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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满肚子话被堵在嘴里,又觉得一来他自己也这样,二来小陈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只能把捏紧了的拐杖重新放回地上。
不过很快他也释然了。
反正等个十几年他两腿一蹬,每天忙着跟老朋友在下面打牌搓麻将,哪管这些后辈死活,爱结结不结拉倒,有房子有钱有鸟还要什么自行车。
就为这个安澜还被老爷子抱在怀里搓了好几顿,边搓边哭说自己对不起她,竟然把她“留给了这么一个玩意”,哭了三十分钟一滴眼泪都没有,嗓子嚎干了溜去厨房偷酒喝,当晚就被安澜告发,然后被小陈打小报告给了医生。
从此之后老爷子就不嚎了。
如果说以前他还说“怎么把你留给了这么一个玩意”,现在就是“怎么留了这么一个玩意给这么一个玩意”,反正都是讨厌鬼,互相伤害去吧!
诺亚差点把尾巴笑掉。
第二年春天,老陈在睡梦中安详去世,老伴没过多久也跟着去世了,那一圈当了几十年朋友的爷爷奶奶们从全国各地赶到一起来吊唁。
安澜看到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在写字,原本还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结果到了现场发言时他真把陈爷爷年轻时干过的糗事一件件一桩桩拿出来说了二十分钟,逗得在场的爷爷奶奶又是擦哭出来的眼泪,又是擦笑出来的眼泪,就连小陈都破涕为笑,捏着餐巾纸搓鼻子吹喇叭。
葬礼结束之后这群老朋友凑在一块,竟然讨论起了自己的坟应该建在哪里,还说要不要去托托关系看能不能躺在一起。
当着小辈的面他们还挺严肃,小辈一出去说话这些老人家就越说越放飞,有的说要么种棵树完了,有的说要么撒海里完了,有的说现在买公墓位置就跟买车一样贵,不如签字把自己捐了,省得人都死了还要被宰一笔。
对此,老刘说:“又不是宰你。”
这位爷爷顿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禁面露赞许之色,微笑着点开手机网页,浏览着本区对应公墓不同位置的价位表。
安澜在边上听得实在是哭笑不得。
当天晚些时候她站在横木上还在和诺亚复述自己听到的话,一边说一边感慨也不知道将来他们两个会被埋在哪里,也不知道先前他们两个灰狼的身体怎么样了。
诺亚大吃一惊。
“你不知道吗?”他半是狐疑半是被逗乐地问,“你不会因为记恨我先跑路把我埋在狼营的厕所边上了吧?天呐,你不会把我埋在池塘边上第二天就被熊刨出来吃了吧?你好残忍!”
这话用鹦鹉的嘴巴说出来足足说了好几分钟,但这几分钟是罪恶的几分钟,因为安澜想到自己在埋了他之后好像真的从来没回去看过,一眼都没有,说不定真被熊吃了。
但是她很理直气壮——
“先死的人没资格选埋哪。我都没等到第二天,当天就让狼群把你拆了,然后全我一个人吃了,还省了一次狩猎的功夫。”
“哇。”诺亚说。
安澜疑惑地看看他。
诺亚扇扇翅膀:“我不会撒谎……这听起来还有点浪漫。很诡异很黑暗小孩子不能看的那种,但是有点浪漫,你知道吧。”
安澜:“……”
虽然是编的但是你有事吗???
