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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颜提过,徐家为何不接女儿回去,那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司空府那般尊老爱幼、和睦安宁的人家,在京城并不多,指不定连徐大人都要看儿媳妇的脸色。
七姜忽然意识到,虽说恶婆婆折磨儿媳的事屡屡发生,但反过来,坏媳妇欺负公婆、儿子虐.待双亲的事也不少,她和太子妃期待将来的女子能在夫家不受欺负,或许他们该保护的不只是女子,而是所有受欺负的人。
七姜自言自语地念叨:“可不是吗,细想想何至于此,不然怎么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第510章 敌意
且说徐家儿媳妇见了婆婆,虽不至于吆三喝四那般无礼,但也浑身透着不耐烦,至于七姜她是不敢惹的,太师府嫡长媳、上三品诰命夫人,满京城敢惹人的屈指可数。
“温言夫人,我们先告辞了。”徐家儿媳妇带着自家婆婆离去,像是怕婆婆跑了,没坐自己来的马车,跟着母亲挤一处,一家人匆匆忙忙走了。
七姜看了眼收在衣袖里的信封,生怕掉了如此宝贵的东西,待罗叔牵来马车,便缓缓往家去。
可这一路上,不知是心事重,还是心情不好,七姜实在胸闷得厉害,映春看得着急,做主喊了停车,搀扶少夫人下车透口气。
双脚落地,七姜果然缓过劲来,但要人搀扶,不然站不稳。
下人们纷纷围上前,又被映春赶开,怕少夫人不好透气,搀扶她到了路边,找一处石墩铺上垫子坐下。
“天旋地转的,方才连你都好像在我眼前转,给我恶心的。”七姜捂着心口说,“怎么就这么娇弱起来,我从家来京城,连日颠簸在马车上,到后来接我的人、赶车的人都撑不住了,我可是精神得很。”
映春说:“这能一样吗,您可是怀着……”
她话没说完,自己先捂了嘴,这事儿还得藏一藏,不能说。
七姜是不计较的,可脸色煞白,额头上还冒着汗珠,腹中更是翻江倒海,这会儿一动不想动,就这么在路边坐着就好。
于是映春挡在身前,既让少夫人靠一靠,还能遮掩一些路人的目光。
虽说随行的家仆能把这一处挡得严严实实,可那样更扎眼,还妨碍少夫人透气,于是众人就在不远处等着,等少夫人缓过来。
却是此刻,霍行深坐车从对面经过,先从侧面看到了石墩上坐着的人的身影,她虚弱无力地靠在身前的人腰后,车子再往前,云七姜就被她的丫鬟遮掩住,而远处一行等候的人,看马车上的名牌,也知是出自太师府。
“停车!”霍行深说的比想得快,等他后悔,马车已经停下了。
随从站在车下问:“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咱们赶路呢,老爷还等着您回话。”
“我……”霍行深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后,终究是放弃了,“走吧,没什么事。”
直到霍家的马车走远,七姜也没抬一下眼皮子,只因近处小摊上,有个被爹娘放在框里晒太阳的娃娃吸引着她。
小家伙一直冲七姜笑,七姜看着也喜欢,一大一小“眉来眼去”的,这心思一散开,身上的不自在也跟着散了,当映春再回头问少夫人好不好,她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
“我们走回去吧,我不累。”七姜扶着映春的手站起来,“不想坐马车,一会儿又晕了。”
映春朝远处望了望,担心地说:“咱们离家还远着呢,得好几里地,您走得了吗?”
