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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冻挨饿、不轻易受刑,这些天生命好的人,连犯了十恶不赦的罪,都过得比善良的穷苦百姓好,展怀迁每一次走入天牢,心里都很矛盾。
关押晋王的牢房,锁了两道门,展怀迁先进了一道门,再往里是密密匝匝的栅栏,能看清里头的动静,但结实一些的人,连胳膊都伸不出来。
而晋王的手脚还被上了锁链,虽能在里头走动,但无法靠近栅栏,前两日发狂挣扎过,脚腕手腕都磨出了血泡,又劳烦太医来看过。
“展怀迁?”
“是,正是下官,给您请安了。”
展怀迁说着,打开了第二道门,毫不畏惧晋王身上发出的铁锁链的声响,在他伸手能够到的地方,将食盒里的饭菜酒水拿了出来。
“下毒了?”
“鹤顶红,在酒水里,饭菜是干净的。”
晋王哈哈大笑,粗重地喘息着:“皇帝的意思?”
展怀迁颔首:“皇上要保您全尸,给您最后的体面。”
“放屁,去问你的狗皇帝,他午夜梦回,会见到我父王万箭穿心的死状吗,他能替我父王上战场吗,他拿得起刀枪棍棒吗,那畜生在位十七年,又为这天下做过什么?”
“王爷,请慢用。”
然而面对晋王的谩骂与质问,展怀迁无比冷漠,他安静地退出一道门,上了层层锁链,而后道:“王爷的血脉,皇上会为您留存并抚养,但能否平平安安长大,就看天命了,王爷将来若在阴曹地府见到自己的儿女,还请照顾好他们。”
晋王眼眸猩红,暴躁地问道:“展怀迁,你满口仁义,可你助纣为虐、滥杀无辜,你又做了什么对得起天下的好事?”
展怀迁冷静地回答:“各为其主,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王爷但凡有先晋王一分为国为民的肝胆忠心,百姓们看在先晋王的份上,也会跪求天子赦免。时至今日,先晋王的功勋仍在百姓心中,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顺延至您的身上,是谁的过错,王爷不明白吗?”
晋王嗤笑:“你在同我讲道理?”
展怀迁冷声道:“是在与下官自己讲道理,讲忠君之事的道理。”
第406章 我是为民除害
“忠君之事,狗屁的忠君之事……”晋王一阵狂怒暴躁中,铁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但他渐渐累了,席地坐下后,酒壶饭菜就在他面前。
他直直地看了片刻,又吃力地爬起来,一件一件摆到了桌上。
“皇上想留下王爷的家眷儿女,可您犯下的罪孽,难逃满门抄斩或流放。”展怀迁语气冰冷地说,“唯有您的死,才能挽救这一切。”
“这么多天了,连个劫狱的人都没有吗?”
“有,已成了刀下魂。”
晋王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展怀迁:“有人来劫狱?”
展怀迁颔首:“王爷的部下,其中一个,还是上回您带来校场与下官切磋的高手。“
晋王苦笑:“是你随口编来骗我,还是……”
展怀迁面无表情地说:“我与王爷的交情,绝不至于想出好话来哄您高兴,或许王爷不知道,王妃娘娘亦死于下官之手。”
晋王哼笑一声:“早猜到了,只怪我太多顾虑,没先杀了你那小娘子为我妻祭血,总想着再等一等,莫要因为一个小丫头,坏了全盘大局。”
展怀迁说;“您从头到尾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妄想掌控全局,终究是王爷太愚蠢。”
“展怀迁!”
