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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淡地抬头看着月光，视线却又像是透过月光，看着其它什么。
慕怜就这样静静坐着，陪伴在少年身边。
两人之间，无需多言，也自有融洽契合的氛围。
良久，少年开口了。
“那日清晨，我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间，被母亲塞到了床底下。”
“我清醒过来，看到了很多凌乱的脚，可我记着她的话，没有出声，也没有出去。”
“直到……她倒在了我面前，将一张千里符给了我，我想出去救她，却被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我后来有想过，她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现在我大概知道了，凭她一个凡人，恐怕做不到一起离开。而她，选择了保护我。”
夜寒舟淡淡说着，眸中隐隐有痛苦之色。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那日的情景。
“千万别出声，不许出来！”
白若芷一袭素白长裙，慌忙抱起他塞进了床底下。
小小年纪的少年蜷缩在床底，眼中有着茫然，又带着对未知的恐惧。
“娘……娘亲？”
白若芷一愣，眼中有泪花浮现。
她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柔，伸手摸了摸少年小小的脸蛋。
“小舟，娘亲永远爱你。”
而后，在少年错愕的神情中，毅然转身出了卧房。
少年听着外面传来的淫言秽语，听着娘亲的挣扎声音，狠狠地攥紧了小拳头。
突然房门被撞开了，床底下的视线只能看到有许多凌乱的步伐，其中一双腿，是娘亲的！
他们推搡着到了床上，娘亲的腿不断踢打抗拒。
床开始晃动，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然后一只手蓦地垂了下来，那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手中紧紧攥着一块血玉。
少年刚伸手将血玉接过，就听见几声怒吼和惨叫响起，然后那双手的主人便摔落在了地上。
他看清了那人的脸，那张和他长得有七分像的脸。
美丽，冷艳，倔强，以及……绝望。
那是他的娘亲，手中拿着一只簪子，尖锐的一头被鲜红的血液侵染。
她柔弱的身体被拳踢脚打着，房间里不停歇着难以入耳的咒骂，然而她却笑了，眼中带着解脱。
她费力的伸出手，将一张带血的符纸塞到已经呆住了的少年手中。
嘴唇轻启，说出无声的话语。
“快……走。”
还有一句。
“娘亲……爱你。”
少年看得清清楚楚，懵懂的他，不懂为什么要离开。
他只知道，他最爱的娘亲，被人欺负了，他想要出去，赶跑坏人，救下他的娘亲。
然而此时手中的符篆已经生效，一阵眩晕过后，再睁眼，眼前已是一片热闹繁华。
然而这些繁华，和他毫无关系。
他永远记得，他看见娘亲的最后一眼。
那张脸哪怕狼狈不堪，沾满血腥，却一如既往的温柔。
她的眼里全是鼓励和期冀，像是在告诉他。
“娘亲走了，你一个人，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娘亲相信你，你是最勇敢的男子汉。”
少年在热闹的大街上，泪流满面。
无声的嘶吼着，喊着他最亲爱的娘亲。
路过的人皆是莫名又怪异，而后远远绕道而行。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别哭了，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第68章 师尊，我想和你一起睡
雾怜峰的峰顶很冷。
夜寒舟看似平淡的说起那些过往，却是将血淋淋的伤口撕开了疤痕，展露给慕怜看。
慕怜的心，随着他的文字，狠狠地颤动着。
“如果，为师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少年闻言，侧过头看向他。
慕怜认真道：“如果早点认识你，为师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你和你的娘亲。为师知道，虽然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可这是为师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少年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表情。
