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哎哎哎!”话还没说完; 薛盛之就忙不迭地拉住了他,皱着眉头抱怨,“你这人,真是半点意思也没有!”一面抽出一本书交到他手上:“喏,你便帮我整理这本吧。”
顾辞舟轻轻嘁了一声,还是坐了下来,重新铺纸蘸墨,翻开书开始整理誊抄。
这会儿翰林院里的大人们还有他们的同窗们基本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些服侍跑腿的太监小厮们。顾辞舟一面手下写着,一面状若无意地开口,声音压得很轻:“许大人的事,是怎么个说法?”
薛盛之掩着嘴,一个哈欠打到一半,愣是被他这句话吓得人都清醒了七八分,赶紧左右看看窗外门外会不会躲了什么人在偷听。只是这会儿暮色四合,他是什么也看不到。
顾辞舟看他这副模样好笑,敲了敲桌子让他回神:“放心吧。声音压得这么轻,别人得有顺风耳才听得见吧?”
薛盛之一想,也是这个理,不由失笑:“是我小心太过了……不过你也真是的,这样的事儿就这般说出来了,若是当真隔墙有耳,你还要不要命了?”
顾辞舟笑了笑,没说话。
薛盛之也就这么一劝,他也知道顾辞舟是个时常率性而为的,说完这么一句他便转头提起了方才顾辞舟所说的那事儿:“许大人这事儿,你也知道的,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许大人名许季,如今任翰林院侍读一职,也奉皇命参与了此次《永康广纪》的修纂工作。
而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许季乃是文昌侯的远亲。
也正因为如此,不论他本人到底是有意无意,他在《永康广纪》中声称太宗皇帝当年废太子而改择李美人之子继位乃不正之举的行为,在旁人看来也总是带有一层别样的色彩的。
而陛下最近明显更属意二皇子,许季如此发言,岂不是往陛下的眼前添堵?更何况,他们的这位陛下脾气可不算小。
于是理所当然的,陛下大怒。
不过问题也正出在此处。
陛下的怒,实际上是站不住脚的。千百年来都规定的立嫡立长,陛下若是因为许季声称太宗皇帝做的不对而罚他,那对陛下的声名也是有碍的。
“只看陛下会不会从别的地方下手了。”顾辞舟接上一句,两人对了个眼神,俱是心照不宣。
若是此番许季受了罚,等于文昌侯这一支的势力都是一个打击。身为定国公这一队的人,这样的局面当然是顾辞舟和薛盛之乐于见到的。
十月十六,翰林院侍读许季御前对答之时妄议先帝,陛下震怒,然念其素日在职勤恳认真,着革去侍读一职,贬为南州主簿。
饶是顾辞舟和薛盛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一惊。
从中央被发配到极南之地,直白点说,其实已经和流放没有太大区别了。更何况,是从有一片大好前程的通天梯翰林院去往那偏远之所,还是从六品被贬做九品。
若说是当真妄议先帝,这处罚也算不得什么。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季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获的罪。
那这样的处罚,未免重得过头了。
消息传到翰林院的时候,一室死一样的安静,连上头的老师也仿佛震惊得失了语。隔着两个座位,顾辞舟和薛盛之碰了个眼神。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陛下究竟想做什么?
