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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不过是图个出人头地,”宋催淡笑:“让母亲安心罢了。”
“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宋太尉死死的盯着宋催的脸:“不想杀了宋敬?不想杀了我?”
“太尉虽将下官划出了族谱,但陛下前几日也在早朝上说了,太尉家风严谨,下官怎会有如此心思,”宋催抬眼和宋太尉对视,目光清正干净:“太尉放心。”
宋太尉深深的看了宋催一眼:“好好好,老夫且看看你能有什么花样?宋催,老夫送你八个字,蜉蝣撼树,自不量力。”
宋催拱手:“多谢太尉赐言,下官,谨记。”
宋太尉走后阿木从后面走进来,默默收着茶具。
过午,宋催进宫。
他果真将宋太尉的话一字不差重述给明德帝。
明德帝气的摔了手中茶杯,热茶毁了好好一张羊毛毯子。
“宋哲!他仗着高祖之功庇荫几代了!”明德帝手撑着桌角,指节发白。
“陛下,”宋催慢慢走过去,半跪在地上,轻轻将手覆在明德帝发白的指节,带着明德帝白皙的指尖离开了尖锐的桌角,免得他被划伤:“自古忠佞不两立。”
明德帝收回了自己的手。
“先皇怯懦,但最懂平衡朝政,百官平庸,而今宋太尉天下都认他为大忠,陛下动不得,可,若是有佞臣阻了陛下眼睛耳朵,那忠,也瞧不见,听不见了。”
“你可知,你这话足够死千百回。”
“臣,不知。”宋催笑道:“臣只知,这命,是陛下的。”
第36章
明德帝端坐,身旁跪着的是眼中一片赤忱的少年。
“朕该如何信你?”明德帝挥手,伺候在一旁的钟盛连忙上前来将地毯上摔碎的瓷片拾掇起来,免得割伤了人。
“陛下,送宋敬去北境是臣的投名状。”
“他去了又如何,宋哲手中握着半块虎符,府中又有高祖亲赐匾额傍身,他说的对,朕轻易动不了他,上次招你而来出的计谋是不错,让宋敬与你换了,他去北境,你留下,宋哲为了儿子安危,定会动用虎符多派驻军队护他,如此,他镇守长庭便比你有用多了,也让世邦少了些后顾之忧,可有利必有弊,朕能让宋敬去,宋哲就能想办法逼朕让他回来,朝中谁人不知,朕一无母家扶持,二与诸多前朝老臣有罅隙,三不愿娶贵族之女,这些年借着武科举,是陆陆续续提了好些年轻人上来,可到底根基孱弱,如何与之硬抗。”明德帝说完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心中困境说了出来,自从登基之后除了挚友刘世邦之外,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这些。
明德帝还是皇子时便与其他皇子不同,他从不觊觎皇位,一生只想当个闲散王爷,他母亲不过是商贾之女,自己非嫡非长,顺顺利利长到十六岁,和各个皇子兄弟相处融洽,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过了,十六岁却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让他疼的厉害,痛失母亲,这才不择手段的登上这个位置。
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其他的皇子运气差,就在他下定决心定要当皇帝那年,几个皇子突发急症,接连在一月内去了,剩下个和他年纪相仿母家无势的四皇子,两人斗了两年,终于还是自己心狠些,赢了。
原以为坐上这个位置便可以实现心中抱负,可以为母雪耻。
真坐上了这个位置才发现,先皇留给他的是怎样一个孱弱的王朝。
老臣和贵族大权在握,各种根系磅礴复杂,就算他以皇权压制,扩充军事,征收徭役,摆明了要和境外两国开战,那些老臣也只是负手一旁,作壁上观。
他们就等着自己这个皇帝错了,走不下去了,向他们求饶,遵从他们不改革,不扩张的伪和表象。
用女人和亲换取无战事的和平表象。
一群懦弱的腐朽之人。
“陛下,我们为何要与之硬抗,”宋催轻笑:“陛下行事光明磊落,重情重义重理,可他们却未必。”
明德帝低头与他长久对视。
“陛下这些年的每个决定看似如暴虐不计民生,可每个决定之后无不是陛下千思万虑的结果,他们只知眼前的苟且,却不知,”宋催神色无比认真:“大昌若不挺起脊梁,终有一日会被长庭蜀海当成盘中肥肉,伺而刮之。”