不知道戳到了对方哪个点,第二天他竟然在散步时兴致勃勃地散到了其他鹦鹉埋骨的地方,说这回可以自己好好选个位置,顺便再提前刻个墓志铭什么的。
安澜衷心希望他不会在泥地里写“世界上最聪明的鹦鹉”或者“大黑到此一游”或者“我边上躺着的是傻蛋”,结果他们在一串小名牌边上没待几分钟就为谁能躺得离汤圆更近一点打了起来,回家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泥腥气,被举着拖把的小陈追出了两里路。
老爷子捧着个茶缸在纱窗门边上乐得呵呵笑,因为笑得太激烈还呛了一口,赶紧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到他刚刚的丢脸举动。
不幸的是没人注意到却有鸟注意到。
大宝用它的金嗓子做出了这辈子有过的可能是水平最高的一次模仿,并且坚持把这个模仿秀做到了晚饭的餐桌上。
小陈立刻笑了。安澜和诺亚跟着笑了。因为房间里都是笑声,在一楼的鹦鹉们很快也笑了。
老爷子的表情看起来很绝望,看起来像他正在思考要不要打车冲向最近的墓地。
第221章
这年春节时安澜收到了一个特殊的红包。
以往每年春节她都会收到来自老刘和雅芳奶奶的双份红包;里面装着用来啃的小零食,但是今年这个不同。
今年这个是晏晏送来的。
据说小朋友在家里又是拖地又是洗碗,见缝插针地赚零花钱;最后终于攒到够了,很是严肃地货比三家;为鹦鹉们挑了咀嚼玩具。
孩子的赤诚让人心里熨帖。
小陈为此在饭桌上多喝了好几杯;哭喊着“太感动了”之类的话;弄得老刘不得不亲自拄着拐杖把他拖进卧室;以免有哪只已经睡着了的鹦鹉被醉鬼戳醒进行没有逻辑的争吵。
这种事发生的次数太多了。
现在的小陈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连金刚鹦鹉都吵不过的无用之人了,全家除了安澜、诺亚和说话利索的大宝小宝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如果吉尼斯世界纪录有和鸟拌嘴胜利次数最多这一项统计;他会是当之无愧的获奖者——倒不是说有很多人会无聊到去干类似的事。
大年初二下了雪。
老爷子自从摔过之后腿脚就有点不灵光,下雨天和下雪天更是常常觉得腰背痛膝盖痛。
硬毛病不会危及生命,但痛起来怎么着都不舒服,毯子也裹了;热敷也做了;膏药也贴了;一直得不到缓解,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差。
刘天骄来拜年的时候细细观察了一番爷爷的脸色,又拉着小陈窃窃私语;相互在手机上发些链接和攻略;最后提出了一个成熟的建议:
外出度假旅游。
南边一年四季都见不到雪,现在去还能穿着花衬衫在沙滩上晒太阳;再把那两条老寒腿埋在滚烫的沙子里;还有比这更舒服的事吗?
小辈们说得认真;老爷子也难免有些意动;不过家里还有那么多鹦鹉需要照看;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他是无论如何都走不了的。
“这好办。”刘天骄说,“我的年假一直都在,只是因为要处理的文书太多所以没休,过阵子你们要是出去了,我就搬过来住几天,一边打字一边喂鸟,反正要喂的也不多。”
的确……
和从前比起来,现在要喂的鸟还真不多。
老刘刚开始接触鹦鹉这种伴侣动物时比较谨慎,先入手的都是个头比较小的类型,后来才慢慢扩大到凤头鹦鹉和金刚鹦鹉。
家里个头小的鹦鹉普遍年长,再加上预期寿命本来也短,这些年前后脚都离开了,一起离开的还有大红和小白(大白的配偶),满打满算剩下来的也就十几只。
手里捏着兽医的电话,又捏着镇上宠物店的电话,只要按着食谱喂养、按着活动表照顾,一般出不了什么大事。
“我可以留下。”小陈举手。
“或者我们可以轮流,一年策划两三次出行不过分吧?”刘天骄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别跟我抢了,你这些年也没怎么出去过,我呢碰巧有很多假期,而且我是真的想体验一下养鸟的什么感觉。”
说着,她风趣地眨了眨眼睛。
这句话让大家都回想起当年刘洪亮拖家带口来拜访时被老爷子否掉的建议,小陈咧嘴一笑,老爷子则咕哝着“你不出三天就会被吵死”之类的话,兀自走到横木附近看鹦鹉去了。
既然人要出去玩,鸟也可以跟着去。
最近几年有关饲养鹦鹉的规定调整幅度很大,但是一次性带出去的数量不可能太多,所以他得有选择性地轮流地带。
毫无疑问,第一批名单上写的是安澜和诺亚。
检疫证明出来的第三天,两人两鸟就登上了赶往南方旅游城市的飞机,开始了为期一周的度假之旅。
