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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佳玉后知后觉她的防备,如果有一个陌生人?突然说见过她,她也?会像惊弓之鸟。她们都有需要特?别保护的人?。她轻轻摇头,开诚布公,“我第一次来?这里,是在泰国认识的一位朋友叫我来?的。说来?有缘,以前?我在泰国养的白猫就叫烟仔,还碰见一位跟您长得挺像的姐姐救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她。
老板娘的防备有所松动?,笑容比待客的友好里多了一抹私人?的热情,“请问您贵姓?”
“免贵姓陈,您叫我小陈就好了,”陈佳玉说,“老板娘,您是不是姓厉?”
“你一定是佳玉妹妹吧,”厉小花卸下所有防备,亲昵地揽她的肩头,“别在这站着,里边坐。我就说你一定见过我妹,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
果然找对地方,陈佳玉松一口气,莞尔道:“原来?如此?,难怪那么像。那烟仔……”
她还是不敢相信。
“我妹从泰国托运回来?的,应该就是你那一只,”厉小花随意勾手,烟仔熟稔地溜过来?蹭痒痒,“这小家伙可坚强咯,快两天不吃不喝熬到目的地。——我就是先帮钟嘉聿养着。”
陈佳玉还没消化烟仔平安归国的惊喜,熟悉的名字出其?不意出现,叫人?得陇望蜀,想下一瞬就见着人?。
“他、还好吗?”
“你说钟嘉聿啊。”厉小花逗弄她似的,明?知故问。
“我没有他联系方式,”事到如今,陈佳玉不再掩饰目的与渴望,“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挺好,特?地吩咐我一旦你出现,就马上联系他。我这就叫他。”
厉小花从态度到话语都熨帖了她,她多希望厉小花不用拿手机,直接扬声就把人?叫过来?。
{你的她来?找你了。}
刚刚电话打进?来?时,钟嘉聿在档案室跟师兄查资料,没来?得及接听,完事离开便多了一条新?消息。
他定定看了许久,直到被视野边缘一道热切的视线切断。
又?来?了。
走廊中段的楼梯口边,立着一个穿警服的妙龄女?人?,从办公室出来?透气似的靠在栏杆边。
钟嘉聿收起手机,视而?不见,准备低头越过她。
另一道更强势的目光旋即从走廊尽头锁定他,“今天过来?了?”
“来?找份资料,”钟嘉聿不得不停步,同时跟警花点了下头,“今天值班啊。”
“我也?可以不值班。”这位警花是某位领导的女?儿,被安插进?来?做文职,本来?跟钟嘉聿八竿子打不着,偏偏大龄恨嫁,通过父亲关系让初来?乍到的钟嘉聿升级成相亲备选项。
即使钟嘉聿听不出弦外之音,老闫也?会当翻译重新?强调一遍。他再度忽视,匆匆越过她,扭头给老闫扔下一句:“有点事,先走了。”
老闫朝警花随意一笑,转头便一派冷峻,大步流星赶上钟嘉聿,低斥道:“人?家姑娘表现得那么明?显,你好歹回应一下。”
“我回应什么,”钟嘉聿吊儿郎当一笑,“谁答应的谁去回应。”
老闫不知道真欣赏警花一家,想撮合他们俩,实?践金三角的承诺帮他介绍好姑娘,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拉拢一下能拉拢的人?,钟嘉聿随他调过来?不久,便被当做人?情“出卖”了。
“胡闹,”老闫板起脸,“你好歹试一试,才知道合不合适,哪能看一眼就说不合适。”
谁都知道“不合适”只是托词,钟嘉聿已经?给面子不说“不喜欢”了。
钟嘉聿与这个如父如师的男人?面对面,前?所未有地严正道:“闫叔,我女?人?过来?找我了。”
老闫不由愣怔。
过去四个多月,钟嘉聿不是住院治疗就是康复,态度积极,精神向上,从没跟他提过陈佳玉,其?他同事不知道他这一段地下情,老闫以为他已经?放下了。
“我喊她来?的,现在去接她。”钟嘉聿再度给他当头一棒。
“你上哪接?”老闫陡然苍老似的,脑子转不过来?,尚未察觉自己一步步妥协。
“杭州,”钟嘉聿笃定道,“马上走,正好明?天休息。”
老闫气不打一出来?,骂道:“这个点出发小心堵到半夜。”
骂归骂,当一个劫后余生的孤儿透露强烈的成家欲望,就如一颗磕伤的种子渴求土地,是心之所向的自然归宿,于情于理,老闫都不该阻挠。
钟嘉聿不以为意,混不吝的口吻简直像吹口哨,“那更好,到了直接睡觉。”
老闫恨恨瞪了他一眼,望着他渐远的背影,“好歹换身便服。”
钟嘉聿身上还穿着正儿八经?的冬季警服,在车门的夹缝间遥遥回视老闫,“就穿这身,她还没看过。”
老闫不禁出神,遥想年轻时大家下了班统统换便服,要是哪个还穿着警服出单位招摇,不用怀疑,这人?准是去泡妞。
钟嘉聿扔下一句“走了”,白色的大众SUV稳中带急地驶离刑侦支队。
第41章
一顿丰盛的午饭后; 陈佳玉受邀参观茶场。
村庄的茶地都是家庭制,世代承袭,村民一条心,鲜少承包给外人。厉小花夫家拥有五亩茶地; 男主内管茶叶质量; 女主外负责销售; 每年一二季为淡季; 三月起赶头茬明前龙井,种茶,采茶; 炒茶; 卖茶; 会进入异常忙碌的时节; 一年收获就指望春天。
烟仔在前?方?开道; 东蹭蹭西挠挠; 滚了一身灰。茶树四季常绿; 冬天只有老叶的深绿,等吐出嫩芽又是另一种景致。
“这个季节风景没有春天好,但胜在人少; 趁还不算太冷可以随意逛逛; 不用到处看人头。”厉小花温和道。
陈佳玉诧然; 不由搓搓双手; 呼气成雾; “这还不算冷吗?”
