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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曾听过“三少夫人”这个称呼了,姜沅还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神; 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的感觉来。她没开口,身边的顾辞舟颔首一笑:“一大早便等在这儿了吧?真是辛苦你了。”
中年男人闻言有几分激动,面皮都微微地发了红; 连声说了“不激动不激动”; 又恭恭敬敬地请他们上车。
姜沅和顾辞舟这才上了车。京城顾家离码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马车一边往城里行驶; 车外的人声便也渐渐喧闹了起来。连日行船下来; 这会儿重新见到了地上的烟火景象,姜沅忍不住便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角往外头望了望。
除了一开始还在他面前遮掩几分装乖巧扮端庄,往后的日子; 每每坐马车; 容与似乎总是爱偷偷去窥看车窗外的景致。顾辞舟坐在另一边,看她这幅模样,唇角不由自主地便弯了起来。他放了手中的茶盏; 倾身过去:“这几日在京里不用操心府上诸事,总算可以歇上一歇了。等我述职完了; 带你在京里好好转一转?”
姜沅转过头来,眼睛顿时就是一亮。
哪怕成婚后也和顾辞舟在京里住了两年,可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不常去; 更别提那些风景名胜了。姜沅虽然对赴宴没什么兴致,可却是个喜欢出门踏青看景的,当初在闺中的时候便是常常缠着姜许氏或是磨着六娘子一道往外头去,一年也要出个五六回门,把江州附近的山山水水转了个遍。她次数把控得好,既满足了自己出门的愿望,又不至于显得像是个“整天往外头跑”的,招来旁人的闲言碎语,便是姜许氏也不能说她什么,只能用力点一点她的额头说她看着乖巧没想到却是个皮猴儿。若不是怕嫁了人之后常常往外跑会惹得夫君不喜,她早就张罗着自己出门爬山看水了。
她心里高兴,只是刚要点头,想想却又迟疑了:“会不会……不大好?”
虽说在京城是不用料理家事了,可也是和顾三夫人她们同住的。若是当初刚嫁过来,新婚夫妻浓情蜜意蜜里调油,这般出去玩耍倒也还说得过去些。可如今顾辞舟上京来是办正事儿的,再说了,他们也已经成婚五年,再这样玩玩闹闹的,只怕顾三夫人看着会有些……会有些想法?
“怕什么。”顾辞舟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发髻,“我去和娘说我许久不曾回过京城了,想出去转转便是。这般她自然不会多心。”
姜沅微微红了面颊。虽然她的确是忧心顾三夫人的看法,可到底顾三夫人是顾辞舟的生身母亲,她这副模样,难免有对顾三夫人不放心的嫌疑,因此特地没有直说出来,只怕让顾辞舟觉得不悦或是为难了。没成想,他倒是轻而易举地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担心什么,而且还直接给出了处理的法子。
这事也不好说谢。姜沅便只红着一张脸低下头去,伸手轻轻勾了勾顾辞舟的袖子。她动作轻,像片羽毛似地拂过去,几乎叫人感觉不到什么,可顾辞舟却觉得袖子上一阵异样的触感,连带着一颗心也酥酥麻麻的。
他低头看她,那乌压压发髻上的玉簪子光芒温润而婉转。他瞧了片刻,便握住了姜沅作乱的手。
姜沅被他握住了,也不抽手,抿着唇,只是笑。
马车两边的人声渐渐少了,又行了一段路,车子穿过柳叶胡同,进了榆钱胡同,停在了顾府门口。
顾辞舟下了车,又伸手来扶姜沅。
二人进了府便往顾三夫人的正院去。因是隔了三年才回来,顾三老爷便也特地坐在了正院里,一道见过了他们两个。先见过一次礼,顾三夫人就让他们下去,先洗漱、换衣裳,晚上再正式见一场——一个月舟车劳顿的,且不说身上风尘仆仆,心里肯定也是累的。
姜沅和顾辞舟没有推辞,告退之后便回了远清居。侍女们已经放好了热水,两个人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干净的家常衣裳,又简单用了碗桃胶银耳。姜沅吩咐问茶:“看着快到晚饭的点了就叫我们起来。”这丫头从前专管提膳的,对这个时间自然是把得清清楚楚。
问茶一叠声应了,面上还带了些兴奋之色——从前在顾府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外头看门提膳的小丫鬟;今次回来,却已经是少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了,和当年的侍书侍画姐姐她们一样!
