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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痛拒绝了跟其他女工一起看电影、逛百货商店的邀约,从废品站买了几十斤书,打定主意在攒够煤炉的钱之前,就看书消磨时间了。
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儿。
宋满冬跟她则是截然相反。
拿到工资,下班便去百货商店买了白米、白面。
牛若真好奇的两边都看看,摸不着头脑。“你要做什么东西?”
宋满冬卖了个关子,只说,“现在还不能做。”
她先叫陈家明和张兴旺帮忙把炉子弄好,生了起来。
隔天下班才有时间走街串巷的找磨盘和石臼。
等买回来的大米磨成粉,宋满冬才做完准备工作。
她心里正盘算着是今晚回去弄一下,发酵上,明天早上赶在女工们上班之前蒸出来最好。
经过传达室时,被叫住了,“宋满冬,有你的快递。”
不过一个月,保安已经记下了她们大多数人的名字和面孔。
等宋满冬进来后,又核实了一下,才把包裹交给她。
“谁寄的啊?”牛若真好奇的看着她拎的大包,猜测道,“你爸妈?还是你男朋友?”
宋满冬看向寄件人,笑道,“是我朋友。”
宋康平他们是不会管她的,陈敬之倒是心里有她,但还困在山沟沟里修水渠,实在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每次只给写两页信。
有时也会随信给她附上一张汇款单,说是他的工资。
宋满冬先洗了手,走到拼凑起来的桌案前。
多亏了她们宿舍只有两个人,才能拼出来这么一张叫她做东西的桌子。
这都是叫陈家明他们弄窗户的时候,帮忙弄好的。
铁床两张并在一起,她跟牛若真都睡上了双人床,桌子在床边靠墙,分别对应着她们的床铺。
另外两张便挨着门口的窗户,拼在一起后,又盖了块木板,成了她如今做东西的台子。
宋满冬先仔细的给面粉和米粉过筛。
她要做的东西是米糕。
米糕不同人有不同的做法,但大体上分为两种,一种是过筛后定型,直接蒸,蒸熟后就可以直接吃了。
这种米糕密实,比较耐嚼。
另一种则是要发酵后再蒸,这样蒸出来的米糕更松软。
宋满冬要做的就是后者。
她也认真考虑过,前者吃太急,就容易噎住,而且梗在心口也不舒服。
吃的急,在大队和厂里都是普遍的情况。
大队上是赶着上工,厂里的着急干活,鲜少有能做下来仔细品尝的时间。
而发酵过的米糕,即使放凉,也依旧软和。
比馒头更软一些,又有米香,适口性也很好。
牛若真看了几次,宋满冬都在仔仔细细的过筛。
她忍不住问起来,“满冬,你不好奇是什么东西么?”
“怎么不好奇?”宋满冬嘴上说着,手里的动作没停。
不筛去颗粒大的面粉和米粉,蒸熟后的口感也会受到影响。
牛若真真没瞧出来,“要是我,我肯定什么都不做,先把这包裹拆了,看看是什么东西。”
“它就在哪儿,又不会跑。”宋满冬将晒好的粉处理好,放在窗台上发酵。
要是放在煤炉边,她半夜就得起来蒸米糕。
宋满冬擦了手过来,才说,“我把事情忙完,就能坐下来仔细看了。”
“但我要是先拆包裹,待会儿可就无心做事儿了。”
牛若真跟她想法不同,不过也觉得宋满冬的话有道理。
但最重要的还是,“快看看是什么!”
比宋满冬还关心里面的东西。
不过拆开的时候,却又坐的远远的,只探着脑袋。
宋满冬一层层打开,先看到的是一双靴子,下面压的布料像是件外套。
她先把夹在旁边的信拿出来看了看。
“满冬!
