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栎正板着一张脸蹲在药王金身脚下抽电子烟,像只药王座下的恶犬。他的外套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只穿了一件黑色衬衣,下摆扎进裤子里,细皮带束着一把结实的细腰。
“祝清愿说得没错。”烟枪心想,他吹出最后一口烟,把烟蒂在烟罐里碾灭。
陈栎望向他,目光沉甸甸的,似乎在无声地愤怒着。
“我刚刚找区域容留署查了他的家庭情况,他的家人无论怎样决定,你都不许生气,知道吗?”
陈栎闷声说,“知道了。”
“累了,走吧,吃点东西去。”
“我不想吃快餐。”陈栎不动。
“利索点,吃完我还想睡一会儿”
“老烟,你还记得吗?”陈栎的声音有些飘,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似的,“他说,我们要为这个旧时代敲响丧钟。”
“嗯,记得。”烟枪说。
“为这个旧时代…敲响丧钟。”陈栎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像是自言自语。
“还有你不知道的后半句,”烟枪的脸上仿佛浮起了能跨越时间的远山雾霭,他的声音并不响亮,所言的内容让人听来却如广口钟般,振聋发聩。
“为即将而来的新时代,身投熔炉。”
那意指牺牲,没有不牺牲的战争。
“没什么不可以。”陈栎站了起来,他的腰杆挺得笔直,仿佛从来不曾弯过一次,他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又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人。
***
人活着为什么要上班。
伤寒看着手头越积越多的工作,面无表情地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在主脑的屏幕下连续工作超过八个小时,颈椎病变、肩部炎症和腰间盘突出正在热情地向他招手。他把手机的直播软件打开,调到小说直播的频道,随便进入了一个房间,清脆的打字音响起。
他习惯听着这种声音工作,起码能缓解一些烦躁的情绪。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小癖好,非常固定,和自身紧密联系,可以完全与他人无关。
他的手也在操控版面的投影键盘上敲打着,与直播间清脆的声响不同,军备电脑的按键带着一种奇妙的、尖锐的金属音,并不好听,好像在时时刻刻拉拽着人的神经,企图驱赶大脑中的疲惫和困意。
伤寒打了个呵欠,泪雾涌上眼眶,他站起身,抻了抻两条细瘦的胳膊,左右活动了一下腰腿,他瘦小的躯体包裹在肥大的衣服里,晃动的时候有些滑稽。
还没等他做完全套的健身操,就听到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小师傅,我来给你送饭啦!”
伤寒扭过头,看到了一个似乎有几分面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的面孔,他也懒得花费脑细胞去回忆这个吊儿郎当的男孩是谁,不懂就问是他一贯的优秀作风。
“你谁?”
“你不记得我了?明明前几天才见过嘛…”男孩撇了撇嘴角,把手里的小托盘放到门边的桌子上,他脸上的表情格外生动活泼,衬得伤寒那张寡淡无色的脸更加木讷。
“没有汤水就端过来。”伤寒说。
“好嘞。”
男孩显然是自来熟的个性,放下餐盘后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拖了一把轨道椅过来,双肘撑在椅背上,笑眯眯地问,“我能看吗?”
“能。你也是rc的一员…吧。”伤寒突然有些不确定。
“当然是!”
“你叫什么名字?”伤寒盯着主脑屏幕,目不斜视。他并非是目空一切的性格,只是不擅长人情世故。
“数六,从一数到六的数六。”男孩耐心地回答。
“哦。”伤寒应一声,对这个奇葩的名字不做评价。
“你好厉害啊,一个人能做这么多事儿,嘿嘿,这边给你多少钱,你这技术要是去能源公司肯定能挣不老少吧。”男孩懒洋洋地趴在一边,他总是喜欢眯着眼睛,似乎天生带着一种娇憨之感,容易让人不设防,这是交际中的优势长相。
“嗯。”伤寒不置可否。
男孩见他双手不停地敲打着操控板面,主脑巨大的显屏上,让人看不懂的几何模型每一秒都在变更,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伤寒转头看了他一眼,嘴唇蠕动了几下,过了半秒才发出声音,“没事,你就这儿呆着吧。”
“嘿嘿那敢情好,我可无聊死了,百里彤跟着毗沙门大哥出差了,那个萨满小子成天神神叨叨的,也不爱理我,哎哟…我可真的要无聊死了。”男孩看着慵懒,讲起话来却劈里啪啦的,连环炮似的。
伤寒一边做着模型图,一边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数六的语言信息,可惜他听这个跳脱少年的话如同在听天书,“百里彤是谁?”