“王爷,您上路吧。”
晋王看着桌上的酒壶,颤巍巍抬起手,哆嗦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香扑鼻,是他最爱的酒,正因是最爱的酒,那淡淡的一丝异样,都逃不过他的鼻息。
鹤顶红本该无色无味,但好酒掺了剧毒,自然影响香气,晋王凄厉地大笑,笑着笑着,便痛哭起来,口中一声声喊着“父王”。
展怀迁背过身去,不再看牢中的人,只等他饮酒咽气后,好早些离开。
“为这样一个阴毒的皇帝出生入死,值得吗?”晋王忽然问,“我妻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就为了逼我回京,你杀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展怀迁,你的内心没有半分愧疚,你就不该被审判,你就不该和我一样困在这牢笼里,不该也赐你一杯鹤顶红……”
展怀迁出声道:“纵然下官该死,这与王爷您是否该死并不冲突,您若想以此来动摇下官对圣上的忠心,若想为皇上留下后患,那就更愚蠢了。王爷,或许临了,您可以清醒一回,聪明一回。”
“展怀迁,你会有报应,你不要以为……”
“王爷,请上路。”
夜渐深,太师府中,七姜从郡主的院子归来后,就安安静静地在灯下临帖习字。
张嬷嬷和映春先后来添油灯和蜡烛,她们知道拦不住少夫人,如今都不怎么劝了。
只是越来越晚,张嬷嬷实在怕少夫人坏了眼睛,好在七姜也有分寸,罢手说不写了,但要嬷嬷看看她如今写得好不好。
一大一小正说笑,见映春进门来,一脸奇怪地说:“少夫人,二公子已经回府了。”
七姜立时有了精神,要下地去迎接相公。
可映春道:“二公子一进门,就让门房的人预备热水,中门都没进,在那儿洗澡呢,这会子管事派人来催着送干净衣裳去。”
张嬷嬷听着话,已麻利地翻出一套常衫并中衣鞋袜等等,七姜跑来就捧过去,笑着说:“我去送,你们不必跟来了。”
看着少夫人离去,发呆的张嬷嬷猛地回过神,催促映春:“还不拿着灯笼跟上去,仔细又摔破了膝盖。”
要说来这家好几个月,每日来来回回,几条路闭着眼睛都能走,映春着急忙慌举着灯笼追来,直跑得气喘吁吁。
“你真没用,才跑几步。”
“少夫人,奴婢没用不打紧,您别又摔了。”
七姜抱着衣裳说:“可你家公子矫情什么,他嫌自己脏吗,他今天去泥浆里滚了?”
映春说:“哥儿最近在大牢里进进出出,前天还让张嬷嬷扔了一套袍子呢,必定是不愿把脏东西带回您身边。”
七姜嘀咕道:“我才不嫌他,他这是在为民除害。”
说着话,一路赶来,展二公子还真在门房就洗澡了,这里都是粗使的小厮婆子们,七姜也不好意思大大方方闯进去,只交给小厮去伺候。
待展怀迁沐浴更衣出来,不相干的下人早已散去,只有七姜和映春坐在石凳上,正数着天上的星星。
展怀迁道:“秋高气爽,观星的好时候。”
映春忙起身行礼,从边上小厮手里接过换下的衣衫,展怀迁却吩咐:“交给张嬷嬷处置,她知道怎么办。”
“是。”映春应下后,向少夫人递过眼色,便抱着衣裳离去了。
七姜则牵了相公的手,轻轻一晃,问道:“要去向父亲请安吗,不过这么晚了,父亲可能已经睡了。”
展怀迁说:“没什么大事,明天说也行,不去了。”
“饿不饿?”
“只是没胃口,饿不饿的也没感觉。”
七姜抬眼望着他,犹豫地问:“难道……”
展怀迁温和一笑:“难道什么?”
七姜轻声问:“又杀人了吗?”
展怀迁沉下眉头,长长一叹:“晋王死了,畏罪自尽,服毒而亡。”
七姜能想到,晋王的毒,必是展怀迁送下去的,一次又一次,皇帝和父亲,对他实在太残忍。
“不论他怎么死的,都是为民除害,那些无辜死在晋王手里的百姓,终于有了交代。”七姜坚定地说,“至于晋王妃,她如今活着也是受罪,正妻岂能免罪,指不定娘家还要逼死她来脱离干系,更落得凄凉,怀迁,你别放在心上。”
展怀迁说:“姜儿,你真的不怪我?”
七姜毫不犹豫地回答:“倘若你只在乎我一人的想法,那就给我记清楚了,我从不怪你更不害怕你,若还在乎旁人的目光,或是你自己过不去的心结,那我就管不着了。往后咱们能好,你还愿意给我笑脸,就好好地过,可你要总耷拉着脸,后悔愧疚个没完,我们要不还是散了吧,我做错什么了,要天天来哄你高兴。”
展怀迁听得哭笑不得:“就不能再温柔一些,多包容一些。”
七姜望着他,清澈的眼眸轻轻一眨后,忽然踮起脚,使劲勾上了展怀迁的嘴,奈何个头差太多,没法儿稳住深深一吻,但仅仅蜻蜓点水,也暖进了展怀迁的心。
“姜儿……”
“嗯?”
