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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问:“郎君不在这儿等?下面人多,恐会冲撞了郎君。”
顾凭:“我去接一接他。”
站这儿干等着,实在没意思。
从清苑到观景高台,需要经过一段河水。这是前朝时掘出的护城河。平日里,池陵的很多百姓便会在茶余饭后,来此处散一散步。如今正逢大游会,沿河的道路更是热闹非凡。护卫刚才说怕人多把他挤伤了,这个担忧还真不是夸张。行道上黑压压一片,那几个侍卫光是为了护在顾凭身边,不被人流冲散,就挤出了一脑门的汗。
顾凭忽然停住步。
他有些怔。
人真是奇怪啊。明明之前陈晏外出征战,或是有个什么事一去便是数月半年的,他在秦王府里,也觉得很平常,就算陈晏派人给他传信,说什么时候会去找他,他在等着的时候,也不会感到那时光过得有多慢……可是,刚才站在高台上时,他怎么就觉得,一个人在那里等着,真没有意思。
太没意思了,没意思到,他非要逆着人潮走到这里。
见他停了半天,一动不动,一个护卫走上前。
顾凭瞥了他一眼,他这目光有点奇异,和平常相比,似乎还有些空。
护卫问:“郎君,怎么了?”
顾凭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道:“你们派个人去传话吧,此地人太多,我就不往前去了,在这儿等着殿下。”
那护卫抱拳应是,跟顾凭身边的几个明卫交代了几句,然后就朝清苑去了。
顾凭脱开人潮,走到河边。微凉的夜风时不时卷起一缕鬓发,从他的脸颊边擦过,又落下。顾凭似无所觉,只是一瞬不瞬,静静地望着那波光潋滟的河水。
郑旸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这一幕。
他的心忽然跳了跳。
这一跳,很急促。
得知今日是汝州的大游盛会时,他本来没打算凑这个热闹,但是傍晚回去时,却下意识令驭夫将车驱到顾凭的地方。那门房说顾凭去看大游会了。于是,他也驾车到了这里。
其实,他也并不觉得能遇上顾凭。大游会人山人海,好些路段都给堵得水泄不通了,别说凭空遇上,就算知道人在何处,想找到也不易。
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着随便走走。
没想到,竟真的遇上了。
夜风流水中,那颀长的身影,在半明半晦的晚霞中,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郑旸抿了抿唇,走到他身后,低声道:“顾凭。”
这一声刚出,他就看见顾凭回过身,那双总是从容的,清淡的,无论什么时候,总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渺远之意的眸子,这一刻,灿烂得似乎有无边的星辰揉碎其中。
顾凭转过眸,一边笑道:“殿下——”
这两个字,在对上郑旸的一瞬间,戛然而止。
郑旸紧紧地盯着他。
他不可能听错。顾凭说的是“殿下”——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嗓子,这么涩,涩得他狠狠沉了沉气,才能平静地发出声音:“你和陈晏。”
这口吻,无比的肯定。
顾凭垂了垂眸,又抬起眼来。
也就是刚才发现面前的人是郑旸时,他滞了一瞬。不过短短片刻过去,他的眼神又静了下来。那平静之中,甚至透着一点随意。
他淡淡道:“少将军,此事与你无关。”
郑旸定定望着他,声音压得很沉:“与陈晏扯上这种关系,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飞快地说出这句话后,他的眸光一深,猛地抓住顾凭的小臂:“是不是他……”
顾凭一怔,正要说话,就听见一声破空的闷响。
郑旸握住他小臂的手猛地一松。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那一击,那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闷响,令郑旸的手臂整个失去了力道,软垂下去。
一只手从背后拥住顾凭,陈晏那冰寒得如同刀锋的声音,徐徐响起:“郑旸。”
他轻缓地道:“因为远西城的事,我饶你一次……否则,就不止是一枚石子,一条手臂了。”
第64章
说罢,陈晏揽过顾凭,沉声道:“走吧。”
顾凭能感觉到,陈晏扣在他腰间的手很紧……这个人,从来容忍不了有别人对他生出肖想之心,即使那种想,真的就是那么一念,完全无伤大雅。
