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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出巡,本应是上千人的仪仗,但朱翊钧下了道谕旨——一切从简,并指派内阁大学士张居正、司礼监掌印冯保、户部尚书张守直、礼部右侍郎朱大、工部左侍郎赵锦等人一同前往天寿山察看。
天气实在炎热,御马监特意在马车里准备了冰鉴,给皇上解暑。一路上,张居正和冯保在马车上陪着他。
到了郊外,朱翊钧掀帘子往外张望。日头太毒了,田间农作物因为缺水,都垂着头奄奄一息,龟裂的土地露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朱翊钧问:“土里种的是什么?”
张居正答道:“回陛下,应该是粟、豆一类的粮食。春天耕种,七月成熟,八月就可耕种宿麦,如此便可割谷种麦。”
朱翊钧又问:“什么叫宿麦?”
张居正答道:“麦子在南方两年三熟,春分为种,处暑后收,成为旋麦。白露前种,芒种后收,成为宿麦。在京郊,农户主要种植宿麦,便是一年一熟。”
一年一熟,肯定不如两年三熟产量高,老百姓要吃饭,为了填饱肚子,便在其他时间种植粟、豆等农作物作为补充。
朱翊钧天不亮就出宫,到天寿山的时候,未到午时,还不算最热的时候。
他来到王希烈所选定的潭峪岭,他大致看了一下,就否定了这处地方,而看中了另一处地方。
钦天监称此地名为大峪山,东麓有一处建筑,其中紫光焕发,和气郁蒸,门堂洁净,宛若暖室。
朱翊钧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张居正答道:“此处是肃皇帝为睿祖修建的玄宫。”
兴献帝的陵寝在安陆,称显陵,断断续续修了四十年才建成。世宗又在天寿山挑选风水宝地为父亲修建了一处玄宫。
朱翊钧说道:“就在此玄宫基础上,按照帝王规制扩建陵寝。”
“!!!”
随行的大臣都惊呆了,他要把曾祖父的玄宫扩建成父亲的陵寝。
朱翊钧见众人不吭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
诸位大臣思忖片刻,立即就反应过来,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一开始,文臣就反对世宗追尊生父为献皇帝,更反对为此大兴土木。但世宗向来叛逆,大臣越是反对什么,他越要做什么。
新君亲自考察先帝陵寝,选中了这处玄宫,既是风水绝佳之地,又节省了人力、物力、财力和工期,两全其美。
来都来了,朱翊钧也顺道祭祀祖宗陵寝,别处都由大臣代他祭奠,他则亲自去了永陵,独自跪在神位前,和皇爷爷说了好久的话。
出来之后,朱翊钧又到了一处山势较高的地方,俯瞰远处田野,看到三两农夫担着水桶往返于河边和田间。用这样的方式灌溉田地无疑是杯水车薪。
朱翊钧看了看天空,太阳已经偏向西边,暑气也消退了些许。
因为担心随行大臣和侍从中暑,他特意等到太阳偏西才下令回銮。
七月十三,群臣为隆庆上谥号契天隆道渊懿宽仁显文光武纯德弘孝庄皇帝,庙号穆宗。
地方选好了,接下来朱翊钧便下令工部开始筹备营建陵寝之事。
从天寿山回来之后的第二日,礼部就上了一封奏疏:连日高温,顺天府以及周围地区旱情持续快一个月,若再不下雨,不但影响下月收成,恐怕还会波及到接下来的宿麦播种。
司礼监已经确定了吉日,希望皇上降旨,祭天求雨。
按照高拱给朱翊钧制定的流程,应该发往内阁,由他们拟票,再送上来,朱翊钧批准,下发礼部,筹备祭天事宜。
但朱翊钧非但没有将这封奏疏发往内阁,他直接就给了批复——不必祭天求雨。
这时候他倒是按照高拱所说,让太监把奏疏送去内阁,还特意叮嘱,一定送到高阁老手里。
高拱看后,大为震惊,隆庆虽然不管是,也没有执政的才能,但贵在听劝。
这孩子才虚岁十三,怎么就专门和他作对呢?
即便如此,他还是耐着性子问朱翊钧:“陛下为何不批?”
朱翊钧回他:“祭天仪式所需花费不菲,工部正在营建皇考陵寝,就不要给国库增加负担了。”
如果说之前高拱还只是震惊,现在彻底愤怒了:“农耕乃国家大事,岂能儿戏,请陛下以社稷为重!”
