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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净词稍稍一怔,随后侧过头去看后视镜,用指尖挑开衬衣的领,见到被她盖上的记号慢慢浮出来。他没生气,仍旧笑得那般宠辱不惊。
还顺便解开上面两颗扣子,有刻意将记号放大之嫌。
慢悠悠道:“既然如此,晚上再给我毁彻底些。”
“……你不生气?”
“都给你亲。”梁净词忽然转性,大度地一笑,“想亲哪儿就亲哪儿。”
手刹被放下,他把车往前开,汇入晚高峰的滚滚车流。
天气很好,晚霞是粉紫色的。姜迎灯看着前方,目送夕阳落山,等嬉笑的愉悦氛围散去,她缄默一阵,又缓缓开口道:“一个人最难熬的不是孤独,是有时候受委屈,明明是我占理却没有人撑腰,那种情况难免会难过,可能对方嗓门大一些就把我吓到,但是慢慢地经历多了,就少了怨恨,万事不过如此,就想着两点人生哲言:知足常乐,施比受有福。”
她掰一掰手指,想到,这似乎还是梁净词教她的,学以致用的宽慰。
“总之我每次吃亏了就这样安慰自己,人又不可能总被保护,我也要长大的——什么施比受有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因为我好像也没有感受到什么福气。”
梁净词说:“这话就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究竟报不报,很难说。”
他沉吟过一个红绿灯的时间,接着说道:“老话里的许多道理,不是让人奋进自省,或是告诉你如何讨巧占理,只不过是教人自足释然。”
由于对他自带滤镜,总觉得梁净词三言两句就让她心中豁然。他为人处世的逻辑,追根溯源,一切回归到自己的姿态上面,说来无非凝练成两个字:定心。
姜迎灯眼中茫然渐隐,静静地望着他。
“你能做到坦然无愧,心就正了,不必管他人。”梁净词说着,想起了一句很好的话,还给她,“也无风雨也无晴,是不是?”
她不回答,把话反抛回来:“那你呢,你的心坦然无愧吗?”
他当然无愧,所以连语气都显得浩然:“我的字典里没有后悔这两个字。”
说完,却又慢慢低抑下来:“除了对你。”
姜迎灯一滞,轻声地说道:“这件事……其实你也可以试着自足释然。”
梁净词语气淡淡:“如果有用,我就不会纠缠。”
每一个字都落在她的心口,几乎是砸下来,闷闷的,酸酸的。姜迎灯沉默很久,直到下车。
梁净词曾经对她说,信念和原则很重要。
可他却背道而驰地为她上演一幕幕打破原则的行为。
他曾经评判他的母亲,太爱一个人,所以显得狼狈。
如今又字字珠玑:情义千古,高于世俗。
姜迎灯不知道怎么定性这种转变,是成长或是什么,而让她直接感受到的,是他做为爱人的温度。
吃上饭了,她收藏了很久的西班牙餐厅,味道一般,但姜迎灯心满意足,结束后,梁净词摸出两张票,竟然是《青蛇》,邀她去看,姜迎灯怎么能说她已经看过,自然应下了,结束后回到家里,她问结局。
“你觉得,法海爱上了小青没有?”
梁净词说:“是大爱。”
她满足地笑:“还是你有智慧。”
六个字,让他听出端倪,凝视过来,问:“谁没有智慧?”
迎灯心惊,不答,低头换鞋。
“和谁看过?”他又问。
她只好承认,“周暮辞嘛,还能有谁。”
梁净词默了默,“跟他约会过几次。”
姜迎灯纠正他:“和喜欢的人才叫约会,跟同事顶多叫聚会吧。其实也就一两次。”
这话才令他一展愁容。
姜迎灯:“他对我帮助蛮多的,我们一直都是盟友。”
他问:“军训就认识了?”
大概是那天听他们打趣提到的那一嘴,没料到他对这事倒是记得很清,极少见他的狭小心眼显现端倪。她忐忑点点头,“对。”
“展开说说。”梁净词语气平缓,慢慢放下手中东西,款步到她跟前。
“……”
如临大敌,姜迎灯心中惊慌,瞥一眼男人还算平静的面色,小心翼翼问:“梁净词,你、你是在吃醋吗?”
