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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杳便在嘈杂的人迹声里,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常喜宫的大门。
常贵妃院子里本是有宫人换值守夜的,但看见小厨房那边火光冲天、十分吓人,常喜宫的人手又不够用,遂宫人见这情形,第一时间就跑去救火了,否则等大火烧到了大家伙的起居院,什么家当都得赔里边。
常贵妃在寝院里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人声杂乱,被惊醒了来。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皇帝来了,结果又隐约听见有人喊救火。
她刚要下床,不晓得从什么地方突然飘来一阵萧笛声,钻入脑中,一下子将外面的嘈杂拉得很远,使得她脑仁倏地一激。
常贵妃脑子有些发木,那箫声持续不断,时而低沉如泣如诉,时而又高亢尖声咆哮,常贵妃听着听着,突然像是有根针狠狠往她脑仁里扎去似的,使她缓缓抱着头,眼前有些发花,好一阵都缓不过来。
“何人……何人在此吹奏!”
萧笛声起起伏伏,犹如波涛骇浪,在常贵妃脑中掀起一层又一层。
常贵妃难受至极,头晕目眩,最后抱头从床上摔了下来。
这萧笛声控制得极好,从外面听能恰到好处地淹没在救火的嘈杂声里,可从寝宫里面听,却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仿佛吹奏的人就在她的屋顶上。
那枚玉骨箫看似小巧,可也能随主人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音律。
那捻在音孔上的手指稍稍一停顿,萧音也变得平和了去,渐渐消弭。
常贵妃滚在地上,喘着气抬起头来,她缓缓放下耳朵,发现寝宫里已经安静了下来,听不见那声音了。
方才就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她脑子里还一片空白,整个精神却陡然放松下来。
然,就在她刚刚得以喘息,那玉骨箫上手指翻飞,萧音再次迸出。
而这一次,音调千变万化,万分诡谲,说它碎不成曲却又无绝无尽,一下一飞冲天,一下又似坠入无边地狱。
第278章 虐杀
常贵妃受不了,双手使劲抱着头,脑中犹如万马奔腾一般,将她的意识碾踩得稀碎。
“别吹了……别吹了!”
她鼻子有些痒,淌出血迹,一滴滴掉在地上。
她痛苦得在地上打滚。
可那箫音丝毫没有停歇的架势,还愈演愈烈。
陆杳就站在她寝宫的屋脊背面的檐角上,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
她手指捻得飞快,一只音孔有限的玉骨箫在她手中散发着无穷的音调魅力。
那股气势将她裙角漾起,她面无表情,眼中依稀淬着远处燃烧的火光,满是绮丽的色彩。
“我求你……求求你……别吹了……”
常贵妃匍匐在地上,面容扭曲,痛苦至极。
殷殷血迹不光从她鼻孔里流出来,亦从眼角流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耳膜已经被刺破,那声音在脑子里狠狠搅荡。
常喜宫里如斯混乱,杂乱声中寻常人听不见这样的萧音,可苏槐一来就听见了。
他抬头往常贵妃寝院的方向看了看。
他亦踏着段段宫墙屋瓴而来,只是越靠近,那箫声听起来显然不怎么舒服。
陆杳将寝宫里常贵妃的形容尽收眼底,殊不知,她亦被人纳入眼里。
一只小小的玉骨箫,就能将声音演绎得如此诡异多端。
她的音律能帮助人,亦能虐杀人。
常贵妃被折磨得狠,她感觉被万马奔腾践踏过以后,又有无数只蚂蚁钻进脑子里,一点点啃噬她的脑仁。
她痛苦万分,不住地以头抢地,好似这样能够稍稍减轻一些。
后来抢地也不行了,她便爬到柱子边,抱着柱子一遍一遍用头撞击。
那咚咚声透过屋顶传来,格外的清脆。
常贵妃撞破了额头,柱子上血痕累累,但她也停不下来。
到最后箫声停了,可常贵妃还是惯性地咚咚咚地撞击着。
陆杳收了玉骨箫,低头将玉骨箫装进荷包里,收紧口子。
可她再抬头之际,身形蓦地一顿。
这才察觉到附近有人。
她猛转头望去,果真,见那方向的宫檐屋瓴间站着一个人,在漆黑苍茫的夜中似近似远。
也不知是陆杳眼力好还是怎么的,一看那隐隐的身形轮廓,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转身便跃下屋檐,毫不耽搁地离去。
在出常喜宫的路上,陆杳随手拿了个桶,出去的时候同进来的时候一样容易。
宫人都慌里慌张地往湖边去打水,她经过湖边时,将桶往水里一扔,人就转进了小树林,抄近路回。
回到某处小径,陆杳弯身去路边树丛里抱回了自己的琴。
可哪想,将将一回身,迎面就撞上个人,险些把她撞翻在地。
陆杳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下次能不能不要随便站人身后,撞着了相爷不痛吗!”