朱翊钧轻笑一声:“高阁老怎么急了,朕只说不祭天,又没说不下雨。”
“……”
高拱傻了,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果然只是个孩子。身为天子,本就肩负祭天之职,竟敢拿这个开玩笑,祖宗礼法还要不要了?朱翊钧懒得跟他废话,挥了挥手:“朕要去慈宁宫陪太后用午膳,你退下吧。”
高拱不肯离开,痛心疾首的喊:“陛下!”
朱翊钧才不理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文华殿。
张居正今日为朱翊钧进讲,未曾离开,站在一旁,听完了他俩的对话。见高拱被气得捶胸顿足,心里觉得实在好笑,面上却露出同情之色,走过去道:“高阁老,一同回去吧。”
“……”
朱翊钧打发了高拱,引起朝堂轰动,朝臣都在议论此事。
皇太子天资聪颖,能言善辩,当初在朝会上,一场廷辩,把程文这个言官说得哑口无言,年纪虽小,却隐隐透出帝王之相。
怎么当上皇帝之后,却是这般模样?
乾清宫的正殿悬挂着“敬天法祖”四个字,他们这位小皇上,既不“敬天”,也不“法祖”,小小年纪,无视祖训,不讲理法,这还得了?
他的老师是谁,噢,张太岳,把皇上教导成这样,弹他!
然而,高拱手底下诸位言官弹章还没写好,老天爷就下雨了。
从皇城到京郊,再到附近州府,从夜里到清晨,再到下午,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有效的缓解了连日来的旱情,且持续了梁三日。
朱翊钧和张居正站在廊下,看着雨水沿着屋檐珠帘般落下来,周遭环绕着雨水冲刷地面的声音。
张居正问道:“殿下如何得知将要降雨?”
朱翊钧但笑不答,过了良久才说道:“我夜观天象,月行西南入于毕,则有雨。”
张居正失笑,《尚书·洪范》有言:“箕星好风,毕星好雨,月之从星,则以风雨。”
这确实是他教的,没错,但谁说就一定准确呢?
以张居正对朱翊钧的了解,他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这时,朱翊钧却拉住他的手:“先生,咱们进去吧。”
短暂的休息过后,二人回到文华殿内,张居正欲要再接着讲下面的内容,朱翊钧却表示,他今日不想听了。
张居正对他的功课想来严格,但最近发生太多事情,他从太子少师变成了帝师,而他的学生则在失去父亲那一晚,长成了大人。
他知道朱翊钧近来情绪低落,进讲时也时常走神,不想听课,那就不听吧,也不差这几日。
张居正说道:“陛下想做点儿什么,臣陪着您。”
张居正招手让冯保过来,又拿出高拱那封《新政所急五事疏》:“说说这个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万历的定陵是十三陵中最命途多舛的一处,被李自成烧过一次,民国时又被烧一次,五十年代,毫无经验的考古队发掘,大批文物损毁,丝织品硬化腐坏。到了七十年代,帝后遗骸连同棺材一起,被hwb焚烧丢弃。
我在写这个文期间,查阅过大量资料,很多古迹和文物都在这一时期遭到严重破坏。
第174章 朱翊钧把高拱晾了……
朱翊钧把高拱晾了快一个月,对方是个急性子,接连又给他上了好几道奏疏,义正言辞的说这件事,但朱翊钧都以处理穆宗后事为由,不予理会。
不过他在奏疏中说的这些,虽然目的是为了和司礼监争权,明面上确实是对一个君主的基本要求,朱翊钧刚即位不久,只能先晾着他,也不好直接和他撕破脸。
他问冯保:“大伴,他这明显是针对你这个司礼监掌印,你要怎么回击他。”
年初的时候,冯保在朱翊钧的争取下只是暂代掌印一职,说是等穆宗病愈,再决定谁来做这个掌印的位置。
现在穆宗驾崩,朱翊钧登极,冯保是皇上的伴读,想把他从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上推下去是不可能了,他和他的门生商议之后,迅速做出调整——通过对小皇帝的控制,架空司礼监的权力。
冯保看着朱翊钧,笑得十分温柔,丝毫不带谄媚的说道:“我是陛下的人,陛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切听从陛下吩咐。”
“哈哈!”近两个月来,朱翊钧第一次轻松的笑了起来,偏头看着冯保,“那我当然也要向着我的大伴!”