明德帝眼中陡然一亮,他伸手反握住宋催的手臂,仿佛寻到了知己一般,激动的开口:“宋卿懂朕。”
“陛下,臣愿为陛下手中利剑,愿为陛下身前长盾。”宋催双膝跪地:“臣在京都一无所有,与宋太尉也撕破脸皮,臣日后一切皆有陛下所赐,臣之性命,只为陛下所留。”说罢宋催从袖中掏出一物,双手奉上:“此笛乃长庭秘物,笛声三短一长便可唤醒京都之中安插的长庭奸细。”
明德帝伸手将宋催手中短笛拿在眼前看了一会,复又将之放回宋催的手上,他站起来亲自将宋催扶起来。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眼宋催,忽然笑了:“当年那个五岁孩童如今长这么大了,朕还记得你当年面黄肌瘦的,像个小可怜,瞧瞧,如今都比朕还高了。”
宋催听完明德帝的话,调皮一笑:“臣在闽淄每天都吃许多饭,每天就想着要长得高壮,等再见到陛下,便能护住陛下。”
明德帝伸手合上宋催的手,和他一起把短笛握在手里:“朕的禁卫军统领,可要好好护住朕。”
“臣,万死不辞。”
“好了,”明德帝松开手,眼带笑意:“你那个东西好好收着,既是这么重要的,可别遗失了,说了这么久也累了,钟盛,备膳。”
“陛下,宋统领,”钟盛笑着从外间进来,宋催将短笛拿出来时他便识趣的去了外间,方才听到明德帝叫他,这才过来:“膳食早早的就备好了,就等着陛下和宋统领商议完呢。”
“甚好,宋催……”明德帝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他:“你取字没有?”
“回陛下,臣长在乡野,若不是姑妈见臣可怜收留,便是连识字都难,因此并未取字。”
明德帝笑了笑:“无妨,朕为你取一个便是。”
明德帝来了兴致,没有去吃饭的心思,几步走到书桌前,宋催极有眼力见的上去伺候笔墨。
明德帝提笔前问宋催:“可有什么喜欢的字?”
宋催想了想,想张口,却又十分犹豫的样子。
“方才在朕面前慷慨激昂,不畏生死,怎么现在又不敢说了?”明德帝打趣道。
宋催难得脸红了一下,道:“陛下先恕臣大不敬之罪,臣才敢说。”
明德帝闻言哈哈大笑:“你呀你,从朕见你第一面就已经恕你不知多少次大不敬了,否则你焉还能有命站在这儿?说吧,宋统领,这回还还害什么羞。”
宋催也跟着笑了一下,接着,他无比虔诚开口:“臣从五岁起,最爱慎字。”
明德帝愣了一下。
明德帝还未登基之前曾被册封为郡王,封号慎。
不过他当了没几日的慎郡王就参与夺位之争。
登基之后明德帝掌管朝政之后手段果决,与许多老臣闹了不快,就有人拿当初先皇给他的封号做文章,说这个慎字给错了,该给个狂字傲字才是。
此言被明德帝听到耳朵里,大发雷霆,狠狠罚了,这才停息。
旁人只以为明德帝是不满大臣议论他登基之前种种,殊不知,这个慎字是他母妃早早就为他选下的封号。
容不得旁人辱没半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明德帝的脸冷了下来。
“臣知晓,”宋催道:“臣自母亲被害,便时刻提醒自己,慎之慎之。”
“好,”明德帝提笔,心想,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他。
落笔第一个字为忠。
第二个字为慎。
第37章
明德帝写完,将笔放下,拉着宋催的手让他行至自己身边。
宋催看着桌上娟秀可爱的字体。
他没想到明德帝私下里写的字这般可爱。
“既爱这个字,便忠它一生,”明德帝脸上露出了些肃穆:“切勿辜负了。”
宋催垂首郑重道:“臣省得。”
“那好,”明德帝将镇纸挪开,示意宋催:“那收着罢,朕是第一次为人取字,忠慎可是好运气啊。”
宋催把纸叠好贴身放在胸口,这才开口:“自遇上陛下,臣一生的运气都用完了。”
沾了蜜的话让明德帝听得通体舒适,他的笑意就一直没有从眉梢上下来过:“就你嘴甜,吃了蜜似的,朕该叫钟盛吩咐厨房备上些辣口的,去去你的甜腻。”
宋催跟在明德帝身后半步,目光一直追随着明德帝,一双眼灿若星辰似的:“臣字字都发自肺腑,是陛下觉得臣说好话逗您开心,臣也是冤枉,陛下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查查,看臣长至十八岁,是不是那等花言巧语,油嘴滑舌轻浮之人。”
这话里啊,掺杂了丝丝缕缕的委屈,那高大俊朗的少年郎迎着午后阳光,让人看了心头一酥。
