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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你可真懂我。”
“你的苦恼有多少能告诉我?”
“一半,另一半是我的罪孽,为了我高大的形象,我不能告诉你。”梅少爷浅笑。
t将脸颊贴在梅少爷的肩窝上,梅少爷的皮肤灼热,心跳得也有些快,t伸手摸了摸梅少爷的额头,却是一片冰凉,不由得有些担忧地问,“你是不舒服吗?”
“有点累,我最近睡不着,只有来你这里才能睡着,”梅少爷用脸颊蹭着t毛茸茸的乱发,声音如同梦呓般模糊,“他们逼得我好紧,每个人,都不肯放过我……”
“家里吗?”
“嗯,还有其他人,他们是道貌岸然的畜生,坏到骨髓里,但为什么他们非要在我眼前露出面目可憎的本性,我他妈不想看,我宁愿相信他们一个个都是君子,都是好人……”梅少爷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的手移到唇边,又用力地抹了一把下巴,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
听着梅少爷谵言般颠三倒四的话,t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也在被狠狠地拉扯磨拽。
他以为是原始依赖症在作祟,他依偎在梅少爷灼热的怀中,却觉得身体渐渐发冷,闭上眼睛,身体似乎回到那一天,回到那个冷风如刀的冬日。
“是啊,为什么要在我面前露出面目可憎的本性。”
中心城的冬天好像小众金属乐,尖锐、任性、呛口,不屈从于群众的喜好。
寒风在建筑群间的狭窄罅隙中经历无数次被挤压,变成了冷兵器。如果你还穿着一条单薄的长外套,努力把自己上下裹成一只畏缩的茧,会更觉得冷。
那一对衣着光鲜的夫妇,看起来穿得很暖和,即使是这样的天气,女人依旧戴了成套的珠宝,耳畔、颈边、脖子上,红得滴血的玛瑙错金银,末流的品味没有为她的美色增加半分,反而显得俗不可耐。
t还记得他们的眼神,那种仓皇失措就像是深藏穴处的啮齿类小动物,陡然遇到了光照。
灼热和明亮让它们无处遁形,只能惊恐地睁大有黑无白的鼠目。
t曾无数次设想过久别重逢时的情景,想象他们的脸上应该浮现出怎样的神色……最坏的设想也不过如此。
他们因为这个突然出现在街头的孩子而惊慌恐惧,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怪物,脸色骤然苍白,两人相互紧攥着对方的手,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彼此能依靠。
多么可恶的成年人。
t低下头将自己的面孔埋入衣领中,他的所以情绪化成灰烬,一切的喜怒哀乐都变为麻木。
他想如果他们曾给过他悲惨命运一个怜悯的眼神,他都会放弃那条复仇的荆棘血路。
他第一次认识到,亲缘也不过是虚伪的东西,什么血浓于水,什么母子连心。
自私自利的人永远在第一时间担心自己,甚至不觉得这也是一种罪恶。
既然这样,那就用死亡来抵消。
第37章
伤寒坐在烟雾缭绕的中心; 板着一张本就没什么人情味的脸,操作着基地那台巨大的终端主脑,尽职尽责地进行播放影像的工作。
原本只有烟枪和反革一左一右两座蒸汽烟囱一样冒着白烟。
右边反革电子烟亮着幽蓝色的光点; 而左边烟枪抽的纸卷香烟上,缀着一颗摇摇欲坠的火星。
但烟瘾这种东西向来经不起勾引; 没过一会儿,他就看到陈栎猫着腰从主机电板上接了一根充电线; 花了几分钟给自己亏电的电子烟充上电,也加入吞云吐雾的行列。
最后就连颂光也从烟盒中抽出一根一次性雾化烟; 目不斜视地抽了起来。
伤寒觉得自己嘴边没点东西多少显得有些不合群; 但是他一向对烟酒不喜,也不理解这些辛辣刺激的玩意是如何占领市场。
“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在快速复盘完忉利天那日的监控影像之后; 反革首先提议,开始了这场会议。
这次小会只有反革、颂光、陈栎、烟枪、伤寒五个人; 他们大多都直接或间接参与过忉利天的那次任务,然而车手大雪却不在列,据说是她自己不乐意参与进这种复杂的事态中。
反革也不强求,rc一向自由民主。
他们经常在开会的时候吵架; 尤其热衷于点炮反革。爆粗口,相互讥讽,谁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尖牙利齿。
但这种争执不断的交流,总强过各怀鬼胎的沉默。