我们商量过后,一直认为今年冬天要给你寄生日礼物。
你的人生,从今年才开始。
虽然有些晚了,但实在是值得庆祝的喜事儿。”
宋满冬愣了下,而后眼底浮现起淡淡暖意。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儿。
生日礼物她们三人往常也互相送过,但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这会儿许是为了庆祝,肉眼可见的昂贵。
张兰兰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说了起来。
“我给你准备了件新衣裳,林芝给你准备了双鞋子,她说鞋子好,才能走的更远。
但我觉得外套更显眼,得叫所有人都知道你过的好。
这外套花了我一个月工资呢!听说是北京抢的厉害的进口呢子外套,咱们市里一共就八件。
我磨破嘴皮也没能让主任把这件放到瑕疵品里,只要割痛买了。你可千万别叫这衣裳压箱底了!不然我会更伤心。
林芝的鞋虽然也很贵,但她有钱。”
宋满冬都能想象得到她们写信时的模样,必定十分欢快热闹。
不过只送了外套和鞋子,她想穿出去,还得自己买条裤子来搭配。
若是她在加一件,这一套穿出去,就好像她们三个人还在一起。
宋满冬又想,林芝心细,说不定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
张兰兰的话却还没停,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多是日常,混在其中的也有些别的消息。
“爸妈非要我今年结婚,两天相三回亲,实在烦人。
那些个男人讨厌极了,工资是比我高点儿,可他们要供养一家,能花在夫妻两人身上的钱还没有我多呢。
连我擦个一块钱的雪花膏都说我败家,叫我以后注意点儿别花这些钱,可我从小就用这些,凭什么结了婚反而不能用了?
我才不要这样!
还是林芝爸妈好,连林芝自己都见不到他们。
对了,之前跟宋满盈搞在一起的那个陈什么,结婚了。
宋满盈不止人差劲儿,眼光也差劲儿。
你爸妈他们好像是去了别的县,反正肯定没有在市里好。
不过怀安县不一样,你在的地方就算是差的也会转成好的。
而且能把你招进去的食品厂还是很有眼光的,有眼光的工厂肯定能越做越大。
……
林芝说过几天会下雪,虽然我觉得预报不太准,但还是怕耽搁了你的生日礼物,所以便提前寄给你了。
好想你啊满冬,还想你做的菜,想吃东坡肉、肥肠鸡……
写不下了。
满冬,虽然不一定准时,但,祝你生日快乐!永远都比从前快乐!
虽生于满冬,但何尝不是幸事?
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往后尽是春天。”
宋满冬唇齿间轻叹一声,弯起唇角。
她最大的幸事,并非生于满冬,而是这么多人相助。
等她折起信封,牛若真才开口,“我收回刚才的话。”
宋满冬转头。
牛若真道,“你确实得忙完正事儿才能看这些东西,两页纸快看一晚上了。”
宋满冬失笑,“我朋友说话比较发散,经常一堆闲话里藏着几句重要的事儿,所以我得仔细看看。”
“真好啊。”牛若真趴在桌子上看过来。
宋满冬当她是羡慕自己的包裹,解释道,“这次是生日,才所送了点儿东西过来。”
除了生日礼物,还有些张兰兰从仓库里搜刮的瑕疵品,说是觉得她肯定能用的上,反正便宜的很,不买白不买。
还有林芝塞给她的报纸和书,觉得她应该是用不上的,但是也没旁的能送了。
牛若真张了下唇,咽下嘴边的话,改口道,“我是觉得有这样记挂着你的朋友真好。”
“我从前也有很多朋友,但是下乡之后,基本上都断了联系。现在知道我在食品厂的,恐怕也只有我爸妈了。”
她原本是想说,她的生日也在最近,可却没人惦记。
但又觉得太煞风景,而且有种向宋满冬讨要礼物的嫌疑。
宋满冬如今心平气和许多,也不似从前那么冷眼旁观,会学着安慰人了。
她思索片刻,便道,“虽然分别了,但总还会有相聚的一天。”
“只要你心里还认那些朋友就行,这些身外之物都不是必要的,毕竟现在大家都过的不容易。”
宋满冬还拿赵胜男距离,“我有个朋友现在还到处欠着钱,马上就没钱吃饭了。她恐怕是抽不出什么时间去关心自己朋友的生日了。”
牛若真脸上浮现出同情,“也是下乡吧?我要是没考上食品厂恐怕也是这样。”
她这么一想,豁然开朗,“说不定她们也都在各个地方受苦,饥一顿饱一顿呢!”