更何况,如今侍棋姐姐还不在少夫人身边,如何能不叫她兴奋?她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在少夫人身边冒出头来!
如此想着,问茶给公子和少夫人拉上了帘帐,合上了窗子只留了半指宽的通风的缝隙,便一脸严肃地守在了靠近门口的地方,十足认真地观察着天色。
等着等着,过了许久,终于,时候要差不多了。
问茶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内室,立在床边,轻轻唤道:“公子、少夫人,该起了。”
“唔……好。”帐子里,姜沅应了一声,又伸手去推顾辞舟,“快些,要起来了。”
第97章 家宴 她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这一觉就一直睡到了天色昏昏。姜沅起来打水净过面; 便坐到妆台前要重新上妆。
问酒的手法轻柔而快,几下便将细腻的珍珠粉在她面上施了薄薄一层。姜沅放心她的手艺,便也只分了一分心神关注镜子里的妆面; 其余的思绪都飞到了待会儿的装束上。
今晚是她和顾辞舟回来的第一晚,刚才也听人说了; 如今顾五公子顾辞殊也在府里住着——去岁秋闱,顾五公子应考落了榜; 便与顾三老爷商议了一番,不去书院了,如今只安心在家念书——因而想来今晚是有一场小家宴的。既是有宴; 又是三年未见; 妆容打扮便不可不简单随意了;偏生顾三老爷夫妇不爱做那姿态; 在家里便喜欢随意些; 若是打扮得隆重过了; 也不妥当。
可委实让姜沅伤脑筋。
思来想去,想来思去,姜沅最后还是择了浅湖的竖领对襟短衫; 颜色素雅; 也衬这夏日景致。下头的织金马面则透出几分庄重来,绘着麒麟送子的图样,也更喜庆些; 叫顾三夫人看了,也能念起卿哥儿和颜姐儿。
打定了主意; 姜沅心下松快不少。换了衣裳便去外间坐着等人来。顾辞舟打量了她好几眼,微笑:“容与今儿穿得倒是别致。”像枝娉娉婷婷的白玉兰。
姜沅弯了唇。
两人在远清居也没坐多久,顾三夫人那边的人便来了,说是请他们去花厅。姜沅一面颔首示意问茶赏她。一面便跟着顾辞舟起了身。
正是夜色初至时; 廊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把道旁花枝树干的影子拉得细而长。不知名的虫子躲在草丛里高低吟唱,人走过去,便仿佛被骇住了一般,吓得忽然半点儿声也不出了。
顾辞舟转身扶了姜沅一把:“当心脚下。”
姜沅应了一声,小心地避开一枝不知怎么就斜着生长出来了、垂落到鹅卵石小径上的花枝。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前头一处灯火明亮,栀子花的香气在风中飘荡过来。许是因为隔得远了,香气没有平日里闻起来那般浓郁,反倒显得轻浅了不少。
两人走到近处,两三级的低矮台阶下已经站了两个侍女,见他们来,便颔首行礼打起流苏帘,一瞬间屋里香薰的香气扑面而来,清雅之中微带一丝凉意,却又不至冷了,调和得恰到好处。
他们到的时候,顾三老爷和顾三夫人还没过来,屋里只坐了顾辞殊一个人,见到他们便笑着站起来:“三哥、三嫂。”
顾辞舟示意他坐下。他与顾辞殊也是许久不见了,一时想起个什么话题追忆追忆往昔都找不到,下意识地便开口:“近来书看得如何了?”
姜沅坐在旁边,一眼就看出来顾辞殊的面色一僵。
她努力忍着才没有笑起来。所幸顾辞殊也就是刚刚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想起自己去年失败了的秋闱有些害羞而已,冷静下来了还是很乐意同自己这个科举一路顺利得不得了的哥哥讨教些个的,两人很快就相谈甚欢。她坐在旁边吃吃茶顺便听听顾辞舟当年科考时做的那些事儿,倒也自得其乐。
顾辞殊:“三哥当年读书一般是读到什么时辰?”
顾辞舟:“三更吧。不过读书重要的不是读了多久读了多晚……”
顾辞殊:“不愧是三哥!”