苏槐道:“我不痛。”
两人都揣着明白,先前常喜宫屋顶上站着的人就是彼此。
陆杳道:“没想到相爷这深夜了还没出宫,常喜宫着火了,相爷不赶紧去看看吗?”
苏槐道:“我才看完出来。还听了听曲子,现在内息乱得很。”
陆杳道:“相爷真是的,大半夜的竟还有闲情逸致听曲。”
苏槐把她看着,那眼神带着钩子,像是要生生把她的魂儿给勾出来似的。
苏槐道:“你再东拉西扯一句我听听。”
陆杳也晓得把这狗男人惹毛了后果不太好,她感觉她再扯一句他就能毛,她又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便道:“那你挡我路作甚。”
苏槐道:“千方百计瞒着我进宫,现在舒爽了?”
陆杳道:“我不明白相爷在说什么。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来请我进宫的,我有什么好瞒着相爷的?”
苏槐道:“请你进宫做什么?”
陆杳道:“当然是收拾阿汝的东西。”
苏槐道:“收拾着收拾着就弹起了琴?还恰好让圣上听见?那香囊哪儿来的?你绣的吗?”
第279章 老油条了
陆杳看他那样子,面上也没有怒气冲冠,但她莫名感觉她要是说是自己绣的,他能把自己当场撕了吃了。
陆杳道:“当然是阿汝绣的。”
苏槐闻言却笑,那笑容又妖又美,当真是迷人眼了,道:“阿汝绣的?我再问一遍,到底谁绣的?”
他气势陡然张狂,几乎将她逼抵在树干上,又道:“是你绣的吗?”
陆杳屏着气,也不晓得这厮突然发什么疯,推了推他咬牙道:“都说了是阿汝绣的,不是我绣的,你是没长耳朵还是听不懂人话?”
苏槐道:“今晚你是舒爽了,我还没舒爽。”
陆杳来气道:“我哪里舒爽了?”
苏槐道:“那我们一起舒爽。”
陆杳:“……”
这畜生人模狗样,就是话一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充满了一股子狗畜人渣味儿。
陆杳正想开骂,却间这时,有一队侍卫手擒火把,正远远往这边来。
陆杳在宫里躲藏惯了,本能反应霎时就要往树干背后躲。
可偏偏苏槐一把拽住她不让她躲。
苏槐道:“以往你竟骗我。”
陆杳脑子一懵,她骗他什么了?
那可太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他指的是哪样。
陆杳瞪向他,低低道:“你要发疯待会再发行不行?”
苏槐盯着她道:“以往你弹琴害我,使我内息紊乱而吐血,后又骗我敷衍我,你还记得吗?”
陆杳道:“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记得!”
苏槐道:“我记得,今晚又一听,才确定当时你确实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我。”
陆杳见着那对侍卫越来越近,道:“就你?祸害遗千年,谁害得死你!”
就在那侍卫火把的光将将能照亮她和苏槐所在的这地方之前,陆杳突然奋起使力,把苏槐往树干背后一推,自己也顺势躲藏在了树干背后。
苏槐捏着她的脖子时,她也抬手捂住他的口鼻。
她看着苏槐那眼神,一时间觉得,他是真的想掐死自己。
但她约摸是老油条了,再见到他这样的眼神她居然不痛不痒的了。
那队侍卫陆陆续续地快速往旁边经过,前边不远便是岔路口,侍卫头领把队伍分成两拨,命令道:“你们,去暖阁查看那名侍女,其余人跟我去常喜宫!”
“是!”
