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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身材娇小瘦弱,长相清纯无害。一双眼睛很大,眼珠是琥珀色,睫毛卷翘又长。
不同于前两次的打扮,她今天的穿戴倒是很衬她的气质,干干净净的学生模样,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书卷气。不说话的时候乖巧温柔,明明没什么表情,偏偏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易碎感,眼睛里除了静,还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对人生一切变故全盘接受的死寂般的默。
段融看她一会儿,问:“跟张俊安发展到哪一步了?”
一句十分突兀,完全不像是他会问出的话。
沈半夏的睫毛轻轻动了下,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段融是她在中学时代可望而不可即的憧憬,是她一觉醒来,再也见不到的一场梦。如今他正切切实实地站在她面前,与她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七年不见,他长得更好看了些,五官更显深邃锐利,脸上少年气减弱,转而被一种不动声色的成熟笼罩着,那种成熟是迷人的,惹人遐想的。
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劳艺会为了跟他睡一觉这种事铤而走险,甚至不惜粉身碎骨,也要与这位传闻中向来以心狠手辣闻名的商界新贵周旋。
在这时候,脑海中叮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七年前,她因为他身上清爽干净的少年气而不知好歹地迷恋。七年后,又因为他身上这股被岁月催发出的成熟而不知不觉沦陷下来。
在他身边,看着他,她的一颗心跳跃,疯了一般地躁动。接着是热和燥无孔不入地侵袭,顺着血管朝全身各处流窜,最后汇集到心脏的位置。心脏只能继续跳跃,跳得越来越快,撞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响,每一下都昭然若揭着她不可言说的少女心事。
她爱他。
仍在爱着他,喜欢他,迷恋他。这份感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倒越酿越浓,随着与他的重逢而轰然盛放。酒味香飘十里,绕得整条街都是,不管巷子有多深,那香味都能见缝插针地钻出去。
喜欢得无可救药。
心跳得无可救药。
她需要紧攥起手心,咬紧牙齿,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掩藏掉心跳声的万分之一,掩藏掉眼里滚动的情绪,装作毫不在意地与他讲话:“就是正常谈恋爱啊,该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了。”
她并没有说太多,即使被误会也无所谓。他根本不记得她,就算记得,也根本不会在意她。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只有那个曾与他轰轰烈烈有过一段故事的万珂,其她人,他根本没有心思多分出一丝在乎来施舍。
既然他心里有朱砂痣,有白月光,有未亡人,她又有什么必要对他说清楚,迄今为止,她其实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恋爱里那些步骤,她一步都没有尝试过。
因为没办法去喜欢别人,脑子里总阴魂不散地浮着他的影子。
就让他以为她小小年纪不学好,乱谈恋爱,是个只知道玩,而没有真心的不良少女好了。
无所谓了。
反正与他的见面是偶然,以后长时间的不见是必然。
“有什么问题吗?”她又问。
段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向来如此,情绪大多都藏了起来,或者是天生寡情,确实没有多少情绪,旁人很难从他脸上读出他现在在想什么。而如果真的读出了什么,他的情绪外露,比如说从他眼里看到了怒,那就已经晚了,证明你在该逃的时候没有及时逃,你要准备准备挨打了。
“没问题。”他掏出烟盒,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打火机在手中咔地一声开,橙红色火苗燃起。
刚认识他那段时间,沈半夏记得他并不喜欢抽烟,身上的气味总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烟味。可是后来,学校传闻里,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万珂,而万珂喜欢抽烟,所以他才跟着一起抽的。