老爷子全程都很高兴,不仅像后辈建议的那样穿上了花衬衫,还买了草帽,戴了墨镜,拖着凉拖,坐在太阳伞下面给腿做日光浴。
晚些时候小陈从小贩那买来了两倍插着柠檬的果汁饮料,他非常“装腔作势”地,尽可能优雅地喝了一口,结果因为太酸把五官皱成了一团。
安澜乐坏了。
要不是很多人盯着看,她肯定会出声嘲笑,然而附近几把伞下面的游客和在堆沙堡的小朋友们都在看鹦鹉,不好表现得过于聪明。
说实话——
安澜和诺亚有很多年没被这么围观过了。
家里人看鹦鹉都看习惯了,机构里的家长通常都表现得很有礼貌、很克制,也就是出来玩才会碰到那么多对罕见鹦鹉感兴趣的陌生人,提醒他们自己是钞票精这件早就被忘记的事情。
一直被逗着说话有点累人,但是整整六天老刘都过得很开心,腰部酸腿不痛,甚至还晒黑了,所以两只鹦鹉都觉得没关系。
首次出行大获成功后,出行计划就越来越多。
同年四月,一家人带着大宝小宝出门爬山,老爷子因为腿脚不便笑眯眯地去坐了缆车,反过来叮嘱小陈“年轻人要有干劲”,导致他在山顶累成一条死狗。大宝回来还把这段故事活灵活现地学给安澜诺亚听。
第二年八月,小陈留在家里,让刘天骄陪着爷爷去了海拔更高的西部景区,去之前准备了半年,去的时候还带着随行医生。
老爷子在走到盐湖附近时有点轻微感冒,虽然医生第一时间介入并确认状况不严重,但刘天骄仍然成功通过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连夜冲到旅舍前台去买瓶装氧气罐。
安澜和诺亚因此受到了大量“攻击”。
生病的老刘一直在咕哝“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鸟为什么不会有高原反应”,甚至当场指使孙女网购了GoPro运相机,宣称以后出门就把拍照的任务交给鹦鹉,还能边飞边拍、拓展视野。
安澜义正辞严地谴责了这种偷懒行为。
但她在草原上确实飞得很多。
无边无际、没有遮挡的广阔天地总是让她翅膀发痒,地面上有那么观众在欢呼雀跃、拍照摄影,还能在竞速比赛中把诺亚远远地甩在后面,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这天结束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可能做了几次没有提速意义的炫技飞行。六次。或者是七次。绝——对——不可能更多了。
要不是鹦鹉的身体结构和金雕差别很大……打住,安澜告诉自己,她最好给屡战屡败的黑鹦鹉留点面子,省得晚上睡着之后被偷偷叨头毛。
连续三次旅行留下了无数纪念品。
小陈把山间别墅的空房间都整出来当悬挂墙,照片从三楼开始张贴,很快就填满了阁楼,在接下来年复一年的时光里沿着楼道一路蔓延,淹没了二楼的每一个房间。
最近的一张照片被张贴在冰箱上。
这张照片是老刘和小陈单独出行时拍摄的,拍摄地点在国内知名大的某座寺庙外头。
老爷子不信佛,但小陈说真走进去时他表现出来的诚心不比任何信徒差,只是不肯透露自己在几座宝殿里求了一圈究竟是在求什么,想来大抵离不开家人朋友的健康和幸福这两件事。
或许是诚心感动了上天,从那次旅游往后数五年,老刘认识的爷爷奶奶们都身体硬朗,迈出第五年年关,坏消息才接二连三传来。
他的心态一直很好,剩下的老朋友也时不时会打电话开玩笑,但是用积极的态度思考身后事毕竟也是在思考身后事,大家都想分散分散老爷子的注意力。
小陈尝试了,天骄尝试了,安澜和诺亚尝试了,结果他们的尝试都没有成功,最后把生活热情唤起来的竟然是晏晏。
切确地说——长大了的晏晏。
已经不再年幼的“小男孩”其实已经很多年没到别墅里来拜访鹦鹉了,他在读大学时选择了出国留学,此后一直留在国外工作,因为工作太忙,连回家的时间都不多,平时想家了就打视频电话。
安澜接到过很多次视频电话。
电话中的晏晏看起来和常人没有分别,只是不怎么看镜头,更专注于做手上的事情,对话反应稍微慢一些也不妨碍他准确地进行表达。
视频背景里总是有鹦鹉。
五颜六色的、各种各样的鹦鹉。
谁也没想到当年晏晏爸爸说的玩笑话真能实现,等他真跑到巴西去研究鹦鹉的时候,大家才再次被强调这段童年经历以及由此建立起来的特殊关系对晏晏来说有多么重要。
也不仅仅是他一个觉得重要。
多年来安澜和诺亚在康复机构里帮助了超过二十名患有自闭症的儿童,其中大多数早已融入社会,年纪最大的几个更是都走上了工作岗位。每当听到这些孩子的近况,鹦鹉们总是非常高兴,而这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