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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是倾国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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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弋舟淡淡掠过目光。

    “世子,您再想想,就她了?不过,这也有好的,她貌丑,官家开价便不高,只要三百两。”

    闻言薛恺之都长抽了一口气。

    卞朝奴隶交易存在逾三十年了,还从未听说有一个奴隶能卖到上百两的,他悔不该引荐萧世子来,世子要恼了!

    完了完了,世子一旦发怒,恐怕又是腥风血雨的。

    “五百两,我带走她。”

    萧弋舟朝路云重道。

    路云重惊愕,“世子,您这……生意没这么做的。”

    向来只听过人讨价还价,还未曾听说过,有人甘愿哄抬物价,慷慨解囊的。

    萧弋舟道:“是么,现在有了。”他嘴唇微挑,“萧煜!”

    薛恺之身后走出一名执剑玄袍青年,将一只包裹塞入路云重手中,“此为世子心意,初来平昌,万望官大人照看一二,不至于来平昌之后,无处安身。”

    路云重恍然大悟,原来世子是想与官家作人情,目的远不止买回一个貌丑无盐的女奴那么简单,试想如此一个丑陋女奴,都已教世子如此慷慨赠银了,他对官家的重视和亲近之心,自然是不言而喻。

    “路某知悉。”

    萧弋舟信手解下茶白软袍披风,扔与萧煜,折身往回走,“带她走。”

    此时跪在冰冷石板上,几已僵硬,血液凝滞的嬴妲,才终于被人拽起来,说不上搀扶,她是奴隶,只有俯首系颈的命,萧煜跟随萧弋舟多年,对他的心思还是能揣摩一二的,看了眼嬴妲,她果真右颊有烧伤,伤口溃败,肉质暗红,疮疤已极难祛除。他招了招手,蹙眉道:“带走。”

    数人随同萧弋舟,风一阵地走出芙蓉楼,薛恺之还待跟上,萧煜提剑阻隔了一步,“薛大人勿送了,世子还有要事,恕不能久陪。”

    薛恺之只好讪讪止步。

    萧弋舟步出奴市,起身上马,再也不曾回眸一下。

    嬴妲心如冰雪,绝望地被拖出奴市,被架着胳膊随着马行迹亦步亦趋跟上。

    原来还是没逃过。

    是了,倘若她是萧弋舟,当年骄傲如她,也一定会记住那个狠狠落了自己颜面,羞辱自己的人,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当着皇帝,当着萧侯的面,肆意践踏自己尊严的人。

    尤其,萧弋舟还曾经卑躬屈膝,不可置信地仰视着,将被她挥手打掉的素绢呈上来,抿唇挤出一丝笑,用磕巴的话委屈求全:“下臣……下臣对公……公主……系出……真心!”

    嬴妲把他的求婚礼物再度打落,搁在脚下踩了碾了。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让他死心。

    尽管萧侯已面色铁青,起身质问皇帝。她父皇笑呵呵地挥手,企图用皇权平息怒火,“一条不值钱的手绢罢了,便是雪蚕丝织就,在宫中也有数匹之多,沅陵她不喜欢,就不必苛求了。萧侯小题大做了些,看看这些人,令郎委实算不上出众啊。”

    她掴了萧弋舟的脸,她父皇掴了萧侯的脸,父女俩人合力气走了西绥亲自来为皇帝贺寿的萧侯父子。

    胡思乱想之间,不知何时,萧煜手中的萧弋舟的不染纤尘的雪白披风罩在了自己身上,入秋微凉,狐绒珍贵暖和,披风甚大,足可以将她衣不蔽体的狼狈都掩住,嬴妲错愕地看了眼萧煜,对方掩唇清咳一声,并不予理会。

    作为奴隶,她自知没有资格让任何人回她的话。

    *

    萧弋舟只是暂来平昌落脚,下榻之处在城南驿舍,这是前代君王专为西绥萧家而舍的,内里雅致敞阔,足有四进,过垂花门,萧弋舟才终于止步。

    这时,饿了两日,如软泥一般的嬴妲被压到了萧弋舟跟前。

    她艰难地把头垂着,不论他的目光如何峻切,如何逼问,她都不抬起来一下。

    萧弋舟一挥手,让架着嬴妲的手撒了,她便果真如一摊泥似的趴了下来,摔入一团菊英之中,萧弋舟挥手道:“退下,传楚楚来,带这女奴去梳洗,一个时辰之后,我要在寝房见到她。”

    流利而地道的卞朝官话口音让嬴妲怔了下。

    原来萧弋舟的口疾早已好了!