他不搭话,往前走,逼着她往后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梁净词、梁净词的,直呼他大名。是她的自由,但难免心有不悦,他眼神浑浊不明,用掌托住她往后一个踉跄、跌进沙发的软软身子。
梁净词歪着头看她的表情,意味深长地一笑:“喊声哥哥,放过你。”
一边说一边看她,手指轻悄地往旁边探,从熟悉的茶几小格子里,取出小小包装。
姜迎灯听见动静,头一偏去看,而后屏住呼吸。
“难为情?”观察了她一会儿,他看破她的表情。
她动作幅度很小,敛着眸,点了点头。
时隔多年,重燃爱火,自然也要有适应的时间。
梁净词挑一下眉梢,却嘲弄道:“翅膀都这么硬了,还知道跟我难为情?”
他话音刚落,一根手指就轻轻松松把要用的东西剔了出来。
但却没急着进行下一步动作。
“大人有大人的做法。”
“……”
“能接受?”
第69章 C25
姜迎灯起初不明白他的意思; 后来趴在床上,疲惫不堪时才有所领悟,什么两袖清风; 并不符合此人定位。听见从浴室出来的脚步声,姜迎灯手握住拳; 脑袋偏到另一侧。
“小鹌鹑; ”梁净词俯身,带来一身混着清香的湿气; 鼻息轻笑说; “又装睡。”
姜迎灯鼓住腮帮。
“不折腾你了,”他抬手轻轻拍她胯,说; “起来给我亲会儿。”
姜迎jsg灯没起,但一侧身,被他捞进臂弯。
刚洗完澡; 梁净词的唇潮热未散,将她体温带着攀升; 姜迎灯竭力仰头配合; 快透不过气。好一会儿,她掀开他睡衣的衣领; 用手指刮了刮下午盖的那个章,听说种草莓很危险,后来她没真下得去嘴。
下颌的青茬擦在她的脸上,姜迎灯闭眼浅嗅; “你香香的。”
梁净词用指腹轻轻拭她唇上水汽; 突然问道:“你想在哪里结婚?”
姜迎灯倏地睁眼:“你说什么。”
他重复一遍:“想在哪里结婚?这里还是江都。”
她缓了一缓,垂下眸; 掩住黯然:“我都可以呀。”
他说:“我得筹备一些东西。”
姜迎灯明知故问:“什么东西,八抬大轿吗?”
梁净词笑说:“当然。”
她也勉强一笑,但肉眼可见并不开心,姜迎灯也没藏着掖着心里话,问他:“你和家里说过了吗?”
“家里?”梁净词说,“有个杨女士。”
他想了想,“还得找个人帮我们证婚。”
姜迎灯又问:“你妈妈会不会看不上我啊?”
她很少提这么直接的话,这会儿却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炯炯地望着梁净词,没有再跟他兜圈子玩猜忌的必要,那些亘在她心口的一个一个心结,总要有人来解开。
说起杨翎。
梁净词没说那天她偷偷看了姜迎灯写的东西,他都没发觉她的小动作,等注意力再回到杨翎那里,却被她眼泪收不尽地拉着,她踌躇很久,欲言又止,终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话说得再多,在文字的力量面前,都显得浅薄苍白。
但她的眼神传递出鲜明的信号,别辜负了这份情谊。
“不会。”他给了她一个定心的回答,一字一顿,坚定有力道,“我妈妈不会看不上你。”
迎灯还是担忧,问是不是真的。
梁净词说:“她很感性。”
他说感性的人都心怀悲悯,容易共情,容易动容于人间真爱。
说到这里,姜迎灯想起什么,她忽的跳下床,蹦到自己还未收拾齐整的行李箱前,闷头翻了会儿,取出个什么物件:“说件开心的事吧,我考了CATTI。”
梁净词看着她举在手里的小本,问:“几级?”
“三级!”
他说:“明天来部里应聘,就在我隔壁司。”
姜迎灯笑容明媚,露出几颗牙。将要说“好啊”,而后想起沉重的现状,又缓缓地沉下手臂,笑意也渐渐变苦涩,最后用手不经意地翻着证书,声线弱弱,像只满腹委屈的小莺。
“我去不了。”
凄楚苍白的声音,慢吞吞托出这四个字。
知道他是开玩笑,但这话无形之中在她心尖尖戳了一下,不痛,却柔柔陷下一个坑,半会儿复元不了。
“梁净词,你说,我们以后要是真的有了孩子,你会不会介意因为我的家庭情况,给他套上枷锁和桎梏?”
