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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跪在地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对着隆庆磕头:“陛下!陛下!奴婢是冤枉的,这些都是子虚乌有,是有人故意陷害。”
大殿外,内阁听到皇上要为了太监,逼工部尚书致仕的消息就赶了过来,现在几个人都候在殿外,正好听到了朱翊钧的话。
朱翊钧把那本小册子递给隆庆:“十八万两白银,我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不知道是多少,父皇你见过吗?”
“……”
隆庆在裕王府过日子的时候,每年两千两白银的岁赐被严嵩父子扣下,日子都得过得紧巴巴地,他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他是当了皇帝之后,才体会到有钱的快乐,每年都要下旨从太仓提取银两,一张口就要三十万两,内阁和户部好说歹说跟他周旋,才能把这个数字降下来。
朱翊钧说道:“一次旱灾,一次蝗灾,又或是一次黄河决堤……几万两白银赈济灾民,户部都要深思熟虑,想了又想。福建月港开海两年,税收也不过五万两白银。”
“这几个太监,利用父皇对他们的信任,随便一次选秀,就能从父皇您这里拿走十八万两白银,这样的奴婢,咱们可用不起。”
隆庆把那本小册子翻看了一遍,他知道手底下这些太监不干净,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胆大,选秀一共才花了不足五万两白银,他们就敢侵吞十八万两银子,就算是个数字,听起来也足够惊人。
朱翊钧刚才的话,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这些太监的身上,丝毫没有提他这个皇帝的过失。或许在儿子心目中,父皇怎么会错呢,错的都是下面的奴婢。
这样想着,隆庆看了一眼朱翊钧,朱翊钧也在歪着头看他,等着他做决定。
隆庆不再有任何包庇太监的想法,只想在儿子心里保持形象,顺着朱翊钧的话说道:“这些奴婢仗着朕的信任,胆大包天,为非作歹,实在该死。”
他又看向陈洪:“你可知罪?”
隆庆态度的转变让陈洪惶恐,不知如何是好。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奴婢……奴婢一直侍奉在陛下身边,并未去过江南,竟不知藤祥等人竟犯下如此罪行,是奴婢没有约束好手下,请皇上治罪?”
反正现在藤祥已经被关进了诏狱,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他自然要把所有的罪行都推给对方,先保全下自己。
朱翊钧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却拿了六万两银子,是这个意思吗?”
“是,奴婢并不知情!”
“这样啊?”朱翊钧点点头,“不知情就算了吧,反正你拿了钱,就承担拿了钱的后果。”
他看向殿外:“几位阁老进来吧,还有工部尚书雷礼、户部尚书刘体乾、兵部尚书郭乾、还有巡视皇城御史杨松,你们也都进来。”
几个人进来之后,全都跪在了隆庆面前,悉数这几年来这些太监作的恶。
侵吞宫廷财产、殴打官员、假传圣旨等等。隆庆二年七月,一名太监在宫外手持利刃,吓诈民财,御史李学道笞责,百余名太监竟在李学道经过左掖门时,突然出来用棍棒袭击李学道以报复。
尚衣监少监黄雄为追讨利息,与北京的居民发生斗殴,巡视皇城御史杨松将其抓获,黄雄的同伙假称有皇上“驾帖”,要召见黄雄,强令立即释放。
兵部尚书郭乾强烈反对太监吕用、高相、陶金等人坐镇团营,插手京营中的军政事务。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这几年隆庆纵容的结果,有的事情他知情,有的不知,但他在处理太监与官员的冲突时,都一缕选择偏袒太监。
如今,太监们不只是弄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哄他开心,而是实实在在给内外廷制造了诸多麻烦,随随便便就能敛财十八万两,这要是不严肃处理,那往后谁还能治得了这群奴婢。
大臣们也很有默契,要哄着皇帝把这群太监治罪,那就不能过多指责皇上的过错,否则只会弄巧成拙。
隆庆最终下旨,将陈洪、藤祥在内的几个太监抄家,案子交由刑部审理。
陈洪被锦衣卫押走,一场闹剧总算结束,隆庆疲惫的坐在龙椅上,大臣们齐齐告退,最后,只留下朱翊钧站在大殿中央。
他站在那里,无声的陪着隆庆,直到夕阳西斜,从窗棱洒进一道残阳。
朱翊钧走到隆庆跟前,去拉他的手:“父皇,你在生我的气吗?”