“只从监控影像来看; 忉利天这一晚挣得不少。”颂光淡淡地说。
反革听出颂光话中的意思; 接过话头; “自然; 都说整个商家现在都是靠忉利天养着,商氏医药公司早已日薄西山……当然这是调侃商黎明的浑话; 但也不无道理。”
“无论是忉利天还是商氏集团,都是他们赖以维持的根基,不可能轻易舍弃。”颂光说。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无脸仿生人没有在忉利天内场露面,”反革点点头,“害怕影响自家生意。”
“那些无脸仿生人,本来是商黎明弄出来的报废品,不知道谁让这些原本的报废品动起了来,我和老烟遭遇的那次,和我前两天遇到的是同一批,都是临场学习,力气很大,但是学习和记忆的能力并不强。”陈栎说。
“非局那边共享过来的解刨结果,第六代仿生人,人造血液、人造仿生器官、人造骨骼,总之就是人造人,大脑里有芯片,没有装载任何程序。”反革把手中的纸质报告共享到屏幕上。
“清理过?”颂光问。
“检测出来有残留数据碎片,但年代久远,应该是清洗过,但没怎么洗干净,剩下一些简单的动作程序的碎片,”反革说,“基本上符合报废品的说法。”
“它们好像只能在一定距离范围内活动,超出范围就会失去动能,那天我踹飞出去一个,我记得它当时就趴下不动了。”陈栎回忆。
“这个数据非局也做了,六个仿生人,每一个最后落点到那台电磁车的距离,非局都有记录,但是开车的也是个仿生人,所以目前还无法判断这个距离是否有意义。”
“电磁车是商家的。”烟枪第一次开口。
“车辆没有记录,怎么说?”反革问。
“之前相同的车曾经跟踪过我,现在想来应该是商家的员工或者是雇的人,跟踪手法很业余。”
“这就出现了一个疑点,为什么商家之前跟踪你的时候用的是人,而不是这些无脸仿生人呢?”反革沉声。
“商家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你的?”陈栎突然问。
“大概…”烟枪眯起双眼回想,“十月二十六日之后。”
“行为逻辑出现断层,其中一定有变量,”陈栎说,“忉利天之前,商家的跟踪行为非常业余,用的也是普通人。咱们在忉利天的时候,他们发动了一批攻击性很强的无脸仿生人,却不敢让仿生人在宾客面前露面。而这之后,他们让这群仿生人走到街面上去拦截和袭击,这并不符合他们最开始业余而懦弱的行径。”
“不尽然,那个混进你酒吧的雇员是饵,忉利天任务也是饵,一步步钓咱们上钩,来一出瓮中捉鳖,这中间没有断层,是实在的圈套,”烟枪反驳,“如果一切都是缺荷和商舒的手笔,前后也能说得通,因为你知道了他们的目的,所以他们当时急于要置你于死地,甚至不惜把仿生人放到了街面上。”
陈栎摇了摇头,他仍然觉得这其中有逻辑上不成立的点,但一时找不出。
“他们的行为越发焦急,”颂光说,“大概商黎明儿子命不久矣。”
颂光的话一向简短,却总是一语中的,准确地把话头带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上。
“短时间内应该还有动作,”陈栎转头,看向了烟枪,“你怎么打算?”
“我会让她死心。”烟枪平静地说。
反革点了点头,“这是你的事儿,由你做主,我们不干涉。”
“抱歉,因为我的事儿连累你们,还让cy受伤。”烟枪声音有些发紧。
“你少胡思乱想,犯浑的商家那两口子,他们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儿,现在还有脸来跟我抢人,我看他们是活得太舒服了,需要点教育。”反革声音并不响亮,却十足霸气。
烟枪苦笑,“老大,咱们现在可不是以前的自由身,你嘴上说说得了。”
“你的事是你和商黎明儿子的事,我的事是我和商家的事,我不管你,你也少管我。”反革说。
“你这是把把柄往第四局手里塞。”烟枪冷静地点明。
“你六岁就跟了我,说句你一直不爱听的话,你他妈应该是我反革的儿子,商黎明不过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缺荷又算什么东西?我的孩子他们凭什么想扔就扔,想捡就捡,去他妈的!”反革说罢把电子烟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
烟枪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僵得发酸,他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脸,故作嬉皮笑脸地说,“扯淡,你十岁可生不出来我。”
“你也知道我比你大十岁,你在我面前装什么?”