“她们连饭都吃不上,我还惦记生日礼物。”牛若真脸上浮现出羞愧,站起来去翻信纸,“我应该主动写信问候一下。”
可不是人人都有她这么好的运气,刚好食品厂招工,又刚好考上了。
即便是在这儿,整个怀安县也才考上了两个知青。
牛若真把信写好,心里踏实了许多,对着宋满冬更感激了。
宋满冬正在竭力适应这种感激。
从前,她可鲜少多管闲事儿,都怕出麻烦。
隔天一早。
天蒙蒙亮的时候,宋满冬便起床了,轻手轻脚的开始准备蒸米糕。
米糕小火蒸上,她又继续睡下。
这本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冬日清晨。
牛若真昨天睡得晚,本来还担心会睡过头,结果起床铃还没响,她就先被一阵香味儿给唤醒了。
香甜的气息,叫她鼻尖松动,身体也挪了起来,直到砰的一声。
“嘶!”牛若真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脑袋。
她是裹着被子摔下来的,身上没什么大碍,可头上却撞了个大包。
“没事儿吧?”宋满冬探头看她一眼。
“没。”牛若真捂着头坐在床边,肚子咕咕噜噜的叫起来,她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摔下来的,“好香啊!”
牛若真清醒过来,眼睛第一时间锁定的就是正冒着热气的蒸锅。
她咽着口水,“满冬,是你做的米糕在散发香气么?”
宋满冬哭笑不得,“应该是吧。”
“我能吃一口么?”牛若真迫不及待的看向她。
“现在还不行。”宋满冬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摇摇头。
见牛若真沮丧的低下头,才补了一句,“还没熟。”
“熟了可以给我吃?”牛若真惊喜的看她。
“当然。”宋满冬肯定点头,“我蒸了一锅呢。”
牛若真便开始等着米糕蒸好。
她实在困得厉害,可一点儿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香甜的气息。
问的久了,还问出来了点儿更细的味道,“这个是不是还放了桂花?”
宋满冬听见咕哝声,就见她歪在床边,一边问着一边打瞌睡。
“放了桂花蜜。”宋满冬回答道。
说完牛若真没有反应,也不知是不是睡过去了。
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先起来洗漱,刚一下床,牛若真蹭的坐了起来。
宋满冬只好先洗了手,给她切下来一块儿,叫她吃了别继续惦记了。
牛若真也是觉得这一口到嘴里,她就不会那么犯馋了。
谁知道一口下去,香甜的气息直接将她从沉睡中唤醒,叫她精神抖擞起来。
“满冬……”牛若真期期艾艾的看了宋满冬一眼。
又看看锅。
她是看着宋满冬做的,知道用的都是白面和上好的白米,做起来也十分费工夫。
叫她死乞白赖的拿肯定不好意思的。
牛若真请求的看着宋满冬,“能不能卖给我几块儿啊?”
“一块儿也行。”
宋满冬只好停住出门刷牙洗漱的脚步,“你想要几块儿就能要几块儿,不过我过两天估计还会做,你别要太多。至于买……”
她话还没说完,牛若真已经大声喊了起来,“那我要两块儿、不、我要八块儿——”
她自己是吃不完这么多的,但是她可以送给别人,正好她有几个交好的女工,平日里总是互相分享吃的,这个米糕可以拿去跟她们一块儿分。
“邦邦”的敲门声响起,宋满冬只好把话先咽了回去,开门查看情况。
只是拉开门见到的却是几个陌生的女工人。
宋满冬没见过她们跟牛若真走在一起,手挡着门,先问了她们来做什么,“你们是要找谁啊?”
“找……”带头的女工人嗑吧了一下。
回头有看看其他人,发现大家跟宋满冬都不相熟之后,实在憋不出来什么。
索性直接道,“我们就是想来问问,是不是你们宿舍在做早饭?”
宋满冬心底惊讶了一下,先问她们,“是吵到你们了么?”
“没有没有!”带头的女工人连忙摆手,“就是动静太小,我们没听出来是哪一间的。”
“还好你们烧了火,烟囱冒了出来,叫我们找到了。”
她说着指了指门上玻璃窗探出来的一截烟囱。
整个三楼,只有宋满冬她们一个宿舍装了煤炉。
宋满冬听她的态度不像是找麻烦,心底安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