多么带劲的一个故事。
可故事里的女主角不是她。
“家住哪儿,”他吐一口烟,说:“我送你。”
“不用了,我家司机很快就该来接我了。”她忍住嗓子里的痒意,没有咳出来。脑袋朝一边歪了歪,很无所谓又潇洒的样子:“再见了。”
她走了。
走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虽然中间有数次想回头看看他有没有在看她,或是在等她,更或者有没有跟上来,但还好,都被她极有出息地压制下去了。
没有回头看,所以并不知道他的目光有没有在她身后多停留那么一秒钟。
她拐过一条街,在前面的公交车站停下,在那边等着姗姗来迟的公交。
公交一趟趟地来,身边等车的人一个个地走。她始终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那辆,最后站的腿酸,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夏夜温和,风一簇簇地吹着,有发丝扬进她眼睛里,扎的疼。眼睛红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把乱飞的碎发别到耳后。
车站已经没有了其他人,只剩了她一个在等。地铁站在前面一公里处,她不想走了,干脆继续没头没脑地等。
结果下雨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向来如是。
车站没有雨蓬,硕大雨珠如倾倒的一般砸在她身上。她用手挡在头顶,从椅子里起身,想跑到一个能避雨的地方。
在这个时候,前面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撑了把黑色的伞,伞往上抬了抬,露出伞下那人在夜色里过分俊美的一张脸。
他停在她面前,伞朝她倾斜,替她挡住了兜头的雨。
两人站在一把伞下,伞面上是噼噼啪啪的声音,雨珠顺着伞骨往下坠,她的心也被雨水敲击着,跳得砰砰砰。
段融往外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格外漫不经心,于漫不经心里又带了些显而易见的嘲:“你们家司机谱儿挺大,敢让你等这么久。”
他重新看回她:“哪请的?”
她垂眸,眼睛眨了眨。到底是担心被他看穿,抿了抿干燥的唇,低声:“我这不是刚回国不久吗,我妈就随便给我请了个。”
她其实并不是那种会抱怨的人,但此刻必须得抱怨一两句,才比较符合她娇贵大小姐的假身份:“确实太不敬业了!我回头就跟我妈说,让我妈开了他!”
他并没说什么,半转过身,一手帮她撑伞,另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吧,送你回家。”
沈半夏脚步沉重地跟在他身边,每往前走一步,心里的忐忑就多一分。
她并不知道康芸在这里的住处,就算段融知道,把她送了过去,可是她又要怎么顺利地走进别人家的住宅。
她随时留意着街上有没有出租车开过,但凡有一辆过来,她就要拦下坐进去。
但是一直到段融带她去了地下车库,街上都没有一辆出租车的影子。
这个时候再拒绝段融送她回家的请求,好像就有些奇怪了。
她硬着头皮跟过去。
段融收了伞,一把伞湿漉漉地拿在手里,他的手心被雨水浸湿。
“那个,你要开车吗?”她问:“你刚才喝酒了。”
“司机开。”他漫不经心回了一句,顿了两秒,侧低头看她,这回话音里又有了逗弄:“我家司机没那么难等。”
她不说话了。这人一向这样,逮到机会就要揶揄一两句,不然他就不会说话了一样。
跟着到了他那辆黑色莱肯前,他拉开后车门,用下巴示意了下,让她上车。
沈半夏往车里爬过去,车里有点儿黑,她一时没适应,膝盖撞到了座椅,脚下一绊,哎呦一声跪了下去。
段融在她膝盖与地面接触前伸手捞了她一把,捏着她胳膊把她提起来。
她胳膊很细,皮肤嫩滑,摸上去像牛奶。他担心自己抓不住,手心里用了些力气,拉扯着她往上提。
她站稳脚跟,低着头,耳根不知不觉红了。被他捏住的那部分皮肤迅速发热,发痒。
胳膊挣了下,挣开他。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张庆已经把车内顶灯打开,光亮盛放,看起来不再那么黑了:“小姐没摔着吧,都怪我,我忘开灯了。”
“没关系的叔叔,我没摔着。”
沈半夏已经坐进车里,旁边的车门仍开着,段融一手撑车门,一手插口袋,站在那里看她。
等了会儿,不见她有往旁边错一个位置的反应,他淡嗤了声:“行。”
紧随着这个字后的,是他把车门关上的举动。他并没有如沈半夏所想那样去坐前面副驾驶,而是从车头绕过去,到了车的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来。
坐在了沈半夏旁边。
沈半夏紧攥住裙角,呼吸停滞,半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一直到憋得快缺氧才重新呼吸。
车内灯光熄灭,重新陷入一片昏暗。
段融在椅背上懒靠着,突然问了前面的司机一句:“张叔,您今年多大了?”