烟枪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有几分茫然。
陈栎敏感地觉察到烟枪的情绪,他伸手捏了捏烟枪的后脖颈,触手格外的凉和僵硬。
原来一切镇定自若都是佯装和假象,即使是再洒脱的人,一时也无法接受自己生来的意义……是作为另一个人的储备品。
一个活着的培养皿,养殖着有血有肉、生机勃勃的备用器官,等待屠宰。
烟枪把陈栎放在他后颈上的手拉了下来,却没有松开,而是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虚握在手里。
他的小指硬邦邦得顶在手心里,有些硌人,陈栎本想挣开,但是烟枪的手也那么凉,他一时于心不忍。
握了一会儿,烟枪自觉地松开了,露出了一个相当洒脱的笑容,“别他妈把我说的那么可怜,我一向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老大你不也给我算过吗,我命里逢凶化吉,逍遥自在,想抽烟抽烟,想撒野撒野,爽得很……现在知道老子还真他妈与众不同,不亏!”
这番话更像是说服了自己,他的语气渐渐轻松起来,调侃起反革,“老大你未免有点双标啊……让我们去杀那个义务体美女的时候,你可眼都不眨一下。”
说者无心,却不知听者有多少意。陈栎心里蓦地一刺,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气质独特的义务体美人。
她垂首跪地的死状,似乎在泣诉着生命的不平不公。
义务体,起这个名字的人得有多卑劣无情,强迫一条生命献祭自身器官的行为,竟被叫做“义务”。
即使培育义务体的行为三十年前就被G明令禁止,甚至给出了极为严厉的刑罚,但G却从来没有想过给这些非法诞生的生命一个温巢。义务体在这个国家的法律上不属于“自然人”,一生无法作为这个国家的“合法公民”,拥有完整的“人权”。
陈栎突然烦躁起来,他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血管胀得发疼,突突直跳。
“我从来都双标,我是没杀过人还是没宰过鸡?人人都要我怜悯,世上又有哪只鸡是他妈该死的?”反革毫不犹豫地反呛回去。
“我不是那些虚伪的卫道士,大义凛然,满口众生平等,谁要是让我不达所愿,我枪口就指向谁,没有例外。”
反革紧绷着面孔,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代价,一分不可宽恕,每个人,包括我,也包括你。”
“反革,冷静一点,老烟没说错,不要给第四局递把柄,”颂光平静到格格不入的音调打破了僵局,“老烟,你别把你们老大想得那么缺心眼,明着挑商家这种事,只有cy会干。”
陈栎没想到这时候还有自己的事儿,被颂光突如其来的揶揄噎得一时哑口无言。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伤寒突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轨道椅撞在桌子上发出了“砰!”一声。
伤寒的双眼紧盯在屏幕上,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
他的嘴微张,嘴唇发颤,平素冷漠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
第38章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巨大屏幕上影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份化验报告——赤/裸尸体照片占了绝大部分版面,此外还有几句简短的报告。
那是一具浑身被药物灼伤的尸体,从面容和体态依稀能辨认出是个五六十岁的男性。他的毛发被烧得一根不剩; 五官破损,浑身疮痍满目、血沟纵横; 死状极为凄惨。
这具尸体便是之前从地下城爬出来时,正巧被颂光和反革遇到带回化验室; 之后的化验结果无比诡异的那具“活尸”。
“伤寒,怎么了?”颂光首先出声询问; 伤寒背对着他们; 他们看不到伤寒的表情。
“伤寒?”反革也叫了一声。
回应他们的是几声上下牙齿连续相碰的轻响,过了一会儿; 伤寒的声音才响起来,似乎为了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说得断断续续,“我,我认得他…”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