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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户们哪里能分辨谁是凶手,只知道是“登闻”两纲盐害的他们。
    实际上,产量根本不是问题。
    两淮也不缺这两纲盐,明代《食货志》里有记载,淮南煮盐,淮北晒盐,明朝已经开始大规模晒制海盐了,哪里会缺盐。
    这本就是盐官们在故意针对。
    哪怕王家从头到尾都没有从灶户手里收盐,只是自己置办盐田晒制,但根本就没用,王家不要,他们照样收,照样凌虐灶户,为的就是“民怨沸腾”。
    十年“耕耘”,今朝收获。
    如今只是数万灶户围驾请愿,必要时刻,甚至可以“拉杆造反”。
    官逼民反嘛,都是皇帝的错!
    如果换成崇祯皇帝,怕是会觉得很委屈,明明朕就没有加多少税,为什么会怨声载道四处造反呢?然后,就下罪己诏了……
    然而,嘉靖看到围驾请愿,只是冷笑。
    后世多说嘉靖生性凉薄、御下苛严,一举例,就是大礼议打了群臣廷仗,在嘉靖二十七年杀了首辅夏言,让夏言成为明朝第一个被直接拉到午门斩首的首辅。
    这是凉薄?
    或许是吧,毕竟明太祖还残暴不仁呢。
    反正如果有人劝你对敌人温柔,这种人你一定要离得远远的,小心他被雷劈的时候溅你一身血。
    嘉靖是看得太明白了。
    所以,对于群臣的劝谏、“悔恨”、“自省”只是冷眼旁观,半点反应都不给,圣驾被几万人围住也半点不担心。
    龙舟上,听文官们说的够了,嘉靖便淡淡的喊道:“郭勋。”
    “末将在!”
    一直跟随在嘉靖左右的郭勋大声应答,他也一脸冷笑的看着那些文官,倒是要看看,这群人胆子是不是还可以更大点,直接煽动灶户造反!
    “带人,淮安的盐官全抓了。”
    “让灶户们现场举证,该死的,当场凌迟。”
    郭勋猛的抱拳,铠甲撞得乓乓响,狰狞道:“遵旨!”
    现场的文官们顿时傻眼了,反应过来的,立刻哭喊着进谏,但黄锦已经将门关上,表示皇帝不听了……
    “夏阁老,劝劝陛下吧!”
    “严大人,不能让陛下乱来啊,这,这不是酷吏手段么?”
    众官员纷纷进言,有些激动的文官则在不停的哭喊磕头,但,嘉靖理都不理,夏言和严嵩都不动如山,亦是没有半点反应。
    好一会。
    严嵩才对夏言说道:“听说国师在舟山赢了武林大会,快要来见陛下了。”
    夏言回道:“说是武林大会,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青龙去过,不过是一群年轻人的自娱自乐罢了。”
    “或许吧。”
    严嵩笑了笑,说道:“夏阁老有没有发现,自从国师夺冠以来,陛下的手段愈发凌厉了。”
    夏言评价道:“过犹不及。”
    严嵩知道夏言的意思,嘉靖能够平衡朝堂,是因为自有一批士大夫在支持嘉靖,倘若嘉靖要效仿洪武旧事,那些效忠嘉靖的士大夫也会站在嘉靖的对立面。
    那个时候,嘉靖要面对的,是整个士绅阶层。
    嘉靖的手段越狠,丢失的“民心”也就越多,夏言并不在乎那些盐官的死,他只要要在淮安,用一些事情来告诉所有士绅,嘉靖有着何等的决心。
    如果你们还不站队,那就等着重现洪武旧事吧!
    贪20两银子,就剥皮实草!
    夏言认为嘉靖在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并不着急,反而饶有兴致的说了句:“介溪是分宜人吧?”
    严嵩,字惟中,号介溪,江西分宜人。
    夏言自然不可能不知晓严嵩老家在哪里,他只是讽刺严嵩背叛江南,给嘉靖当鹰犬,结果只有竹篮打水一场空,身败名裂。
    严嵩笑了笑。
    他身形颀长,姿仪极美,是当世少有的美男子,哪怕如今57岁了,但那股帅老头的样子,不是夏言能比的。
    两人外貌差距极大,身高又差了半个脑袋。
    一时间给人的感觉,好似夏言这个阁老,被严嵩压制了一样……
    “祭拜孝陵而已,哪有夏阁老说的这么夸张,莫非,我大明不允许祭拜太祖不成?开国皇帝,不是朱元璋不成?”