“很有用。”
看着面前在月光下温柔似水的人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夜寒舟再次重复。
“很有用，我感觉好多了。”
“师尊，你可以……抱抱我吗？”
对于少年的要求，慕怜自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少年此时看起来太过脆弱，像是玻璃般随时都会破碎。
只要能让少年好受些，他做什么都愿意。
慕怜倾身，轻轻拥住了夜寒舟，然后感受到少年的手，也牢牢的抱紧了他的腰身。
两人无言，或许安静的相拥，才是治愈彼此最强大的力量。
夜深了，慕怜提议道：“我们去睡吧。”
夜寒舟眼睛眨了眨，乖乖的点头，仿佛变回了那个乖巧小徒弟的模样。
等躺回了自己的玉床上，却又翻来覆去的折腾。
慕怜听着耳后的动静，不禁询问：“寒舟，睡不着吗？”
动静一下子消停了，而后少年极轻的声音响起。
“师尊，我……我想和你一起睡。”
慕怜了然。
往日他都是等少年睡着了，然后将两张床拼在一起睡的，所以少年睡得格外安稳。
今日少年刚经历了这样的事，自然是更加没有安全感，无法入睡了。
慕怜想了想，动作熟稔地将两张玉床拼好，让夜寒舟睡在里面。
“这样好睡些了吗？”
夜寒舟平躺着，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只是慕怜侧过头，却发现他仍然睁着眼，望着宫殿的顶梁发呆。
慕怜暗叹口气，闭上眼假寐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传来声音。
“师尊，你睡了吗？”
慕怜睁开眼，“没有。”少年似乎满腹心事，想要与人诉说。
他说：“师尊，娘亲曾经和我说过，我父亲已经死了，你说那是真的吗？如果没死，那那个抛弃我和娘亲的男人，会是谁？现在在哪里？”
慕怜自然知道那人是谁，在哪，而且还知道他活得很好，但他不能说出来。
少年的身世，天知，地知，他知。
这将是一个伴随着他，一起入土的秘密。
“不论他是谁，都是一个不值得提起的人，就当他死了吧。”
夜寒舟冷笑一声：“死？会不会太便宜他了？如果没有他，我母亲便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慕怜明白少年心中的怨恨。
一个男人，抛妻弃子，在两人最需要他扛起一个家的责任的时候，却消失无踪，十几年都没再出现。
所有的苦痛，都由女人和孩子一同承担了。
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毫无怨恨。
若是死了，还能让人少些怨言。
若是没死，那这些年来的怨恨，便有了一个能发泄的地方。
只是……那个人啊，恐怕很难获得应有的报应。
慕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
“据说碧莲宗秘境中，有一片育养天莲的冰山，其中有极其珍贵的无垠冰，可以恢复尸身到生前的模样，是保存已逝之人最好的冰棺。花溪镇没有灵气，尸身易腐烂。”
“你觉得，把你娘亲接到雾怜峰来如何？”
夜寒舟眸中动容，“师尊想得十分周到，就按师尊说的来吧。”
慕怜侧过身，看着夜寒舟的双眼，摸了摸他的头。
“好，那睡了，别再多想了。”
夜寒舟顺势将慕怜的手压在脸侧，眉眼弯了弯。
“我要这样睡。”
慕怜无奈笑道：“随你。”
于是，少年就这样枕着他的手睡了一晚。
平日里睡相不好的少年，难得安静又乖巧，丝毫也没有移动。
——翌日——
慕怜带着夜寒舟，再次前往碧莲宗秘境。
守在秘境结界前的，仍然是那几位长老。
见了慕怜两人，眼神闪烁着，还是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进入秘境，慕怜没有犹豫，带着夜寒舟，直接往地图上标注冰山的那片方向去。
——玉莲冰山——
入目是白皑皑的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冷漠的冰色。
在冰山的边缘，有一行人被追赶而至冰山脚底。
一声野兽的咆哮响起，一只硕大的雪熊跟在众人身后，蓦地顿住了爪子。
雪熊格外有灵性的眼睛望了望冰山深处，又看了看面前这些惹怒了它的人。
最终，还是选择慢慢退后，并向众人发出警告的声音。
一行人中大半部分都是女子，见状不免松了口气。
“这熊终于走了，这就是玉莲冰山了吧？”