“我没后悔,我也不矫情,我就是嫌身上脏。”展怀迁将心爱的人搂入怀中,笑道,“你说的对,我是为民除害。”
第407章 展敬忠有了决定
大院卧房里,今日歇得早的展敬忠,因口渴要一碗茶吃,下人们来伺候时,顺口说了二公子回府后,在门房那儿洗澡的事。
“少夫人亲自带着衣裳过去,方才还瞧见手拉手从门前过,已经回观澜阁去了。”嬷嬷禀告道,“要说我们少夫人,是真会疼人,二哥儿好福气。”
展敬忠吃了茶,将茶碗递出去,下人又奉上帕子,他轻轻擦拭嘴角后,说道:“往西北送的中秋节礼,不要太过张扬,是向亲家夫妇表达问候之意,而不是太师府耍威风。”
“是,奴婢记下了。”
“怀逸要考学了是不是?”
嬷嬷应道:“少夫人盯着这事儿呢,您放心,三哥儿被照顾得很好。”
展敬忠欣慰地一笑:“这样的儿媳妇,也是我好福气。”
嬷嬷带人退出去后,展敬忠再次躺下,屋子里静谧无声,该说是整个院子、整个家都静得冷清。
但也许,冷清的只是他自己的心,怀迁和姜儿有彼此,不论朝廷里遇到多么令人郁躁烦闷的事,家里有一个人暖着心,有一个人听自己说话,有一个人惦记着、被惦记着,什么都能不在乎,什么都能拦在家门外,进了门,就只有温馨安逸的小日子。
展敬忠闭上眼,十多年来,无数个因朝务繁忙而难眠的夜,他多希望翎儿能在身边,但每一次带着惆怅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照旧忙碌,一天一天一年一年,转眼已过不惑之年。
而这十多年里,萧氏之所以会被留在太师府,照顾怀逸只是其一,还有一重缘故,便是为了让外面的人看起来,他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有谁能相信,三十而立年富力强的壮年男子,往后十来年不近女色,比庙里清心寡欲的和尚,就多了一头乌发。
这十年,外人会以为他和萧姨娘有肌肤之亲,哪怕还有揣测嘲讽,可萧姨娘的存在,他们的话就站不住脚。
自然,这一重缘故,只能在他自己的心里,对谁都说不得。
“也许我们真的不再需要彼此。”展敬忠轻声念,“拖下去,只会让你痛苦。”
那一晚,隔着屏风,儿媳妇说他们夫妇早就不再需要彼此,但因重点在如何应付萧氏,一句带过的话,就被忽视了。
可展敬忠并没有忽略,朝堂风云里,任何人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极为关键,他岂能漏听一句半句,姜儿说的,他听得真真切切。
倘若七姜只是一味讨好她婆婆,展敬忠不会把几句孩子的话放在心里,可显然不是,她会为了老太太和上官清而冲自己嚷嚷,也会在怀迁情绪浮躁发脾气时,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她从没有讨好谁,只是公平公正地看待每一件事。
“孩子,谢谢你……”
展敬忠不后悔二十年前的出使外藩,一来为儿子寻得天赐的贤妻,二来,他很明白,纵然他的出使令才分娩不久的妻子内心失望,可真正导致十年后分别的,并不是这一桩。
是他归来后的十年里,翎儿因家人受委屈欺负后,他每一次的糊弄不作为,以及为了升官为了朝廷,几乎将妻儿都抛下的无情。
“翎儿,对不住。”展敬忠痛苦地念出这几个字,心里有了决定。
转天,京中大雨,随着雨水砸入千家万户,晋王在天牢畏罪自尽的消息也传开了。
皇帝跟着下了一道责己的诏书,称愧对先帝、愧对先皇兄,未能将昔日万民敬仰的战神留下的血脉教导好,因此决定晋王之罪,不累及家眷儿女,侧妃与孩子们,将会由宗室另行处置,不上刑罚。
当年二皇子的不败战绩,以及爱民护民的仁慈,至今为百姓津津乐道,哪怕后来出生的年轻孩子,也无不知晓。
加之晋王行为不端、荒淫无道,时常被拿来与他的父亲相比较,再有那条夜夜亮灯的街市,当今登基十七年来,身为帝王在民间的声望,却与一个已故之人不相上下。
如今,晋王终于为他父亲的一世英名,画上了句点。
太师府中,七姜来看望郡主,见老嬷嬷带着丫鬟打了伞,在墙脚下烧几盆纸钱。
“少夫人,对不住……”老嬷嬷见到七姜,不禁有些慌张,“我们看过黄历和玉匣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