七姜说:“慢慢走着呗,几里地算什么,我真不能坐车了,至少今天不成。”
如此,罗叔带人带车跟在她们主仆身后,前头另有俩家丁开道,一行人沿着路边缓缓往家挪动,这般走得极慢,待霍行深办完事折返,便又见到了七姜。
“这是怎么了?”霍行深觉着奇怪,云七姜看起来有些虚弱,可既然虚弱为何不坐车,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晕车,原来如此……”
当七姜慢吞吞挪回太师府,已过了午饭时辰,家里早等着急了,一进门就被张嬷嬷带人围上来,只差抬着她回观澜阁。
而皇宫里,展怀迁还在等待皇帝的传召,皇帝不急着见,但也不让走,好在饭没少了他,他淡定地吃完御赐的午膳,继续等候。
事实上,早朝之后,连展敬忠也没见到圣上,岳父找他那阵,他只是去见徐家父子了,他们因无法进入大殿,只能展敬忠出去,便顺道去了趟史馆,借阅一些古籍。
至于徐家父子求见太师大人,无非为了这家儿媳妇每天大清早堵门,他们实在受不了了。
父亲如何处置的,这会儿展怀迁还不知道,皇帝命他在此候着,就先候着呗。
日头渐渐西去,展怀迁打了个哈欠,起身舒展筋骨,陪他等待的内侍都已经累得不行,抱着拂尘在一旁呼呼大睡,他原本站着就打瞌睡了,还是展怀迁让他坐下,自己替人家放风站岗。
这会儿,展怀迁走到门前,仰望湛蓝的天空,这秋高气爽的时节,能有片刻闲暇抬头看看天,心情都自然地好起来。
“晴空一鹤排云上……”展怀迁口中默默念,但听脚步声,便有身影从门前进来,他抖擞精神,迎上前道,“霍大人。”
“展大人果然在此,我还想若找不见,就派人送去府上。”霍行深走近后,彼此默契地顾着宫里的规矩,不称兄道弟,他递上一方匣子,说道,“午前外出办差,路遇少夫人在街边休息,见她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再后来遇见,却是有马车不坐,搀扶着丫鬟缓缓前行。”
展怀迁不禁皱眉,这会子完全听不进霍行深说什么,只担心姜儿怎么了。
霍行深自顾自说道:“这两年出使外藩,千里迢迢,我一路上也没少吃苦,这是我在北藩得到的方子,归途千里用此方,再无晕车之症。这是请太医院抓的药材,他们……”
可展怀迁打断了他的话,毫不客气地说:“霍大人好意,我心领了,但府中有规矩,不用外来之药,何况药原本就不该乱吃。”
霍行深打开盒子说:“不是吃的,是香囊,坐车时佩戴,提神醒脑、抒怀畅气,能免舟车劳顿之苦。”
展怀迁心里很反感,他愿意相信霍行深是好意,可不代表他接受这样的行为,当他心胸狭窄也无所谓,明知眼前的男人对自家娘子有意,凭什么要他大度宽容,难道不该是霍行深约束自己的行为吗?
展怀迁道:“霍大人误会了,只因月份尚浅不宜张扬,内子并无晕车之症,只是有了身孕害喜。更因是有了身孕,实在不敢随意佩戴香囊,霍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霍行深大窘,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猛跳,他觉得展怀迁对自己有了敌意,是过去就知道了什么,还是这一盒香囊惹他怀疑,他真是关心则乱,怎么就这么急。
但见内宫的太监匆匆而来,传话道:“展副将军,皇上召见,圣驾在上林苑。”
第511章 舍不得你怀孕的妻子
“告辞。”展怀迁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跟着内侍离开。
“原、原来……她有了身孕。”望着远去的人,霍行深捧着匣子不知如何是好。
可他怎么出尔反尔,怎能不遵守自己的承诺,哪怕那些话只在心里对自己说过,他也不该反悔,该离云七姜远一些,越远越好。
而展怀迁的一肚子火气,在去往上林苑的路上,努力化解了,他不能在皇帝跟前表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情绪,更何况那都是私事,不该与家国天下相提并论。
此时,烟波浩渺的上林苑湖畔,皇帝负手而立,安宁平和的湖面上,忽而跃出一尾锦鲤,打断了他的沉思。
便是此时,宫人前来禀告:“皇上,展副将军到了。”
皇帝便提起精神,吩咐:“宣。”
转身来看,便见龙马精神的年轻人大步而来,利落周正地行礼,身姿仪态无可挑剔,是在泱泱众人里,都能一眼看见的存在。
“让你等了半天,还以为会没精神,瞧着这是才打了一头老虎来?”皇帝笑道,“年轻好啊,使不完的劲。”
展怀迁躬身道:“忠君之事,职责所在,微臣亦不敢负了韶华。”
皇帝说:“听说温言夫人每日大清早跑去徐家门外堵人,她这精神,比你更旺更盛,你和你爹都不管管吗?”
展怀迁应道:“内子为了一腔正义与知恩图报,家父与微臣愿成全她。”
皇帝问:“她怀着孩子,这么天天往外跑,合适吗?”
展怀迁心头一颤,虽说七姜怀孕的事,只有几位亲近的家人知道,就连府里的下人多半都不知晓,但眼前的人是无所不知的君王,既然不是天知地知的秘密,皇帝能得到消息,一点也不值得奇怪。
他冷静地说:“皇上圣明,微臣会好言规劝。”
皇帝笑道:“不是才说要成全她,怎么朕一句话,你就改口了?”