圣心难测,饶是顾辞舟聪敏异常,薛盛之又消息灵通,两人合计了半天也没合计出个所以然来。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文昌侯一支被压得太久,此番陛下的打击又太重,他们定会发起反攻。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二皇子定国公一派看似占尽了上风,可是却也正因为如此,仿佛成功只差临门一脚了,所有人都得小心谨慎,半点差错都不敢出,一旦大皇子一派发起疯来,最后到底是个什么结果,那还未可知。
顾辞舟越发忧心起来。
与顾三老爷谈朝中情势的时候,他便说到了此事。顾三老爷沉默一会儿,抚了抚并不太长的胡须,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陛下如今,也才三十多岁呢。”
三十多岁,还算是正值壮年,身强力健的时候,偏生底下在为了他的哪个孩子日后会足够强大到可以取代他而争来斗去,又有哪个上位者会高兴?顾三老爷原先没反应过来,还是过年那会儿发现自己的大儿子也已经彻底踏入官场、除夕的时候都能留下来陪他了的时候才模模糊糊抓住了一点什么。
谁会乐意看到自己的时代远去呢?更何况,是那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陛下。
醒悟过来之后,仔细回想,顾三老爷才发觉更多的不对。
譬如那句夸二皇子类他。
陛下从不是这么直白的人啊。
长长叹了口气,收回手,顾三老爷忽然有些心灰意懒。
陛下想看他们斗。
可他却是不大想斗了。
第61章 卿哥儿 “真是个不记事儿的。”……
进了冬月; 北风瑟瑟,日子又是一天比一天冷了起来。
府里的气氛也冷得像是结了冰。
顾三老爷前些日子许是昏了头,不知怎么的; 竟在年底算账的时候出了错,惹得陛下很是不满; 斥责了一顿之后又让他“回府好好反省反省”。
顶上的老爷似乎触怒了天子,底下的下人自然无不噤若寒蝉; 生怕改明儿就一道圣旨下来,把他们都给发配去南州了——就和那倒霉催的许家人一样。
回想起当时许家那些仆从随主家离开时面如死灰的模样,顾家的下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姜沅也小心翼翼地去问顾辞舟:“爹他……没事儿吧?”
顾辞舟沉默了一会儿; 方才笑起来; 摇了摇头:“没多大关系的; 爹他早就料到了。”顾三老爷早就知道; 自己算是定国公这一派最好下手的。若是要攻击定国公; 那从他入手是再便宜不过的;而若是要示个威什么的,那拿他开个刀也是很自然的事。
因此,身在漩涡中心; 顾三老爷却反倒比府里这些下人看得更开。
不过; 看得开也不代表就不担心了。
顾辞舟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怕就怕文昌侯那边的人发了疯,非要把爹拽下去给定国公这边一点颜色看看; 到时候若是定国公他们决定弃车保卒,那他们顾家三房可就真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但是这些日后的担忧; 也没必要说出来让容与跟着一块儿担惊受怕。顾辞舟暗自想着,又提点道:“不过近来我们还是谨慎些,这种时候,半点把柄都不能给人抓到的。最好没有要事也别出门了。”
姜沅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一面在心底默默把和姜漪会面的时间又往后推了些。
唉。
姜沅默默叹了口气。
十月里她刚出月子; 不大好出门,又还在忙着照顾卿哥儿,原本想着冬月里再聚的,没成想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姜沅在心底暗自盘算着,顾辞舟离开去翰林院之后她便进了书房。听着堂屋里侍女们轻手轻脚地把用早膳的膳桌抬了出去,她低头研起了墨,砚台里很快就蓄起了一汪墨色,在日光的照耀下蕴着一点光华。
侍画在旁边替她裁了张花笺,铺好拿镇纸压了,姜沅便从笔架上挑了支狼毫下来,蘸了墨水开始写信。
姜沅写的是给姜漪致歉的信。不过她和姜漪关系最是亲密不过。这信也就是写来尽尽礼数。姜沅随意写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上去,把大致意思表达了一下,便搁了笔,等墨迹干了将它装起来。
她递给侍画:“找个人送到四姐姐他们府上。”
写完了信,又依样看过院子里昨儿需要处理的那几件柴米油盐的事儿,已经是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兴许是早上和顾辞舟的聊天有些沉重,这会儿还沉甸甸地压在姜沅心头,她只随意扒拉了两口米就放下了筷子。
侍画赶紧劝她:“少夫人好歹再多吃两口,这才刚出了月子不久呢。况且如今天气冷,多吃些才能抗住呀。”
姜沅轻叹了一口气,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侍画便又给她盛了一碗羊肉汤。翠绿的葱花点缀着,倒是挺好看。
羊肉汤汤鲜味美,姜沅倒是没怎么抗拒地就喝了一整碗下去。擦了擦嘴,示意侍女们可以扯膳桌了,她便搭着侍画的手站起来,想了想:“卿哥儿睡了没?”