隆庆摇摇头:“父皇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朱翊钧说道:“那些太监,他们都是骗你的,不是真心对你,你也没必要因为他们而难过。”
“你上次说的话,我觉得不对。”
隆庆一愣:“什么话?”
朱翊钧说:“你说,太监和咱们才是一条心。”
“怎么不对?”
“这些太监,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在外面做了那么多坏事,还都是打着父皇的名义,难道这些坏事都是父皇让他们做的?”
“当然……”隆庆想说“当然不是”,但也多少有些心虚,后面两个字声音不由自主小了许多。
朱翊钧靠在他的身上,说道:“你是我的父皇,我是你的儿子,在这个世界上,我和父皇才是一条心。不管父皇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不管我做什么,也都是为了父皇好。”
隆庆没想到儿子会跟他说这些,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那些大臣,上疏弹劾这个,弹劾那个,对他这个皇帝,也诸多埋怨。
只有他儿子,一心一意觉得他父皇是被太监骗了。
朱翊钧知道,他父皇不聪明,皇爷爷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把皇位交给了他父皇。他答应过皇爷爷,要帮助父皇,守好祖宗基业。
不久之后,刑部将几个太监的审理结果呈给隆庆。最终,隆庆还是网开一面,并没有下旨斩首。只是廷杖之后,将陈洪和藤祥二人发往南京守孝陵,其余太监流放戍边,朝臣也没有异议。
后来,朱翊钧私底下问张居正,大臣们对于这些太监的所作所为明明深恶痛绝,但最后对他们的处罚看起来却并不严重。
张居正说道:“他们只是争饰奇巧淫技,引诱圣上贪图享乐,聚敛钱财,从没实际攫得军政大权,尚未成为王振、汪直、曹吉祥、刘瑾这种已能左右国政的权奸。对他们网开一面,也是圣上仁慈。”
事实上,就算皇帝不杀他们,这些太监也都活不长久。
司礼监一下子少了个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自然要有人补上。
张居正立刻推荐了冯保,他是嘉靖朝世宗亲自提拔的秉笔太监,就算论资排辈,现在也该轮到他了。
张阁老自然是有私心的,冯保是他的盟友,盟友掌握了司礼监,就是掌握了批红权,四舍五入,那就是他掌握了批红权。
然而,张居正现在毕竟只是太子的老师,不是皇帝的老师,皇帝更在意自己老师的意见。
高拱向隆庆推荐的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名叫猛冲,之前是尚善监的掌印太监,专门负责隆庆的饮食,隆庆那些长夜饮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朱翊钧得知这件事情,笑得在炕上打滚:“啊哈哈哈哈哈!高阁老找来个厨子给我父皇批奏章,也不用我的大伴!”
天气正热,他一动,额头上就全是细密的汗水。冯保被他取笑,还得拿张帕子给他擦汗:“我还不想去呢。”
朱翊钧趴在他的腿上,仰起头看他:“真的吗?”
“真的!”冯保轻抚他柔软的头发,“不想做掌印太监的仓库管理员,不是好厨子。”
陈洪当初就被世宗打发去管仓库,后又被高拱弄回来做了司礼监掌印太监。
朱翊钧问:“那大伴想做什么?”
冯保答:“只想做你的大伴。”
第128章 太监的问题,在隆……
太监的问题,在隆庆即位之初就开始显现,那时候内阁曾奏请派御史等前去盘查内府各监局钱粮,隆庆也下诏允办,但御史刚进入库内,便遭到太监们千方百计的顽强抵抗。
御用监一名叫崔敏的太监奏请免查,御史们则坚持盘算清楚,认为“诏令已下,不宜以中官言辄罢”,并弹劾崔敏等太监“抗违明诏,当治罪”。
两方激烈对峙之时,隆庆却偏袒太监,再下一旨,推翻原有的诏令,只允许御史盘查嘉靖四十一年以后的帐目,还规定“其诏内不载者,亦不许概查,敏等勿论”。
其后,还对坚持要查核钱粮和弹劾太监崔敏的官员予以廷杖贬斥。
对于这些有隆庆袒护,气焰极其嚣张的太监,朝中官员无论如何上奏章弹劾,以自己的仕途相逼,隆庆都无动于衷。
想不到,最后这帮人却被皇太子收拾了。不得不承认,能治他们这位皇上的,只有他的亲儿子。
这一日,张居正到文华殿给朱翊钧上课,小家伙坐在窗下,仰起头,手里拿着一颗宝石迎着太阳观察。
张居正站在他身后,小声问冯保:“殿下这是在看什么?”