顾辞舟:“……”
顾辞殊:“三哥当年每天练几张大字?这台阁体我写着总是不顺手,失了那一份圆融意味,横看竖看不大对劲。”
顾辞舟打小学的颜体字,后来有了兴致还练过一段时间的狂草,当初练起台阁体也委实是吃了一番苦头,下了一番功夫的:“初时最多,每天二三十张,后来顺手了便只依着当日的练字情况看了,三四张九十张都是有的。其实练字最重要的在质不在量,要掌握……”
顾辞殊:“不愧是三哥!”
顾辞舟:“……”
——听着听着,她发现,这位顾五公子对她夫君似乎有种盲目崇拜的味道。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姜沅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刚嫁过来那会儿,见到这般神采俊秀、文采斐然的顾辞舟时,她心里也是有那么几分小小的崇拜与仰慕的。
只是后来两人越来越熟,她对他了解得越来越多,也越发意识到此人的本性究竟有多“恶劣”,初时他在她眼中的光环便越来越淡了。到了如今,已经可以说几乎是没有了。此时再见旁人这幅模样,未免就有几分想发笑,又有几分小小的得意与甜蜜——她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等顾三夫人和顾三老爷一道来到花厅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坐在一边的三个人各异的表情。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怎么了这是?”一面又去吩咐:“都入座吧。和厨房说一声,可以开席了。”
于是凉菜也上来了、热菜也上来了,糕饼点心、汤汤水水全都端了上来。姜沅看着满桌的缤纷色彩,不禁食指大动,正要埋头苦吃呢,顾三夫人笑眯眯地开了口:“说来,卿哥儿和颜姐儿近来如何了?”
因是家宴,又是久别重逢,便也没了那食不言的规矩。姜沅回想起家里的两个小娃儿,面上也带了笑,认认真真答了。又是说卿哥儿如今认了多少字了,又是说颜姐儿如今能爬多远了,活泼好动得很。
说着说着,她忽然便想起来如今府里还住着侍琴和她的一双儿女。
暗自叹了口气,姜沅默默想着,改明儿得找个时间见一见他们。
第98章 周侍琴 可这恨也是虚幻的,空中楼阁水……
说是改明儿; 其实姜沅现在整日里也没什么要忙活的,第二日便差人去请了侍琴过来。
去请人的是问酒,她生的一张秀丽的鹅蛋脸儿; 微微笑起来时唇边有个若隐若现的浅浅酒窝:“少夫人想见一见您。”
轩窗敞着,外头的风吹得林木哗啦啦作响; 碧绿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可大约是因为屋里放了冰,今儿穿的纱衣又轻薄了些; 叫这风一吹,周侍琴身上竟生出几分凉意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移开视线; 不去看问酒的脸; 声音听着有几分木然; 慢吞吞地说:“知道了。”
顿了一顿; 方才接上一句:“也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一面示意身边的侍女赏她。
问酒也不推辞; 接了赏行了礼便告退了。
周侍琴抿了抿唇,一等她走了便挥退了侍女。瞧着四下无人了,这才慢慢地伏到榻上; 玲珑的身子蜿蜒起伏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屋子里安静得像坟地一样。
良久; 她长长地、长长地叹了口气。眼泪不由自主地一滴一滴流出来,渗进了软榻的面上,在上洇出一个小小的暗色的坑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坑便也一点点地扩大了。
——她想起从前的那些光景。
顾家三郎; 神采俊秀,烨然若神人。
从前在府里,看着顾家四时八节送来的那些精巧物件,她便想; 顾家对娘子定是极上心的。
要是也有人对她这般上心就好了,她想着。
和白楚思不一样,她是正正经经的家生子,父母都是清白干净的。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可能被选到娘子身边,做她的陪嫁丫鬟、日后的妾室备选。
可是大多数时候她都想着,有这么一对父母,还不如没有。
她娘一辈子以生儿子为己任,虽然也把她和几个姊妹搂在怀里疼爱过,可到底谁都比不上她最小的那个心肝宝贝儿子。
而她爹就更不必说了,外头那样老实忠厚模样的一个人,每天回了家就发疯,五天里竟有三天要动手!更可笑的是他还知道丫头皮相好,能卖个更好的价钱,每回都只往她屁股上腿上招呼,当真是又能出气又不至于亏了,聪明得很。
她也去和娘哭过闹过,可她娘只是“哎呦”一声,问她:“哪家不打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