    “大明建国虽有169年,但民间供奉太祖画像的人,还没绝迹呢。”
    面对严嵩的讥讽,夏言沉声道:“介溪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十年寒窗苦读的士子,是走科举考出来的进士!而非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
    严嵩答道:“我爹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个秀才,我家也是泥腿子出生。”
    “你!”
    夏言气急,用手指点着严嵩说道:“我看你有何颜面回江西见父老乡亲!”
    严嵩笑道:“夏阁老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史书上如何记,未来也不一定是你们说了算的。”
    夏言愤然振袖,转身离去。
    百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差不多也就散掉了,严嵩又站了会,黄锦出来喊他进去,嘉靖坐在香炉后面,手中拿着一本《周易参同契》,随意的问道:“严嵩啊,朕的手段,是否激进了?”
    严嵩答道:“尚且不够。”
    “哦?”
    “光杀盐官不够,还得牵连盐商,汪家手中有五纲盐引,应该以汪家失德,剥虐百姓为由,夺去一部分。”
    “严嵩,你在捧杀朕?”
    “臣不敢,臣如此建议,是因为陛下做不做,他们都会对陛下动手。无论如何,他们不会允许陛下进南京城的。”
    “你倒是个明白人,说说,他们会怎么对付朕。”
    “刺王杀驾,要么有绝世高手强杀,要么以灶户造反为名义复刻土木堡旧事,要么制造陛下无法逃脱的意外。”
180、烟花三月扬州繁华
对于明朝皇帝,先生曾评论过,除了洪武、永乐两个不怎么读书的做得好,也就英宗、武宗还有点样子,其余都是败家玩意。
    尤其批评嘉靖:炼丹修道,昏庸老朽,坐了四十几年天下,就是不办事。
    所谓爱之深才会恨之切,若是不觉得可惜,先生想必是不会如此愤慨的,实在是嘉靖手腕有,实力有,也敢于和江南士绅们斗。
    但……思想框架一直没变。
    历史上的嘉靖只是遵循“本能”的在找回皇权,然后按照文治武功那一套在做皇帝,根本没有在制度思想上动过心思。
    因而嘉靖的确中兴了大明,但避免不了大明灭亡的结局。
    所以先生斥骂“就是不办事!”
    可见先生是有多急多可惜,这也是嘉靖比不上秦皇汉武这些千古一帝的原因,嘉靖并非是没有能力,只是他完全没有发挥主观能动性……
    这固然有嘉靖痴迷修道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嘉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改。
    明朝中后期社会思想极其多元的根本是什么?是没有标准,所有人都没有了方向,所有人都在迷茫探索,寻找新的出路。
    王阳明的心学是一味良药,但治病你不能光用一味药,你得君臣佐使,方成药方。
    所以光用心学是没用的。
    心学指导不了变法,而大明最需要的就是变法。
    历史上的嘉靖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世界的嘉靖在张执象将未来的历史都讲给他听后,嘉靖已经明白了自己身上的重担,还有未来该怎么走了。
    而嘉靖想怎样,就决定了严嵩会怎样。
    奸臣、贪官,这些都是严嵩的表象,他本质上是嘉靖的人,而且是最懂嘉靖,最勇于为嘉靖任事的人,他就是一块砖,嘉靖要做什么,就把他往哪里搬……
    至于贪官嘛,严嵩哪有徐阶这位大清流贪得多呢。
    名声如何,不就看文人的笔嘛。
    “刺王杀驾,也是要时间准备的,严嵩,你说他们准备将朕拖延在淮安几天?”他们是坐船南下,真要走,完全可以不管岸上的那些灶户,开拔起航就是了。
    嘉靖此话,就是在等南京准备好,来一次硬碰硬。
    “陛下优待道教,又有国师护法,他们要刺杀陛下,无非是从青龙榜上寻人,或者是从藏地寻佛陀来动手。”
    “江湖上的青龙,毕竟是大明的人,明白刺杀皇帝是什么罪过,因而不太可能答应。”
    “所以,来的应该是藏地的佛陀喇嘛。”
    “其实这也正常。”
    “我大明禅宗重视‘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其实已经只修性功了,再要么跟少林一样,禅武,禅医,倒是没有佛教修行的法门。”
    “唯独藏传佛教,有密宗法门,上师喇嘛常常有神通。”
    “乌思藏都司山高皇帝远,有南京那边作保,大抵会有某派高僧愿意出手,他们要请人,应该是陛下南巡开始,至今已有半月,想必也就旬日的功夫,人也该到了。”
    “陛下若是一直在船上,他们也不好动手。”
    “等离了淮安,到了扬州,恐怕夏言他们会建议陛下看看扬州的繁华。”
    嘉靖也笑了:“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严嵩,你去给朕弄个仙鹤来。”
    严嵩道:“臣弄不来,要不,陛下问问国师?”