陆杳便见那拨侍卫兵分两路,迅速地往岔路口两头去。
且看他们来的方向,陆杳便心如明镜,后宫里可以调动侍卫的能有几人,而且那是鎏莹宫的方向。
恐怕只有长公主,才这么紧盯着她这个侍女不放了。
常喜宫一出事,长公主就第一时间怀疑到她头上来,一边派人去常喜宫,一边派人去暖阁,就是为了看她人有没有在暖阁。
如若侍卫去到暖阁发现她没在,那她便有些洗脱不清了。
毕竟鎏莹宫离常喜宫有些距离,等长公主那边收到消息时需要一定的时间,陆杳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里把事办好。
只可惜半路遇到这挡路的狗男人,要不是他,这会儿她已经回暖阁了。
等侍卫一走,陆杳当即松开捂着苏槐的手,要是这会儿她抄近路回去,还能赶在侍卫前面回暖阁。
只可惜,苏槐却不肯放了她。
他反而手指一收,直接握着她脖子抵在树干上。
陆杳不由得微微仰着下巴,眼里无波无澜地把他看着。
她脖颈纤细,对他这只不知沾染多少鲜血的手来说太脆弱了。只要他稍一使力,她就能折在她手上。
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一次两次地掐过脖子,而且还都是同一个人。
陆杳道:“你要杀了我吗?”
苏槐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但要是给你个机会想杀我,你定是不会眨一下眼。那你说我留你做什么?”
第280章 阴一阵雨一阵
陆杳都快忘了当初她用琴声乱苏槐内息这一茬儿了,但这狗男人还记得清楚得很。
她叹口气,道:“苏槐,只准你让我不好过,就不能我让你也稍稍不好过?那都是好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就没有想借别人的手弄死我吗?
“我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可能早就白骨一堆了,此刻还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她抬手,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衣襟,又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权臣奸相,无回门都奈你不何,我还能杀得了你?”
他小人记仇,但她也不是什么君子。
只是眼下收拾不了他罢了。他说对了,等她能收拾他的时候,确实她不会眨一下眼。
陆杳笑着,即便被他扼住呼吸喘不过气,她也不急不忙的样子,因为说话艰难嗓子都是哑的,再道:“你杀我吧,我在前头等你,看你后头毒发是怎么死的。”
苏槐还是松了手,道:“最后我死的时候,一定会拉你一起死。”
陆杳呼吸一畅,她换了两口气,又歪头活动活动脖子,那种僵滞感才散去。
两人之间的僵持也烟消云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槐看着她捡起地上的琴,道:“无回门的门主是个女的,行渊的嫡传弟子银烛公子也是个女的?”
陆杳拍拍琴上的草屑,道:“我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女人怎么知道。”
两人从树干后面走回到小径上来,苏槐道:“听说朝暮馆的人叫你一声‘公子’。”
陆杳诧异道:“竟还有这事,朝暮馆的姑娘遇到年轻男人都叫公子,莫不是唤的正是相爷的人,结果相爷的人误以为是在唤我。”
苏槐的性情阴一阵雨一阵,难以捉摸,前一刻他能对你要打要杀,后一刻也能跟你温声细语地闲聊两句。
好在陆杳心态摆得够正,这狗东西的属性她多少摸清楚了一些,只要在他手上死不了就一切都好说。因而她也能心平气和地虚与委蛇两句。
苏槐道:“不是赶着回暖阁吗?”
陆杳道:“好些天不见相爷,又想多跟相爷叙叙。”
这会儿回去干什么,横竖已经错过了时机,回去好让那些侍卫抓她个正着吗?
苏槐道:“那找个地方,我们好好叙叙。”
说着他便要将她往漆黑的小树林里拉。
陆杳翻了个白眼,连忙又道:“今晚不是时机,常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相爷想必很忙,一会儿要是有人找来就不好了。”
这时候,常喜宫里的火已经被灭得差不多了,很快就有侍卫到常贵妃的寝院里发现,常贵妃竟死于寝宫之中。
同时,去暖阁查看的侍卫没有找到陆杳,第一时间回禀到长公主那里。
长公主立即命令自己宫中侍卫往各处搜查陆杳踪迹。
这会子皇宫已经宵禁了,陆杳不可能还跑得出宫,长公主的人在暖阁没找到她,她立马就成了最大嫌疑人。
于是乎,宫中各处火光闪烁,原本沉寂在睡梦之中的整座皇宫,都给吵醒了来。
陆杳若无其事地跟在苏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