展怀迁没有被带着走,应道:“微臣的意思是,规劝内子保重身体的前提下,再为徐家女儿伸冤。”
皇帝问:“徐家女儿有什么冤屈?”
展怀迁郑重地看着皇帝:“甄家老少有手有脚,却折磨一个有身孕的妇人干粗活重活,稍有不满动辄打骂。皇上,当初若非内子急盼小妹早日脱身,不愿与侯府纠缠,不然势必状告甄家,舍妹被救回来时,堂堂侯府少夫人,竟是骨瘦嶙峋、病如枯槁,全拜甄家上下所赐。恶毒行凶的虽是甄夫人,但默认放纵的是甄家所有人,他们人人都有罪过。”
皇帝淡淡地说:“并非朕无情冷漠,世上哪一家不是婆婆给儿媳妇做规矩,你们若开了什么奇怪的先例,往后就不怕儿媳妇们有恃无恐,又成了夫家上下受欺负,便是眼下,厉害的儿媳妇少吗,云氏不就是?”
展怀迁道:“皇上,为徐氏讨个公道,与别人家的规矩并不冲突,更何况,不论儿媳妇还是婆婆,不论男女老少,都不该随意受到欺压虐.待,若真要牵扯到世人,议论的就不单单是婆媳了。”
皇帝缓缓背过身去,说道:“你不愿带兵出征,是被这些家长里短绊住了吗,又或是,舍不得你怀孕的妻子?”
展怀迁心中发紧,努力冷静下来,镇定地回答:“皇上,绝无此事。”
第512章 受到伤害的展怀迁
上林苑湖畔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展敬忠的面前,此时他正在文渊殿与几位内阁大臣商议朝事,但听过则以,继续忙自己的事,比起儿子正遭遇的麻烦,今日之内,将明年开春的赋税定下更为重要。
父子俩再相见,已是这日傍晚,展怀迁从东宫而来,迎面见父亲在宫道上等他,快行了几步赶到面前,行礼问道:“爹,您这是要回府了?”
展敬忠颔首:“皇上今日龙体不适,一些事办得快,一些事办不得,倒是能偷闲了,一起走吧。”
怀迁四下看了眼,问道:“所以,您是特地等儿子?”
展敬忠已信步向前,笃然说道:“难不成,怀逸也入朝了?”
怀迁迅速跟上来,走了几步后,主动说:“爹,皇上对我明言,要我撤回今早的折子。”
父亲应道:“我料到了,皇上才不屑和你拉扯,皇上亦是看重你的。”
展怀迁无法认同:“这与皇上的器重不相干,是关乎天下的大事。”
展敬忠笑着看向儿子:“恐怕皇上不是这么说的。”
年轻人顿时变了脸色,满眼的愤怒和无奈,不论爹是猜到的还是打听到的,那些话都已经伤害了他,太子甚至为此出面安抚他,让他不要放在心上。
展敬忠道:“皇上这么说,你受不了,那天下人呢,一会儿你走出皇宫,派人打听打听,看看那些人是如何编排的,他们眼下不知道姜儿有身孕,也一样能说你离不开女人,这都不稀奇。”
展怀迁手握拳头,满腔的不平和浮躁,可快到宫门前,父亲忽然停下了脚步。
“爹?”
“迁儿,我虽辜负了你母亲,一辈子忙于政务,乃至以此为借口逃避家中的麻烦。”展敬忠一脸严肃地说,“但我从不会将外头受的气带回家中,不会让你娘看我的脸色,你现在这张脸回家去,叫姜儿怎么看。”
“父亲说的是,是儿子沉不住气。”展怀迁低下了头。
“慢慢来,皇上还能单独和你商量,就证明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不论你是否在乎,可你在朝为官,你要守护妻儿,你就必须在乎。”
展怀迁再次看向父亲,顾虑再三后,忍不住问:“您是不是一早猜到这个结果,故意让我得罪皇上?”
展敬忠含笑摇头:“怎么猜得到,揣摩上意,是大不敬。”
“可……”
“行了,走吧。”
父子俩离了皇城,登车时,展怀迁又想起霍行深那些话,很是惦记七姜的身体,那之后归心似箭,一回家就往观澜阁奔来。
闯进院门时,值守的小丫鬟着急地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