    他方才在路云重和薛恺之面前故作姿态,竟是瞒骗于人的。

    嬴妲久不进水米,浑身脱力,浑浑噩噩地被萧弋舟的婢女带走,至西厢房,宽衣解带送入浴桶,整个过程之中嬴妲没有反抗一下。

    她们进退有度,并不逾矩,与宫中训练有素的宫人手法相类似。

    鄢楚楚是萧弋舟身边首席婢女,出入皆随从的,她动作轻柔,为嬴妲将湿漉漉的长发从浴桶的温热水中捞起,用干燥毛巾卷起了,此时其余众婢女皆已退下,鄢楚楚曼声道:“公子身旁还从未有过奴隶,想必你来,日后也是同我们一样为婢,公子既让我伺候你沐浴,便不是要让你做卑贱的下等人。日后,你还是将以前的名字、身世来历都忘了为好。”

    嬴妲垂眸不言。

    她看起来温驯而听话,鄢楚楚不论说什么,她都垂着眼帘,似听进去了。

    嬴妲想,她的身世过往,即便她愿意忘了,萧弋舟也不会愿意忘的。

    梳洗之后,有婢女叩开门,将世子叮嘱送来的衣裳为新来的女奴换上,鄢楚楚随意抖开,仅仅只是一件月白绸料亵衣裙,勉强遮掩得住上半身,嬴妲虽然心里并不愿意,但鄢楚楚要为她换上,她也没说不是,寄人篱下,虎落平阳也就是如此的,她乖乖地拢上了衣袖,薄亵衣下露出一双纤细笔直、肌白莹润的秀腿。

    梳洗后的嬴妲,除却右颊上狰狞的烧伤疤痕,已无处无完美,眼波如泓,修眉联娟,冰肌莹彻,同为女子,鄢楚楚也是昔年名噪三城的花魁美人,亦觉得嬴妲脸颊上的烧伤真让人大是惋惜!

    “公子传唤。”绿衫婢女道。

    鄢楚楚执着嬴妲的素手,她的掌心有细细湿汗沁出,闻言微微颤动,鄢楚楚道:“公子是要为你赐名了。”

    嬴妲这才说了她随萧弋舟回来的第一句话,“赐名?”

    声音如清泉般明澈而婉转。

    鄢楚楚面色一喜,“是,我们来此之后,都由公子亲自赐名的。我名楚楚,因祖籍楚地鄢郢,故而取姓鄢。”

    嬴妲想,那照这个道理,她该姓平才是。但,萧弋舟会那么容易放过她么?

    卞朝覆灭,说不上是萧侯按兵不动之过,毕竟当年她狠狠得罪过萧泊。父皇昏聩,骄奢淫逸,亡国之患的种子埋了数十年,积三代君王之恶,遂有今日,回天无力。但她与萧家之间,却是仍有深仇的,可以说,嬴氏在覆灭之前,将能得罪能开罪的权贵之家全惹了个遍,不论她落在谁手中,一旦身份暴露,都不会有什么好的出路,嬴妲一直想,等到她实在坚持不下来的那日,实在扛不住羞辱那日,再以死殉国罢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落入了旧冤家手中,而她对他将给予她的发落,摇摆不定,隐隐又有一丝期盼。

    鄢楚楚为她指认前来送衣的婢女,“她名烟绿。”

    “棠棣。”

    “蔚云。”

    四名美婢确实占尽风流,各有千秋。

    嬴妲黯然想,或许是当年她狠心绝情羞辱萧弋舟之后,他便搜罗了一众美人为婢,酒酣朦胧处,温香软玉在怀,美人斟酒宽衣,主动献上殷勤,**风流,以纾解他蒙羞被辱之恨。

    嬴妲便一路黯然随鄢楚楚至西厢男主人寝房,日已偏斜,晚暮薄烟飘起,寝房门乍然推开,便只剩鄢楚楚与嬴妲入里,其余婢子皆退下了去,嬴妲不敢多看,只是往房内一身松垮常服,半敞露颈的男人瞅了一眼,蓦地脸红垂眸。

    萧弋舟也才沐浴净身过,月白锦衣,如墨长发散于背后,冰雪为神,傲慢而冷漠地侧坐,半倚着椅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嬴妲。

    鄢楚楚携嬴妲跪下,“这是新来的女奴,已焚香更衣罢,还未请公子赐名。”

    嬴妲心道萧弋舟把她打扮得这样,或许是女奴新买来之后,便要侍寝了。他身边如此多美人,想来人人都是如此的。

    萧弋舟凝视嬴妲,蓦然将茶杯上的青花瓷盖压下,铿然一声。

    “这婢女,模样甚丑。”

    嬴妲脸色僵住,垂于股上的纤纤玉手抓紧了。

    “从今以后,你名软软。”

    软软这名字……

    好屈辱。

    嬴妲脸色一红。

    鄢楚楚愣了愣,“公子可要为软软姑娘赐姓?”