“你不认识呀,也对,你也不记得我叫什么,贵人多忘事儿嘛,”男孩飞快地替伤寒找好了理由,“百里彤是新来的那姑娘,我和她一起训练了快两年,也是最近才知道她的名字,姓百里,据说是很老很老的一个姓氏,你说她会不会也是个巫女,和那个萨满小子左右能凑成一对,奇奇怪怪两口子。”
伤寒的嘴角抽了抽,疑似一个笑容,“你可真能说。”
第47章
“我好几天没和人说话了; 这里的人都好忙啊,也就厨子大哥清闲点儿,但我从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刚刚他把饭准备好了,也是手机上打字跟我说; 让我来端给你。”
“他说的话你听不懂。”伤寒说。
“听不懂?好吧,我确实没什么语言天赋; 他说的不是通用语言吗?”
“北边的方言,我也听不懂。”
“那他好寂寞啊; 都不能和别人聊天。”
“嗯。”伤寒又回到了单音节应答模式。
“我听他们都叫你小师傅; 我也这么叫,应该没关系吧; 你是怎么进来rc的,和我们一样训练、考试?”
“反应过来的时候; 就已经进来了。”
数六撇了撇嘴,这个回答还不如不回答来得有意义,他不禁对这个少言寡语的年轻人又多了几分好奇。
这段日子他在基地里观察着形形色色的人。
rc并不是多么庞大的组织,但每一个成员都有着强烈的本我。在这个正在将人类规训成生产机器的时代; 显得是那样的热烈而奇妙。
他们有的极度奔放,有的沉默寡言,有的风度翩翩,也有的甚至可以说性格古怪、疯疯癫癫。
反革这个老大是如何把这样一群怪人揉成一团的?数六偷偷咂舌。
“炫耀; 太过分了; 在吊车尾面前炫耀!我从下面爬上来有多辛苦; 你知道吗?”数六瞬间表现出一副声泪俱下、委屈巴巴的样子; “我被他们嘲笑了整整两年吊车尾,每次体能测试都光荣排在最后一名; 让其他人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在激烈的竞争中会不会垫底,这是我没有努力吗?……好像也确实没怎么努力。”
伤寒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评价他的表演,“戏过了。”
“嘿呀,我一直不喜欢蛮干,让我和那群怪物比身手,我宁愿马上原地认输。”数六嬉皮笑脸地说。
“可很多时候,认输并不能保命。”伤寒的眼睛里映着巨大荧屏上的冷流光,让他那双本就没什么温度的眼睛变得更加冰冷。
数六怔了一下,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好像很对……认输确实不能保命。”
“为什么一定要保命,人总会活到死,早死晚死不过是时间的差别,最后变成电子墓碑,谁会去数你生平从头到尾,活了几年时间。”在这个话题上,伤寒突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可我不想死啊,我还没娶过老婆……还有很多好吃的没吃过,小偶像的周边还没集齐,我还没坐过乘风破浪的大船,我还没见过中心城真正的彩虹和蓝天,我怎么能死呢?”男孩捧着自己的双颊,眯着眼睛虚望着巨大的屏幕,他的语调并不沉重,反而有几分轻快。
“你可以选择缩在基地里、装备车里,随时准备好求救信号,然后就会有人拼死来救你,你说不定还会送走他,然后自己活下来了。”伤寒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数六却莫名听出几分苍凉。
“这不是你的错,”数六安慰道,“每个人各司其职嘛,他们会拼命来救你,是因为你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呀,各种意义上的。”
“我很重要。”伤寒重复了一遍数六的话,似乎这四个字对于他来说是另一门语言,无比的陌生。
“对呀,你很重要,小师傅,你看你一个人就能操作这么——大一台机器,你可是高级运算器工程师呀!”