张庆回:“四十三了。”
段融侧头,目光落在从刚才开始就紧张得过分的沈半夏身上:“听见了?”
沈半夏不解看他。
他倾身,离她近了些。随着他靠过来的动作,她的呼吸再次屏住,眼睛不自觉睁大,唇微张。
“张叔四十三,”他压低了声音,墨一般的眸子在昏暗环境下仍显得蛊惑人心:“老子只有二十五,跟他怎么都轮不到一个辈分。”
沈半夏:“……”
“所以,”他语气里有了威逼利诱的味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叫他爷爷,”过了两秒,剩下的话被牵引出来,声音要命得好听:“要不你喊我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对视
车里很黑,段融有意压低声音,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在用气声跟她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耳朵上,带了淡淡的酒香,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
沈半夏紧张得脖颈里都红了一片。
段融的个性一向如此,看起来高冷不好接近,但其实很爱捉弄人。沈半夏想起她在上初一那年,因为脸上过敏,对自己总是很不自信,在外面不爱说话,个性沉闷。即使如此,段融都常会跟她开玩笑,故意逗她。
有一次班里有个男生,追过来跟她走在一起,安慰她不要在乎别人说的话,其实她长得很漂亮,尤其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跟仙女一样。等以后脸上的过敏好了,她一定是个小美女的。
段融那时候就在离她两步远处,听到小男生的话后忍不住低头抽着肩膀笑,笑得特别欠揍特别让人生气。
等那男生走了,沈半夏气鼓鼓地问:“你笑什么?”
段融低头看她,挑眉,嘴角斜斜往上勾,样子很坏:“呦,我们小哑巴肯说话了?”
那时候她很少说话,像个哑巴一样,难得能跟人对话。因为这个,班里的人除了嘲笑她丑外,还会用“小哑巴”来羞辱她,搞得她听到小哑巴三个字后,心里总是很不舒服。可是这三个字从段融口里说出来,没有了任何侮辱的性质,却多了股安慰和哄,甚至让她觉得亲昵。
从那以后,她对小哑巴这三个字不再那么敏感,听到别人这么叫她,她也不会伤心了。
“我们小哑巴不仅会说话,”他抄着兜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一张好看的脸上带了让人着迷的笑:“说话声音还好听。”
她脸上发红,但是还好,她戴着口罩,他看不到她有多害羞。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那你到底笑什么?”她又问。
“你这么受欢迎,”他迈着两条长腿慢慢悠悠地走,身上披着傍晚时的夕阳光照:“有小男生喜欢我们小哑巴,哥哥为我们小哑巴骄傲。”
他离她近了些,手从裤子口袋里伸出来,在她露出来的耳朵上捏了捏:“以后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
过了两秒,又说:“哥哥也喜欢你。”
他只是在安慰她。他经常这样安慰她,因为那年她实在太惨太落魄,脸部莫名其妙过敏,不受班里的人喜欢,被人排挤,被人骂丑八怪,交不到朋友,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所以段融三不五时就会这样安慰她,用好听的话,以好听磁性的嗓音说出来,让她知道她并不是那么不堪,她其实是很好的,会有很多人喜欢她的。
但是别人喜不喜欢她,她不在乎,她只希望段融能喜欢她。
后来,真的有很多人喜欢她,但只有段融对她的喜欢,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喜欢。
他对她的喜欢,是一个哥哥对需要帮助的小妹妹的关爱。
她才不稀罕这种施舍般的关爱!
那年他比她高好多,她每次都需要把头高高仰起来才能与他对视。她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说出来该多奇怪啊,她还只有十一岁而已,怎么能说喜欢这种话呢?别人该觉得她奇怪了。
她只有努力长大一些,长到十八岁,到那时候,才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跟他说,她是喜欢他的。不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而是想起他的时候会心动,想与他终生厮守的喜欢。
她跟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