冯保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朱翊钧看了一会儿,就把那颗宝石拿下来了,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张先生,这些珠宝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也不能当衣服穿,我父皇怎么那么喜欢呢?每年都要让人去采买。”
张居正笑道:“等殿下大婚之后,就知道它的用处了。”
朱翊钧不知道什么叫大婚,也不关心这些。他拿袖子擦了擦宝石,非常珍视的用帕子包起来,放进随身的荷包里。
张居正看不懂了,不记得他的衣冠上镶嵌有这样的宝石,看起来也不像是隆庆赏赐,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宝贝,好奇的问道:“殿下这是……”
朱翊钧笑道:“这是我捡的。”
“捡的?”
朱翊钧说:“对,在万寿宫的龙椅下面捡的,应该是皇爷爷衣冠上落下来的。”
张居正看着他,看着看着竟有些出神。他真的是个很重情义的孩子,世宗驾崩两年多,他仍是一直将皇爷爷放在心里。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就养在世宗身边的缘故,朱翊钧和他的父皇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却像极了他的皇爷爷。
因此,许多嘉靖朝的老臣,私底下都将他们这位皇太子称作“小世宗”。
但张居正却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和他的父亲不一样,和他的祖父也不一样。他聪明、独立、善良、真诚,善于思考,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想要成为一名圣明的君主,必不可少的前提正是对权力和国事永远保持旺盛的好奇心。
“张先生?张先生!”朱翊钧从炕上下来,去拉张居正的手,“你在想什么呀?”
张居正脱口而出:“在想你。”
朱翊钧大笑:“我就站在这里的呀,张先生要是想我,就多看看我吧。”
张居正也跟着他笑:“想起第一次给殿下授课,殿下还没有书案高。”
朱翊钧向他举起手:“要张先生抱才能坐在椅子上。”
见他举手,张居正也下意识伸出手,朱翊钧却又收回手,背在身后:“张先生现在抱不动我啦!”
“……”
张居正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落到书案上,那只洁白莹润,如凝脂一般的白玉雕木兰花笔筒上。朱翊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是懋修送我的生辰礼。”
张居正问:“殿下可喜欢?”
“喜欢呀!”朱翊钧伸出食指,轻柔的碰了碰那笔筒翻卷的花瓣,“可喜欢啦,每天看着它,读书写字都更有趣了。”
张居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夏天到了,朱翊钧期待已久的消暑方式就是游泳。去年刚学的,可学会不久,天气就凉快了。
现在正是盛夏时节,玩水的好时候。冯保一开始教他游泳,本意是让他多掌握一门求生技能,现在却变成了娱乐活动。朱翊钧还嫌弃清宁宫的池塘太小,不够他发挥,吵着要去北海游泳。
冯保摇头,果断拒绝了他:“这事儿,殿下就别想了。”
朱翊钧甩着湿哒哒的头发:“为什么?”
冯保说:“不安全。”
朱翊钧却说道:“我现在水性可好了,小野他们都游不过我,只有与成和思云能跟上我。”
冯保解释道:“是我不安全。”
“嗯?”朱翊钧没听懂,“大伴,你都没下水,只在岸上看着,怎么不安全了?”
冯保给他擦头发:“若是陛下知道,我就该去南京守孝陵了。”
“……”
朱翊钧和大伴最亲,一刻也离不了,怎么舍得让大伴去南京守孝陵?
于是,他再也没提过要去北海游泳的事情,清宁宫的小池塘也很好,从这头到那头,一口气能游个来回。
这天,朱翊钧来到雍肃殿陪隆庆批阅奏章。正巧,遇到那位新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上任。
这个人叫孟冲,不是朱翊钧调侃他,在嘉靖朝,他的的确确是个厨子,一步一步,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