    萧弋舟身旁四名随侍美婢,原本只鄢楚楚一人得公子赐姓,但鄢楚楚今日看来,软软姑娘对自家公子似乎很是不同。

    “贱婢而已。”

    萧弋舟漠然道。

    鄢楚楚自知多言,惹恼公子了,俯首贴地。

    嬴妲唇肉紧咬,浑身颤抖。

    萧弋舟淡淡道:“姓萧。”

    “……”鄢楚楚倏地瞳孔睁大,公子他这是……

    第3章 夜话

    鄢楚楚心窍玲珑心肝,虽料想到软软姑娘对公子爷不同,可到底怎么个不同法,一时也没大想明白,但公子赐姓“萧”,那是非得贴身伺候的近侍,如与公子有一同长大情谊的萧侍卫,才能有的。

    “奴婢斗胆,问公子,软软姑娘留下居何职?”

    萧弋舟走到了案桌之后,嬴妲这时才敢看上几眼,萧弋舟的髹红几上近乎摆满了公文,见他转身落座,忙又收回目光,安分地俯下眼睑。

    萧弋舟道:“尚缺一个暖床的贱婢。”

    嬴妲微微咬唇。

    鄢楚楚更明白了,于是不敢再言,“那奴婢告退。”



    第3节

    

萧弋舟点了点头,信手取了一封传书,解开金丝绳,寝房陈旧失修的木门“吱呀”两声,已被温柔尽善地阖上。

    房内便没有动静了。

    萧弋舟信手翻开书信,除却这一封信外,旁的也没什么,不过勤勉政事,不贪女色的西绥世子,能想到此时用来打发时日的,也唯独这么件无聊事。

    烛火从明炽的芯底剥离出柔软晕红的光,筛在萧弋舟微微低沉的冷峻脸上,轮廓棱角被柔光削去了三分锋利,他浓眉深眼,阔鼻薄唇,是极其俊美的长相,骨子里有股禁欲气质,冷慢、高傲、目下无尘。

    至少她从未见过,比萧弋舟更俊的男子了。

    嬴妲在原地一动不动,石像似的戳着,终归仍是让萧弋舟不悦了。

    “待着做甚么?”

    嬴妲一愣。

    她实在也不晓得自己应当做甚么。

    萧弋舟道:“不是说了,暖床。爬床上去。”

    萧弋舟能想出来的最狠毒的惩罚,竟然是暖床?

    嬴妲咬咬嘴唇,乖乖地往床榻边挪了去。

    可是,她今日明明亲眼所见,他问了初秋的名字,初秋答了,然后被他雷霆电阵般的一剑当场毙命,她死时热血喷溅了嬴妲一脸。嬴妲才明白,他问初秋名字,原来竟只是为了将她埋了。

    这算是一种杀鸡儆猴罢,倘使她不听话,下场就如同初秋,且即便入土了墓碑上也没甚么,只有一个并不属于自己的名字,这或许还不如初秋。

    她乖觉地将棉被从内里拉开,在床榻上铺平了,便慢吞吞地钻了进去,没弄出一丝声音。从绯红罗帐里,钻出来一只葱根玉手,要解下帘钩时,萧弋舟才沉嗓制止了:“不必放了,如此睡。”

    嬴妲又点点头,往里头钻了些微,躺在枕上一动不再动了。

    也不敢伸腿,更不敢翻身,只是目光偶一偏斜,撞见他似乎正孜孜不倦地读书,便暗暗偷闲,轻轻抓两下痒。

    暮色渐浓,嬴妲担惊受怕了一整日,睡在宽敞舒适的大床上,朦朦胧胧有了睡意。

    连着十日不曾好眠,这般的软床,让她不觉想起沉香殿,她闺房里最温暖熟悉的大床,有助眠的幽幽青松香,躺下去体软魂消,如一块水要化入褥里。

    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放肆而僭越地弯了眼睛。

    萧弋舟许久不闻动静了,算算时辰,也到了就寝之时,烛火仅仅只剩小半截了,他看了一眼,便朝帘帐内瞧了过去。

    她似乎睡着了。

    萧弋舟起身走了过去。

    传信上说,他们来晚了十日,宫闱大火之后,嬴妲落入了官家手中,叛军头子即位,不出七日,定伪国号“年”,封将拜相。官海潮得以升迁,舍下美人横陈,才将这几个不那么“完美”的奴隶故作大方地送了出来,让人来挑。

    萧弋舟是第一个来挑的。

    如果嬴妲不在这批奴隶里,或许便在官家,他杀入官家,如果不在官家,或许在宫中,为新帝所掳,那他杀入皇宫,如果她死了,被扔入乱葬岗,他也冲入乱葬岗将她的尸体寻到。

    萧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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