明德帝回身,伸手拉住他手腕,语气里带了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温柔,低声哄他:“好了,朕的好统领,哪里是不信你,忠慎这么说,朕听来觉得心头舒畅,和你反着说呢。”
宋催哪里是真的和明德帝生气,明德帝来哄他,他立时就笑了,半点不拿乔:“陛下若是喜欢听,那臣就常说,”说着宋催顿了顿,望着明德帝浅褐色的眸子轻语:“陛下该常笑笑,陛下笑了,臣亦开怀。”
明德帝心中一动。
只觉得,今年的春天暖得快了些。
明德帝后宫没有什么正经妃子,常年一人用膳,鲜少有人陪着,便是让人陪着他吃饭,任谁跟皇帝在一块儿吃饭是能吃得下的?每每如此,明德帝见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自己也没什么胃口。
宋催倒是同他们不一样,饭菜上齐之后,宋催从钟盛手里接过筷子,亲自为明德帝布膳,神色自然,半点忐忑害怕也瞧不见,明德帝动筷之后他也坐在一旁拾起筷子吃了起来。
明德帝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低头浅笑。
皇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两人沉默吃完,天色已晚,明德帝心里竟然有些不舍得宋催离开,但他并未表现出来,却也没出言让宋催离开,宋催陪着明德帝在御花园里走了一会消食,太阳西斜,宋催拱手告辞:“陛下,臣两个时辰之后便要上值,还请陛下允准臣先回去收拾。”
“倒忘了你今日休沐,留了你大半日,是朕的不是,”明德帝淡淡道。
宋催摇摇头:“陛下可别这么说,臣很喜欢和陛下在一起,哪怕是跟着陛下什么也不说臣也愿意,只是怕陛下觉得臣烦了。”说着,宋催露出些赧然:“臣仰望陛下十几载,与陛下说话常常忘了尊卑,陛下没有怪臣,臣觉得……高兴。”
“你呀,”明德帝笑笑,伸手弹了弹宋催的脑门儿,温和道:“有时锐气难掩,有时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真是……行了,快回去吧,你才当值不久,莫要落人口实。”
宋催笑着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待宋催的背影走远,钟盛才慢慢走上前,吩咐身后的人不用跟着,钟盛躬身在明德帝身旁,感慨的开口:“老奴许久不见陛下这么高兴了。”
“是吗?”明德帝负手朝前走:“你瞧见朕高兴了?”
主仆二人慢悠悠在御花园里一边遛弯一边说话。
“陛下今天笑的次数比半年都多,自从陛下登基,老奴只见陛下和刘大人说话的时候偶尔笑笑,”钟盛道:“寻常都是紧皱眉头,为朝中之事烦忧。”
“寻常朕只觉得朕站在这个位置,高处不胜寒,多少人等着盼着朕跌落,可朕必须得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站的久了……便决定累了乏了,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钟盛,你听见他说的了吗?他说要当朕身前长盾,要护着朕,多少年了……只有母妃说过,要护着我……”
“陛下……”钟盛心疼的唤了一声。
“朕没事,只是想起了些往事,朕还不至于他说了便全然信他,反常必有妖,他这么急着像朕表忠心,朕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明德帝正色起来:“钟盛,让暗香的人去给朕查,十日之后,朕就要宋催生平事迹,越细越好。”
“老奴领旨,”钟盛道:“这就去办。”
阿木的马车一直在宫外等候,日落,瞧见宋催从宫里出来,他连忙从马车上把长凳搬下来。
宋催踩着上了马车,阿木沉默着收了长凳,驾车回府。
天慢慢暗了下来,马车缓缓行驶在京都街道上,宋催大马金刀的坐在马车上,全无在宫里赤诚忠心的模样,他从怀里掏出今天明德帝亲自给他写的字抖开来。
忠慎。
宋催挑了挑眉毛,昏暗的光下眉目有几分邪气。
“府里的人查过没有,有几方的人?”宋催的声音低低的,从马车里传来,阿木听在耳朵里,身子挪动,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