厉小花咯咯笑; “你在泰国生活惯了吧; 这还不到雪融化的时候,那?才叫冻骨头。”
泰国是陈佳玉和钟嘉聿之间?的纽带; 想到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她对那?个地方?的抵触无形淡了几分。
“我在南方?生活了二十六年,”陈佳玉低头示意崭新的珍珠白短款羽绒服,“还是第一次穿羽绒服,出发前?刚买的。”
厉小花拈了一下她的袖口,“这几天穿着勉强合适,再冷一点厚度和长度就不够了。”
“我下飞机前?才穿上的,”陈佳玉嫣然道,“在家那?边根本用不上,最多早上加一件羊毛衣,中午就热得不行?。”
“以后你要是来这边生活,会?慢慢习惯的。”
厉小花又出现打趣小情侣的意味深长,本就是资深销售,再怀揣一颗交友的真心,两相结合无往不利,从龙井降到老家的普洱,再讲边境缉毒铁三角的友情,绘声绘色,神采飞扬,无形帮陈佳玉消弭了等待的焦虑。
午点时分,一辆浙B牌照的白色大众SUV停在云清茶园的入口,老闫唱衰无效,钟嘉聿还可以跟陈佳玉赶上一餐热乎的晚饭。
五亩茶地一梯一梯分布在山岭,只要没拐到山坳,基本一目了然。灰绿丛中,一白一红,两截明亮的身影遥遥伫立,其中一道冲他挥手,必然不是陈佳玉,她鲜有如此热烈的大动?作?。
一身藏蓝的钟嘉聿走过画地为界的竹篱笆,沿着茶道上茶岭。远处两道身影同?在靠近。
厉小花走惯了茶园,健步如飞,总归要避嫌,扭头跟陈佳玉示意一眼,便甩下她一小段距离,先抵达钟嘉聿跟前?。见?到隔三差五能见?到的老友,吐槽比寒暄亲切,一股犀利劲一点不比厉小棉含糊,“钟sir,披上羊皮谈恋爱来了。”
钟嘉聿也知道穿警服进别人茶园影响不好,不知情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若不是冬天人少,他定然不会?这般贸然。
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脸上并无歉然,“一会?就走。”
“说好了,晚上留下吃饭,谁都不许走。”厉小花佯怒。
“谢了,下次,”钟嘉聿斩钉截铁,“等小棉和许咚调回来,人齐热闹一点。”
厉小花柳眉倒竖,“那?都到谷雨之后了!”
“先让领导回去视察我的新单位。”
钟嘉聿眼底笑意浅淡,大半目光越过厉小花肩头,落在她身后失语驻足的女人身上。熟悉的钻戒在她左手无名指上闪着细碎的光。
听完此句,厉小花知道该退场了,便笑意盈盈下茶田。
“烟仔,我们先回家,别在这当电灯泡。”
陈佳玉快要认不出眼前?依旧英俊不凡的男人,一身合体挺括的警服,齐全威严的警用/标志深化了藏蓝色的意义,也隔开了与普通百姓的距离。
可当他一开口,还是那?副熟稔又轻佻的语调,似乎跟往日并无差别。
“四个多月没见?,又生分了?”钟嘉聿一步一步走近她,她一动?不动?,甚至有些?紧张,金三角的阴云似又笼罩心头。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出来招摇,”陈佳玉忧愁中不觉压低声,张望四周,“你们单位不是经常穿便服吗?”