    嘉靖道:“国师只会弄只鹤给朕,然后告诉朕,朕不能骑鹤,是朕的原因,而非鹤的原因,说完怕是还要骑鹤在天上逛一圈,证明这个道理。”
    “罢了,罢了。”
    “朕是骑不成仙鹤了,你下去准备吧,朕很期待看着扬州繁华呢。”
    ……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被冠以“烟花”之名,可见三月份的扬州最是繁花似锦,从舟山乘船到扬州,也就三天功夫,进了这扬州城,张执象才知道这颗江南明珠,是有多耀眼。
    舟山的繁华,是贸易集散中心,是新式的充满野蛮生机的繁荣。
    而扬州,仅一眼,就进入了那烟雨当中。
    大明的、海外的,一切名贵、稀缺的奢侈品首先都要运到扬州来,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洒扫得十分干净,农民进城都得换双干净不沾泥土的鞋子。
    处处是和风细雨,处处是轻歌曼舞。
    这座城市充满了慢与享乐,进了城就像是泡在了酒里,做一场最繁华的梦。
    上到达官贵族,下到民夫小贩,都充满了底蕴,形容宋朝的繁华,会说哪怕是樵夫也能吟诗诵词,而大明的扬州,有过之而无不及。
    仿佛,这里每一个都是文化人,充满了格调。
    在这里你不用担心魏晋风度遭人鄙夷,那些穿着彩色女装的公子哥甚至扭着腰妙曼行走,大街上忽然唱一段戏曲,只会引人拍掌称赞。
    这里是艺术家的天堂。
    街边的凉棚下,有人抚琴,有人吹箫,会引来朋友,也会引来赏钱,人们也不介意金钱的侮辱,给的银子多了,反而抱拳唱一声公子高义。
    亦有女子鲜衣怒马,调戏良家少爷。
    亦有青楼姑娘赤身彩绘,引来无数喝彩之声。
    这繁华,如梦似幻……
    “不许看。”
    张静笃踮起脚捂住张执象的眼睛,有些气鼓鼓的看着那边擂台上的女子搏戏,哪有女子上擂台比斗,还只穿一条兜裆布的……
    呸!
    那边的女子,居然衣服都不穿!这,这,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喂,小姑娘,别独占这样的俊公子啊,也介绍给本女侠认识认识?”有女侠见到张执象被蒙住了眼睛,剩下的半张脸更显立体,只觉得瞬间被惊艳,便打马而来,求认识。
    “你,你姑娘家家的,不知廉耻。”张静笃红着脸怼道。
    女侠笑了,说道:“食色性也嘛,男子可以好色,女子就不能,喂,这位公子,在下陈飞鸢,认识一下呗。”
    “你拒绝她!”
    张静笃气的放开了手,撒娇命令道。
    嘟嘟的娇憨可爱让张执象微微一笑,他这一笑,那女侠瞬间眼睛一亮,好似见到了春暖花开,甚至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姑娘抬爱了,我家小师妹不允许,还是不惹是非了。”
    陈飞鸢也不尴尬,她直接忽略张执象的拒绝,问道:“看你们不是扬州人,应该是第一次来扬州吧,我给你们当向导如何?”
    “我是本地福威镖局的姑娘,自幼在扬州长大,可以说没几个人比我熟悉扬州了。”
    “公子不会连一个向导都要拒绝吧?”
    “还是说……惧内?”
    她大大方方,还使了个激将法,张执象倒是没有在意,张静笃却维护道:“不许你这么说安平哥哥!”
    “我要是嫁给安平哥哥只会乖乖的,安平哥哥怎么会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