伤寒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轻,但节奏很奇怪,显然他很少笑出声,声带的肌肉在这方面无比僵硬。
模型的最后一角空缺也被补齐,一个完整的不规则立体几何形状呈现在屏幕上,伤寒慢速旋转它,眼睛捕捉每一个细节,他脑子里的数据和眼前的线条在糅合,彼此校准。
高手的动作总是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可能是因为熟稔,又可能是掌控力和预判的绝妙配合。
“完成了。”伤寒轻轻地碰上了操控版面。
“恭喜恭喜。”数六笑眯眯地说。
伤寒点点头,从数六带过来的加班饭里选了牛肉卷饼,剥开咬了一口,许久不曾被刺激过的味蕾被咸味的酱汁拍击,有一些轻微的刺痛,伤寒微微皱了皱眉头。
“诶,都凉了,要不我去帮你热一下。”数六说。
“不用。”
数六的注意力突然被伤寒放在一旁的手机吸引过去,他原本以为这规律的敲字音是伤寒手中发出来的,这时才注意到,原来是小说直播的声音正在外放。
“小师傅,你怎么光听不看啊,这玩意儿你不看它不是追了个寂寞。”
伤寒这才意识到直播还在继续,他看了一眼屏幕,一大串密密麻麻的文字挤在不大的视窗里,只有可怜的寥寥几十个观众。
他随手切换到下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倒是人气爆棚,足有八十七万,每秒钟人次还在不停上涨。
“少女失踪悬案!”数六抢先念出了小说的名字,他眉飞色舞地说,“这本书最近可红了,好多人都在追,不过我不喜欢看小说,我还是喜欢漂漂亮亮的虚拟偶像嘿嘿…”
“哦。”伤寒点点头,他看了一眼时间,便把手机放在一边,重新打开了操作版面。
“怎么还有工作没完成啊,”数六哀嚎了一声,“这都快凌晨了,你们也太努力了吧!”
“老大让我这个时间切进忉利天的监控看看,你成年了吗?”伤寒问。
“当然,我去年就成年了。”数六说。
“哦。”伤寒点点头,他的手指轻捷地在按键上敲打,只用了半分钟便攻破了忉利天的防火墙。
对于他来说,只要那套监控的硬件设备不换,入侵忉利天的监控系统比他站起来走到厕所还简单。
忉利天的上层还没有营业,从监控看来一片漆黑,伤寒把一层的景象放大,其余的窗口并排列在下方。
巨大的屏幕影像替换成了忉利天的内景。
流光溢彩的内殿顶灯与水波相映,闪烁着刺眼的鳞光,雪白的人体在池边逡巡展示,他们双臂打开,像一件件被人审视的商品,垫着足尖在云型水池那不足一掌宽的沿上缓慢地行走。
人声嘈杂难听,时不时响起几声尖锐的口哨。
伤寒面无表情地看着,既没有嫌恶也没有怜悯,和看着一堆代码没什么区别。数六却有些别扭,尽管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他那涨得通红的小脸还是出卖了他。
伤寒将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在放空。
不知看了多久,就连数六也开始对这场淫靡派对兴致索然。伤寒打了个呵欠,慢慢地咬起吃了一半的卷饼。
忽然,一道火光和数六的尖叫声同时扎进了他的视觉和听觉,伤寒猛地坐了起来,再定睛一看,那是一团被点燃的纸从忉利天的上方急速地下坠,目标竟然是——那盛满了朗姆酒的云型水池!
酒浆骤然被点燃发出雷鸣般沉闷的巨响,水池的池壁几秒后便被巨大的冲力炸裂!
一时间慌乱的脚步声、物品的破裂声、人们的尖叫声,如同施加诅咒的魔音般连绵响起,不绝于耳。
操控室里,两人都愣住了,忉利天火场的声响通过机械化作电流音,忽远忽近,竟如同幻觉般形成两重不同的音轨钻入耳朵。
两重音轨?
伤寒比数六反应快得多,他低头看向自己手机,小说直播的小小的视窗中不知何时也换成了火灾现场的影像,两个视角不同,小说直播的视角显然要高很多,此刻俯瞰着整个大堂的全貌。
伤寒飞快地拨通了rc内部的通讯频道,两端很快便接通,他的脸无意识地扭曲着,就在接通的瞬间,他脱口而出兽类嘶吼般的声音,“忉利天起火!整个酒池!”
“我们已经在路上。”陈栎的声音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