“咳~”看到他俩主仆情深,张居正在旁边轻咳一声,心道当务之急,咱们应该同心协力,先把高新郑赶回家种田去。
现在,摆在朱翊钧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听高拱安排,要么和他对着干。
高拱是个急性子,朱翊钧比他还急,他越是给自己立规矩,朱翊钧越是不愿循规蹈矩。
不过,张居正仍是建议朱翊钧将那封奏疏发还给内阁。皇太子有皇帝的宠爱,可以调皮,可以任性,但皇上不可以。就算要赶走高拱,那也应该他和冯保去做,而不是朱翊钧这个帝王亲自去做。
当了皇帝,朱翊钧每日都要到文华殿上课,读书也变成了经筵日讲,讲官从三个人,增加至二十多个人,整个文渊阁和翰林院的官员都围着他一个人转。
课后,讲官们还要向他介绍一些朝堂各衙门诸司的职责以及日常工作。
总结起来无外乎六件事情:
第一,朝廷官吏的任免情况,遇事该找哪个部门哪个人皇上得急着。
朱翊钧在做太子的时候,就时常帮着穆宗处理奏章,正四品以上,以及一些表现活跃的科道官他都认识,只需要熟悉个别增减人员即可。
第二,全国哪些地方出现灾情,是否需要赈济钱粮,应该如何处理。
六月京郊就遭遇了旱情,礼部请求祭天,被朱翊钧驳回了,不久就下雨了。科道官连夜写好了批评他的奏疏,又只得再熬一个晚上,纷纷上疏称赞吾皇“既寿永昌,万民之福”。
世宗读心玄学,称他是大明的祥瑞,那时朝中许多大臣不以为然,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不由得你不信。
第三,有哪些地方出现反贼作乱,需要派兵围剿。
朱翊钧对这项工作颇有微词,一个国家,总是不间断的出现叛乱,这里镇压下去,那里又揭竿而起,朝廷养了这么多官吏,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这件事的根源在哪里,总是治标不治本。
第四,紫禁城有哪些宫殿需要修缮或是翻新,全国各地州府哪些河道需要疏浚。
第五,重大节日、节气的祭祀礼拜。大明乃礼仪之邦,每年,各种祭祀活动非常频繁,天地社稷,日月星辰,山川江海,宗庙陵寝,皇上一个人无法兼顾,更多是让大臣和宗亲代为祭祀。
第六,处决犯人,重大案件的复审。《大明律》规定,凡是涉及死罪的重大案件,必须上报中央刑部,再经大理寺复核,呈报皇帝批准,体现国家司法对生命的重视。
事实上,刑部和大理寺复核之后,也就是在题本中例行上报,皇帝很少深究案情本身。
不过,这个问题朱翊钧暂时也没遇到,因为他刚即位,要大赦天下,死刑犯全都逃过一劫。
以上六事都是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所辖之职,这么多年,朱翊钧早就烂熟于胸,只需了解一些细节即可。
张居正给他安排这项学习内容,主要是为了应对朝堂上的廷对——高拱在奏疏中要求朱翊钧亲自回答百官提问。
最后,张居正还给朱翊钧准备了一个万能答案:“若事情复杂,难以抉择,陛下只管推给内阁,让内阁处理便是。”
朱翊钧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而,到了早朝上却又是另一番情形。
早朝,是皇帝每天早上必须完成的考勤,哪怕皇帝只有十二三岁,也不例外。
朱翊钧身着龙袍,头戴翼善冠,端坐在龙椅上。文武百官跪拜行礼,三呼万岁。
必不可少的仪式之后,又到了每日早朝的保留节目——吵架。
百官分成两个或多个阵营,你一言我一语,屁大点事都能吵得不可开交。
以前,穆宗头天晚上纵情声色,第二天坐在这里神情木讷,大臣们争论些什么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觉得他们吵死了,想让他们赶紧闭嘴。
朱翊钧和穆宗相同,也不太相同。
相同的是,他也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听他们吵。不同的是,穆宗只觉得烦,而朱翊钧却觉得有趣。
他天生就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听人吵架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大臣个个都是饱读诗书,有什么话从不明说,要拐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