,跟着老李的车慢慢穿过容易让人掉以轻心的笔直森林路。
转过弯有指示牌显示方向,他们往芒康方向走。山上没有雨,却遇上暴雪。
天色阴沉,雪花像粗盐般撒到挡风玻璃上。
“哇,下雪了。”陆诏年感叹。
“跟着走跟着走。”老李说。
胖哥接腔:“别太靠边,有积雪,一会儿车胎陷进去了。”
天呈冷冽的灰蓝色,快暗下来了。
车队上了盘山道,车前大灯照过去,只见雪已覆盖路面。原本还宽敞的公路显得窄而陡峭,窗外就是断崖。
车速降下三十迈,老李说,走不动了,前面的车都停下来了。
“我去看下,你们就在车上。”
对讲机里传来模糊的对话,老李车上的人找到手电筒,扬子和他一起下了车。
手电光在静止的车流中穿梭,前面好几辆轿车卡在路上。
“看哈,轿车不装防滑链走雪路,太自信了这些人。”胖哥也下车了。
陆诏年坐不住,看了看埃德闻,不忍叫醒他。
“年。”埃德闻没有睁开眼睛,声音有点喑哑。
陆诏年确认是他说话,小心地问:“不舒服吗?”
“帮我找美森拿下医药袋。”
陆诏年解开安全带,裹上夹克,去后边胖哥那辆车上找美森拿药。
“有没有热水?”陆诏年问。
美森摇头,女孩们也摇头,“他们几个司机天天揣保温瓶,你问问。”
陆诏年下来得急,忘拿对讲机。她打着手电筒,一辆车一辆车找过去。
许多车顶覆了雪,公路积雪更厚了。
老李热心地帮人检查车胎,想办法把车推出塌陷。
风雪随时要将她的鸭舌帽吹走,陆诏年一手按住帽子,一手拿袖子捂着脸,走到老李他们旁边。
“不是让你待车上吗?多冷呀!”老李责备道。
“你们谁有热水吗?”
陆诏年话未问完,胖哥就说:“忙着呢,别来添乱。”
陆诏年瞧了那好几束手电光照着的车前胎,说:“找块木板,让车胎转出来。”
老李记起陆诏年会修车,把人拉到车前,“你快看看。”
“老李,你有没有热水?”
“你看我这口干舌燥的,一壶大红袍早喝完了。”
车主老婆说:“我们有热水,出发镇上接的,我们没怎么喝……”
陆诏年一想,说:“我去去就来。”
陆诏年回到车上,将风霜挡在门外。埃德闻把座椅立起来了,陷在里面,静静看着昏暗的路。
陆诏年把医药袋给他:“要我帮你么?”
“我吃止痛药。”埃德闻取出橙色药瓶,打算用矿泉水吞送药片。
陆诏年冻冷的脸颊微微发热,“我以为你换药。”
不等埃德闻说话,她把热水壶放座椅中间,“喝热水会好些吧。”
埃德闻不解地蹙眉:“不用。”
他是ABC,当然不懂热水。
算她白费表情……
陆诏年抱起热水壶,说着“我还有点事”,绕到后备箱取工具箱。
老李他们找到纸箱拆成的纸板和粗麻绳。陆诏年把纸板卡在车胎下,将粗麻绳缠绕在车胎上,做成临时防滑链。
陆诏年上车发动引擎,?????把车胎送到纸板上,男人们在后边合力推车。
几次打滑后,陆诏年顺利把车救出塌陷。
“麻绳用不了,你们最好就近找个乡镇,等雪停了再走。”
后边还有两辆轿车,陆诏年给一辆用粗绳和铁链帮忙绑临时防滑链,双手冻得通红。
老李蹲在旁边照灯,问了好几遍冷不冷,陆诏年冷静地说没事。
这辆车还有一个后胎爆了,陆诏年找到轮胎钩子和尺寸合适的扳手,松动螺丝。接着让几个男人帮忙撑起一点高度,她找到车底盘的支点,开始拆解螺丝。
陆诏年的夹克和工装裤被雪一点一点浸湿,冷极了。
终于换掉爆胎,另一辆车的车主急不可耐地跑上来,要陆诏年帮忙。
可这辆车什么备用工具也没有,陆诏年实在没办法,让他们找拖车。
前边的车主谢过陆诏年一行人,将车驶出。
雪路通行了。
看傻眼的胖哥跟在陆诏年身后,搓手说:“你学汽修的啊?”
陆诏年看了他一眼,笑:“我还不能拿驾照的时候就在修车了。”
“走了走了。”老李如负释重,转头拍了下扬子肩膀,“你看我找这个司机,是不是找对了。”
扬子含糊地应了声。
陆诏年拍了拍身上的霜雪,发现袖口快滴水了,只好先脱掉湿漉漉的夹克,钻进车后座。
埃德闻转头来看,陆诏年不知他醒着,惊慌地撑着座椅趴过去,把车灯关掉。
车前灯的反光给了车内一点光亮,埃德闻默默侧过身去,瞧着窗外。
陆诏年无法更小心翼翼了,衣料仍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安静而狭小的空间里,显得那么清晰。
热空气释缓她身上的冰霜,变得黏糊糊。
陆诏年换了衣服裤子,回到驾驶座。
埃德闻伸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点。
不具名的感觉在沉默中蔓延。
直到对讲机传来声音:“小年,跟上啰。”
看来这对讲机一直吵着他,好在他听不懂。
陆诏年系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