她甚至连他的警种也不敢吐露。
钟嘉聿忍俊不禁,“我不干缉毒了,现在转了刑侦,总不能让家属天天提心吊胆。”
“噢。”陈佳玉突然觉得自己?好傻,钟嘉聿一向比她谨慎,不至于为了炫耀不顾风险。这个人站在眼前?就能乱她心曲,何况久别重逢,思念早已压垮理智。
钟嘉聿双臂稍展,打开怀抱等待她,“还噢什么。”
他左手虎口的疤痕毫无预兆闯进眼帘,狰狞而斑驳,仿佛一种黏胶束缚指关节的运动?。陈佳玉眼角蓦然泛热,皱着鼻子抵抗泪意,“你穿这身衣服,我还不习惯。”
等不来,钟嘉聿便要如鹰扑去,但她闪躲了。
赶在他一腔热血冷却前?,陈佳玉飞快道:“我看人家说,穿了警服不能在外面拉拉扯扯。”
钟嘉聿眉头微蹙,扯了扯嘴角,显然刚想起?来,“你听谁说的?”
“网上的人。”
从第一次听说警察倾向于找体制内同?僚后,陈佳玉便查了许多跟警察恋爱结婚的信息,悄悄勾勒可能的未来。
钟嘉聿自嘲道:“好多年没穿这身衣服,第一次穿着谈恋爱,思想觉悟还不到位。”
陈佳玉抿唇失笑,多少压抑了涌动?的酸涩,下一瞬,只见?钟嘉聿再逼近一步,她重心陡然偏移,双脚离地,不由惊呼。穿着警服的钟嘉聿竟给了她一个稳稳当当的公主抱,那?一刻仿佛英雄救美的骑士。
“你干什么,”陈佳玉涨红了脸,哪怕四下无人,但光天化日,实在挑战她的认知,“快放我下来,被人看见?不好。”
钟嘉聿浑不在意,“这里有群众受伤了。”
陈佳玉笑骂,“流/氓!”
“这就带你去做点流/氓该做的事。”
钟嘉聿将她往上掂了掂,搂背的左手毫不避嫌地托住柔和的南半球。陈佳玉后心爆起?鸡皮疙瘩,久违地蠢蠢欲动?,被他抱着穿过丛丛茶树下山,不得不搂紧他的肩头。
陈佳玉遥望灰绿边缘的一抹白,抬头望住五官立体的侧脸,“你的车?”
“你的车。”
钟嘉聿在副驾车门?边放下她,替她拉门?,煞有介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佳玉乐不思蜀,便抛弃条条框框,轻轻搭上他温暖的手掌,由他握住,汲取他的温暖,手臂顺势折到身后,才松开。
他甩上车门?,绕回驾驶座,启动?了车没着急出发,只降下车窗。凛冽冬风送来新鲜的通畅感?,抵消一车厢的沉闷,他们只对视一眼,旋即,便经历另一种形式的透不过气。
扶手箱成了鹊桥,钟嘉聿和陈佳玉倾身靠在上方?拥吻,藏青蓝与珍珠白交错难分。这一回,他们全情贯注,无需分心提防第三人的眼神,却又巴不得存在第三人、第四人……一起?见?证他们的真情。
钟嘉聿磨挲她微凉的脸颊,疤痕处总少了几分敏感?,不由用力,直到感?觉不出温度差。陈佳玉一张俏脸不知是焐热了,还是情潮冲击,殷红发烫,娇艳非凡。
她拉过他的左手,沿着拇指根,一口一口打湿蜈蚣般的疤痕,密密麻麻缝合他心头的裂口。他轻扣她的右腕,一点一点熨平旧日的瘢痕。
冷风不断送入,始终无法冷却年轻男女的躁动?难耐。
良久,他们互相浅浅依偎,十指相扣,恨不得扶手箱消失。
“记得吗,”钟嘉聿偏头吻了吻她凌乱的鬓发,“我第一次吻你也是在车上。”
“嗯,”陈佳玉从未如此平静回忆金三角,“就是缺了千里。”
钟嘉聿片刻的沉默隐隐昭示着不祥,如果?她的烟仔可以托运回国,他的千里没理由独守金三角。
“千里回不来了,”他的声音倏然沉重,吻了吻她的手背,“没有它我可能回不来见?你,它永远地帮我们守在打洛边境线。”
千里离世的重量压在心头,不足以引发雪崩式痛哭,却会?在过后每一个想起?的瞬间?莫名低落,仿佛树静风止,万物无趣。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