“对，我们进去吧，传说这里有九阶天莲花，除了能涨进修为外，还能美容养颜，是女子最爱之物。”
“据说这要是在拍卖场，可是得拍出千万灵石的天价呢。”
女子们说着，皆是心动不已，抬步便要往山上去。
有同行警惕之人拦住了她们，“连雪熊都不敢进去，你们进去不是自找死路？”
一女子笑道：“你也说了，是我们。你们胆小怕死不进去便是，我们自己进！”
“你们应该多学学你们的大师兄陆修，瞧瞧人家不过多大年纪，就已经是元婴修为了。如果是他，才不会像你们这么胆小呢。”
造化宗弟子们不经激，“谁说我们不敢了？不就一个冰山，走吧！”
“保护你们几个合欢派女子，我们还是可以的！”
一行人笑闹着，往冰山上走去。
走了很远，冰山都没有丝毫动静。
最开始说要上山那女子笑道：“看吧，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那雪熊胆小罢了。”
说着，往前踏出一步，脚却被什么透明的东西挡住了。
愣神间，冰山突然震动起来。
众人惊慌中往冰山顶上一瞧，顿时色变。
无数的冰屑倾泻而下，众人在冰屑面前，仿若蚂蚁般渺小。
“防御！防御！快！”
众人惊慌的用灵气竖起防御屏障，眼睁睁地看着冰屑将他们吞没。
就在屏障快要破碎之际，一道更加坚固强大的冰障，将众人包围。
第69章 师尊是在和我解释吗？
冰屑冲击着散开，持续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才渐渐平息。
众人回头向下看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冰屑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一切，蔓延到了很远。
倘若刚才防御屏障破了，那么他们现在，恐怕就被掩埋在了冰屑之下，与冰山融为一体了。
“你们触碰到了结界，触发了结界的机关，若不是本尊，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众人听见声音抬头，只见天边腾空着两人。
劫后余生后的庆幸之感，令他们脸上的恐惧之色，转换为了感激。
“清风道尊！”
“多谢清风道尊出手相助！”
此行人，其中有一些是之前与陆修一同行动，住过山顶庙宇的，慕怜曾见过，有些面熟。
“你们是造化宗弟子，陆修呢？”
“师兄他，没和我们一起。庙宇一别，清风道尊您和夜兄不辞而别，师兄他出去寻你们未果后，便单独行动了。”
说话的人叫做吴世安，是陆修的师弟，也是最开始阻止合欢派女子上冰山之人。
慕怜点点头，问道：“那你们来此为何？这里可是秘境最中心的边界之处。”
吴世安看了一眼队伍中的罗熙，无奈道：“她们说冰山上可能有天莲花存在，所以想要上去寻找机缘。”
罗熙撇撇嘴，而后眨眨眼跳到慕怜身前。
“清风道尊，你那么厉害，你带我们进去好好呀？”
慕怜皱眉，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
“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还是回去吧。”
罗熙不甘心，长着一张美艳的脸，强行撒娇卖萌。
不过慕怜不吃这套，由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夜寒舟冷着的脸也缓和了许多，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弧度。
罗熙见慕怜不为所动，不禁泄了气。
就在慕怜以为她终于肯放弃的时候，却见她变得神秘兮兮起来。
“清风道尊，你认识小薰吧？”
慕怜想起那个爱哭的女孩，点头道：“她怎么了？”
“我和小薰关系还算不错，她从秘境中回去后，变化可大了，我猜想，肯定是和清风道尊有关。”
罗熙笑得神秘，看起来像是误会了什么。
慕怜不知道怎么解释，只下意识又多问了句：“她这次没来吗？”
“没来，圣女也没来。她们从秘境回来后，好像又走得近了。”
罗熙摇摇头，似乎也对此有些不解，但很快又将话题拉回了重心上。
“所以啊，清风道尊，你就看在我是小薰的朋友份上，就带我进去吧。”
慕怜瞧着女子真挚的眼神，又想起那朵紫色的本命花，沉吟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罗熙高兴的跳了起来，不停感谢：“谢谢道尊，我回去一定和小薰说很多你的好话！”
其余人也都神情激动，有化神期的道尊护佑，说不定他们真的能找到天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