侍画:“刚刚睡醒起来呢,这会儿正抓着奶娘闹腾。”
姜沅听着便笑了,半真半假地抱怨:“这孩子也真是顽皮,真不知道是像了谁的性子。”一面说着,一面往外头走:“走,咱们看看他去。”
咏陶居离远清居也就几步路的功夫,穿过一条不算长的回廊便到了。还没进屋,姜沅就听见里头小孩子的尖叫笑闹声,面上的笑容顿时更浓了两分。
进屋就看见小小一团的卿哥儿躺在榻上,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找不见了还伸手要去抓奶娘手里的拨浪鼓。奶娘听见动静,赶紧起身要行礼,姜沅摆摆手制止了她,走过去接过奶娘手里的拨浪鼓继续逗弄着卿哥儿,还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卿哥儿呀,看是谁来了?”
哪怕年纪小不认人,卿哥儿也发现跟前的人换了个颜色——姜沅和奶娘穿的衣裳的颜色相去甚远——他愣了愣,停下了手舞足蹈的动作,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小脑袋瓜子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安静了一会儿,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盯着姜沅,肉乎乎的脸颊鼓了鼓,嘟噜噜地吐了个口水泡泡。
不过看她又摇起了拨浪鼓,顾时卿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继续笑着闹着伸手要去抓小鼓,小胖手小胖腿一伸一蹬的,玩得可带劲儿了。
姜沅手里摇着小鼓,咚咚咚的声音清脆又富有节奏,面上笑着摇了摇头,又去摸了摸他软乎乎的胎毛:“真是个不记事儿的。”
侍画在一旁凑趣笑道:“小公子还小呢,不认得人也正常。”
小孩子嗜睡,姜沅和他也没闹多久,卿哥儿就安静了下来,过了会儿就眼睛闭闭睁睁的打起了瞌睡。姜沅轻手轻脚地放下拨浪鼓,伸手抱着他站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地颠着,轻轻哼着小时候姜许氏常哼的童谣哄着他。在这般轻柔的伴奏下,顾时卿很快就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睡过去了。
姜沅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
出了里间,在外头姜沅又压低了声音嘱咐了奶娘两句:“小孩子爱动爱闹是好事儿,但你们也看着些,小心别让他尖叫太多,叫坏了嗓子。”
奶娘连忙点头表示记下了。
姜沅又仔细问了卿哥儿从昨天到方才的吃喝拉撒睡,听到都正常这才放了心,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一定要好好照看,这才走出了咏陶居。
方才中午的时候不觉得,现下陪卿哥儿闹了一会儿,许是消耗了体力,她才发觉自己竟是有些饿了。
“晚上吃个牛肉汤吧。”姜沅吩咐。
第62章 楚宫腰 “有道是……‘楚宫腰’?”……
不过任是顾三老爷和顾辞舟也不曾想到; 顾三老爷这“闭门思过”,直接就思到了腊月里。
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顾三老爷就是平日里再淡定,此时心里也不由得七上八下起来了。
然而此时他明显还是个“待罪之身”的状态; 便是有心想给顾家其他几位老爷递信儿,也颇有些顾忌; 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因此就被参了一本。
顾辞舟私底下同姜沅说:“今年过年想来是回不去祖宅了。”
姜沅听得这话的时候正低头拨弄着炉子里的香灰; 闻言就笑了:“说来倒也是因祸得福,今年除夕咱们倒是能一块儿过了。”
顾辞舟原本心里头还有些沉重的,这会儿听到她这话倒是扑哧一声笑出来了:“还因祸得福呢; 你这说得倒是轻松了。”
姜沅隔了小签子; 笑道:“本来已经算是件不大好的事儿了; 又何苦想那更糟糕的坏自个儿心情?倒不如想些好的; 还开心些。”
顾辞舟半天没说话; 良久,方才轻叹了一口气,朝姜沅的位置招了招手。
姜沅便蹭过去; 乖巧地倒进他怀里。
“会没事的。都会过去的。”她说。
怀中的女子衣裙乌发间自带一股馥郁芬芳的香气; 柔软而绵长,顾辞舟抱着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
似是怅惘; 又仿若感怀。
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其后果如顾辞舟所料,没过几日; 顾三老爷便修书一封送往了裕州祖宅,言明今年顾三夫人和姜沅将不会回去了。至于信中有没有夹带些要交代给顾大老爷和顾四老爷的只言片语,姜沅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看着顾三老爷自打拿到了裕州回信之后,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那种不慌不忙的状态; 她心下也稍微安定了几分。
想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