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梁净词反问道:“你会吗?”
姜迎灯飞快摇头,是无奈的:“不管我会不会,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花半分钟思考了会儿她的这个问题,梁净词坦诚地说:“在被家庭,父母,国籍这些条件定性为一个有身份的人之前,孩子只是生命,生命的维度没有边界。他有他的自由,就像你有你的自由。
“硬要把眼光执着于那些不得已的失去,总去遗憾破不了的死局,一遍遍美化走不通的路,即便一个人优秀到了顶,他这一生的底色,大概也只剩疲劳的灰暗。
“所以你要问我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不介意。”
一席话拨云见日,让她的心底被照进一缕灿灿的光。
她接着问:“那要是他被同学歧视,变得自卑怎么办?”
“我有信心把他教好。”梁净词并不觉得这是问题似的,不以为然,笃定地说,“他不会。”
说起教育孩子,姜迎灯的参照物只有她爸爸了。然而姜兆林其人,儒雅是真儒雅,风骨却是假风骨。如今有人师承他的秉性,却是将两者结合得自如。
他们两个人身上自有一些共通之处,否则不会引起深处的共鸣。
儿时对爸爸的敬仰、对男人的美好品质的绵亘理想,在梁净词的这里得到了发挥和延续。
即便这样松散着筋骨,撑着太阳穴低阖眉目,养精蓄锐的样子,也掩不住他拓在眼底的清正,显现着一副巍然不动的君子气节。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很多年后才堪堪见到,有人坐实了这些出自古语里的美好赞誉。
“你之前有一回说,想过我们的孩子,想他什么呢?”
姜迎灯爬回床上,脑袋往他臂弯里拱,笑吟吟地圈住梁净词的腰。
“想什么?”他稍作沉思,出其不意地说了句,“我给取了个名。”
姜迎灯惊讶得不得了,微微翕动嘴唇,实在有点好笑,又有点不可思议,脑补了梁净词绞尽脑汁给孩子取名的样子,她笑起来,过会儿颇为好奇问:“叫什么?”
梁净词在她手上写字,一边写一边道:“明珠。”
“女孩子。”
他说:“女儿贴心。”
明珠明珠,寓意不言而喻,掌上明珠。老父亲的爱意坦荡得不带藏匿,在唇齿的呼唤里昭然若揭。
“会不会太直白了啊?”
他却说:“爱就要直白。”
姜迎灯笑着说:“好,那她就是二号明珠。”
梁净词也笑,低头吻她眉心:“一号让我亲着呢。”
亲昵的气息散尽,姜迎灯把人稍稍往外推了推,说:“对了,我今晚有个文件要发,但我电脑充电器没带回来,能不能借你的用一用?”
梁净词不假思索:“行。”
紧接着,他起身往书房走去。
姜迎灯跟过去后,电脑已经被他开好。梁净词俯身输入密码,解除了睡眠状态。
姜迎灯坐过去,把硬盘插上,导入视频文件。
文件大,传输速度较慢,她等了等。
梁净词说:“别太晚,要注意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但身体有承受极限。”
听他这样苦口婆心,姜迎灯想笑,她指着电脑说:“就传几个文件。”
他浅浅颔首,“好。”
而后予以空间,去一侧小阳台站着,倚立在月光之下,指尖青烟袅袅。
隔一道玻璃,她静静看他一会儿。
很快,姜迎灯将注意力回到电脑上,打开网页,正准备登录邮箱。
默认的登录,还是梁净词的个人邮箱。
将光标定格在个人中心,她准备点退出登录。却在这时,注意到右下角一封近日传进来的邮件。
有邮件往来不足为奇,但姜迎灯赫然看到了几个字。
发件人:小林杏。
她的眸光猝然一紧。
下意识瞥向门外的梁净词。
他在躺椅里舒服地卧下了。
信被姜迎灯打开。
发件人:小林杏。
收件人:梁净词。
一段日语铺陈在屏幕上,翻译过来是:
【我和小薰今天回国,感谢梁先生的盛情招待,我很喜欢中国,也很喜欢小灯,她是个温柔的人,不论作为学生或是朋友,我很有幸和她相识,她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