临近戌时的天幕,变得格外快,刚才还是满天云霞流醉,不过一会儿,那彤红浓紫的霞光就散得一干二净,夜幕忽地黑沉了下去,沿河道的那一盏盏彩灯,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顾凭左顾右盼,似是没有看到陈晏望向他的目光中,黑沉渐去,转而柔和了下来。
似乎只要在顾凭身边,他的心,总是不由自控地就会柔软。陈晏垂了垂眸,握紧顾凭的手:“到戌时了。”
戌时,大游会的天舟行游要开始了。
远远的,可以看见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束极亮的火光,那光似乎是悬浮在天上的,那么灼目,似乎这一刻,天地间的一切,连星汉银河也要为之所慑。
随着这束明光的出现,众人不约而同地欢呼了起来。
幸好他们现在的位置,离观景高台也就是几步路的距离了。等顾凭和陈晏登上高台时,那天舟还没有游到这一段。
站上高台,一切霎时更清晰了。
那天舟竟真的是一个巨轮的形状,在半空中徐徐前进。只是别的船只,那是划破江浪而行,这只天舟,却是在喷薄迸溅的火光中慢慢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知从何处传荡开的鼓声,那一下一下低沉到了极致,浑劲到了极致的击鼓声,令这缓行于夜空中的天舟,有一种如从天来的神秘。
忽然,夜风卷起,呼啸而过的狂风,令天舟底下的火猛地卷起数丈,令那些本就看得如痴如醉的百姓,发出了一连串此起彼伏的惊呼。
这秋日的晚上,风颇为寒凉。陈晏解下斗篷,将它披在顾凭身上。
就在这一刻,天舟行到了他们身边。
那灿烂的华光,登时将这一片照得宛如白昼。
高台上,陈晏和顾凭的身影,也一下子变得清晰无比!
不知不觉,越来越多看向天舟的目光,移到了他们身上。
实在是夜风中,他们二人那被风卷得飘飞的衣袂长袖,在天舟华美的流光下,那么神秘,那么灿烂;实在是陈晏那被天舟照亮的面容,俊美得让人失神;实在是无论多少目光投在他身上,他都连眼也不抬一下,就连天舟从身边过去,也被他给全然无视了,就那么垂着长睫,骨节分明的手指给顾凭系着斗篷的系带。
这一幕,令很多人的心,茫茫然地痴住了。
他们垫着脚想要看清顾凭,但顾凭站的那个位置,恰恰是没有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地方,所以任由众人伸长了脖子左看右看,还是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身形。
一个人小声叹道:“便是只看身形,也能知道,他定然是极俊极美的。”
这一句低叹,激起了嗡嗡的附和声。
片刻,天舟过去,高台上又黯淡了下来。
在众人的失落声里,他们的身形又隐没在了黑暗中。但即使看不见,还是时不时有人向他们的方向望过来。
陈晏系好斗篷,抬起眼,正对上顾凭的目光。
这目光,和顾凭一贯的眼神都似有不同,陈晏问:“怎么了?”
他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一点:“不喜欢?”
顾凭轻轻摇了摇头。
他只是心有点乱,道:“喜欢,很好看。”
得到这个回答,陈晏一笑,他温柔地将顾凭的身体压进怀里:“你喜欢就好。”
这样无声地拥了一会儿,他低低道:“阿凭,今日是你的生辰。”
什么?
顾凭真把这给忘了,听陈晏一提,他怔了怔。
陈晏松开他,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点,他轻轻抚住顾凭的后颈,令他微微向上仰起一点角度,令他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对上他。
陈晏慢慢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的声音有些紧,仿佛想刻意地松一点,随意一点,“阿凭,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又快速道,“什么都可以。”这句话,终究泄露了一两分心绪。
顾凭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我说了就算吗?”
陈晏:“是。”
那声音里,有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的紧张。
顾凭浅笑着道:“那我希望,殿下可以成为太子。”
成为太子?
陈晏愣住了。
他与豫王的太子之争,虽然现在明面上,还远不到你死我活的白热阶段,但是跟在他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为他在图谋那个位置?这种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还值得顾凭在他的生辰上,在这样一个时候,这么慎而重之提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陈晏不辨情绪地道:“这就是你的愿望?”
“嗯。”
很久的沉默,陈晏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夜风中,顾凭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牵住了陈晏的手,轻声道:“殿下,我……”
他想说:我知道,你想让我提的要求不是这个。
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换了种说法:“……这真是我现在最想要的。”
“豫王这个人,还在羽翼未丰的时候,他就能对孟家下这样的狠手。这说明,他对你的诛灭之心,已经根本就是不可消去的了。”
这样一个人如果登上帝位,顾凭真是怀疑,他能不能忍得住把陈晏留到明年。
自从顾凭察觉到了豫王与孟恩谋逆案的关系后,他就一直在思索这些。他这个人,从来就觉得,防患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等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再去思考退路,那就太晚了。陈晏和豫王,虽然现在看上去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但是他们之间,早晚会走到这一步。
陈晏,他必须做太子,或者说,他必须成为下一任天子!
否则的话,无论是他的命,还是他身边人的性命,那都是朝不保夕。
以豫王的性多猜忌,就算是他自己的嫡系,也难说不会被忌惮,更不必说陈晏,或者是那些曾经向陈晏效命的臣子了。想到这儿,顾凭就觉得无论是阴谋阳谋,陈晏都一定要把太子之位给取了。
忽然,顾凭手一紧,是陈晏回握住了他。
陈晏低下头注视着顾凭,半晌,他轻轻一叹,唇覆上了顾凭的嘴唇。
他吻了吻,低低道:“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
只是这颗心,为什么还是不得满足,总是不得满足?
陈晏静静地拥着顾凭,很久很久,久到顾凭以为他在出神的时候,忽然听见陈晏开口,轻轻道:“顾凭,我心悦你。”
说完这句话后,他停顿了好一会儿,道:“这句话,我曾以为这一生,我都不会对你说出来。明知得不到回应,明知你听到这话,心中所感或许不是欢喜……我怎么会允许自己说出口?可是今日,我不在意了。”
他深深地望着顾凭,看着看着,那深邃如夜海的黑眸中,似有一抹一闪而逝的湿润。
他哑声道:“其实,我想过放手的。”
真的,他想过放手的。
就在顾凭还跟着他做幕僚的那段日子,他稍稍表露了一下态度,便看见顾凭的反应并不是欢喜,而是躲避。那个时候,他就想要放手了。以他一贯的高傲,从来就不屑于强人所难的行事。然而,在刻意冷了顾凭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他还是做不到。
那一次回头时,他便想过,或许他这一生,都无法回头了。
第65章
顾凭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就在他的唇动了动,又不知说什么的时候,陈晏笑了一下。
他道:“不必多思。我只是想把这话说给你听罢了。”
……这意思,是不需要他回应,甚至他若想听过撂过,也是可以的?
顾凭苦笑了一下。
可是,这种话,他怎么可能真的听过就当撂过?
从前就算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的心也很少慌乱,但这一刻,顾凭第一次感到了茫然失措。
接下来一连几日,他都格外的沉默。这种反常,连赵长起都发现了。
孟恩谋逆案里,还有很大一个疑点,就是荥川太守娄芝所收到的那封据说是孟恩劝他一同举兵的信。当初就是因为这份信,令朝廷给孟恩的谋逆下了断言。之前,陈晏带人在池陵主查王显明这一路的时候,就将赵长起派去了荥川,让他去摸查那封信的情况。
赵长起这一趟去了多日,直至近日方才回来。
顾凭:“怎么样?”
赵长起坐在他对面,喝了口茶:“还不错。我已经将收集来的线索交给暗部了。我们早前就知,豫王身边有一个及擅模仿他人字迹的人,这一次,或许能顺着这条线,将那人的身份给揪出来。”
他望着顾凭,忽然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我刚回来,就听说大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