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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目光之中,谢长安缓缓道:“本君意与方家结亲,清清已有仙缘,但毕竟还未飞升,本君想来还是需通告玄门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代天问责(三)
莫说柳孟两家; 就连方家兄妹都愣怔了半晌。
等人散尽后,方家才缓过神来,这个安排虽然唐突; 但却是当下堵住其他玄门; 安稳人心的最好方案。
一来; 方家姐弟可以更顺理成章的进出水君宫。
二来,方家长辈皆殁势单力薄,若无仰仗; 不出几年便会被其他玄门吞并。
玄门修道向来求稳扎稳打,不求投机取巧。
方家这次元气大伤; 长老尽殁; 想要重建门派需徐徐图之; 并非易事。
但实际上方家重建的速度要比预想之中快很多。
那些曾经被广授过方家减法的普通百姓,听说方家重建纷纷来拜师,其中不乏真正有天分之人。
也是从那时起,方家的家号正式改成了“不分二类,同乐同修。”
可安稳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
转秋之后; 曲水与太湖均进入枯水期。
即便谢长安与长离将两处用水分配得十分小心谨慎; 也逐渐显露出捉襟见肘之势。
长陵城的百姓如惊弓之鸟。
前来龙王庙里求败的信徒络绎不绝,他们的所求所愿没日没夜地传到谢长安的耳朵里。人们日日求祷; 千万别再来一次旱了。
有一日长离问道:“若当真有一日水源只够一处使用,给曲水还是长陵。”
谢长安沉默了一会儿,“先保曲水。”
这些水源本就是曲水的。
这句话不知道被谁传到了柳无归耳朵里,柳无归大骇。
明明当初柳家是也自愿留在长陵城与百姓共存亡的玄门之一。
他柳无归也曾大义凛然慷慨赴死。
当初柳家在玄门之中不过微末之辈,尚可做到如此。
今日; 他贵为云梦泽玄门之首; 竟然开始害怕了。
柳无归将自己关在房中三天三夜后; 差人喊来了孟家刚刚十五岁的少主。
孟家祖上曾经出过飞升之人,风光过极长一段时间。
要是在以往,柳无归想要和孟家家主说上一句半句话,那都是要差人提前三天递交拜帖的。
而今日,他靠在议事堂的交椅上,抬了抬眼皮,对着眼前的半大小儿道:“想变强吗?”
原本垂目在门边的孟少家主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来。
天光自他背后洒落,将他整个笼在阴影之中。
他怎么不想变强,他做梦都想变强。
一天之内失去父母祖父母,他连伤心都来不及就被莫名其妙被推上了家主之位。
孟家以剑术服人,他剑意稀疏。
孟家所有人看他的眼光都充斥着怜惜,但又无人信服于他。
他的亲人亡了,孟家也要没落在他手上了。
柳无归眯了下眸子,“你知道龙珠吗?”
将龙珠封进剑中,你的剑灵就是真龙。
哪怕是三岁孩童,随手一招便有虎啸龙吟之势。
龙皮可做甲,龙骨可为剑。
孟家小儿,你想变强吗?
“可……哪里有龙?”
“哈哈哈哈哈,哪里有龙……”
柳无归隐在暗处,笑声回荡在大厅里。
太湖水君的真身不就是一条龙吗。
太湖水君一死,曲水的水源永远落在云梦泽,谁都挪不动抢不走。
谁都不用死了。
可谁敢动手呢……
谁能动手呢……
“孟家小儿,你想要变强,就去做一件事。”
孟家少主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水君大人救了长陵城……”
柳无归忽然魔怔般笑了几声,大声道:“是我们救了长陵城,是你爹你娘救了长陵城!”
他眼中爆出狠厉,声音如同染血的尖刺,“水君要将水源送走,大旱再来一次,谁经得住折腾?长陵城要完了!”
“你爹娘就白死了知道吗?”
在秋老虎最盛的那几日,谢长安将水源从曲水借调过来,长离留在曲水安抚子民。
水源落地的刹那,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铜锣声。
紧接着谢长安胸口猛地一震!从云霄上直坠而下!
方清清和方清衍正在习剑,感应到异常的灵力震荡,匆忙赶过来的时候,柳孟两家已经带人围住了极为虚弱的谢长安。
方清衍开众人,执剑横亘在谢长安身前,质问道:“柳无归,你在干什么?”
柳无归道:“我在干什么……我在救长陵城百姓!”
方清清将谢长安搀扶起。
搬移水源的确极其耗费法术,但也不至于如此虚弱。
那为何会……
谢长安没有听,也没有看柳无归,只是蹙着眉有些难过。
“不要……”
方清清忽然愣了一下,随即神情竟带着些悲怆。
因为她想起来,上一次谢长安露出这个眼神时发生了什么……
在那声铜锣响时,长陵城中所有的龙王庙神像都被敲碎了。
推庙之事并非首发。
但这一次,不一样。
长陵城里所有人活下来的人,在那一天都看到了谢长安施法布雨。
他们知道这是谢长安是太湖水君。
他们也知道太湖水君没有弃长陵城。
他们还是将庙推了神像砸了。
搬运水源本就有违天道,伤及仙根。
加上庙观一次性全部被毁,谢长安如今几乎是最虚弱的时候。
柳无归推了一把孟家少主,“动手,龙珠归你。”
孟家少主执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在沾上谢长安衣襟的刹那,一阵银蝶狂怒而起。
方清清手持着惊鸿剑,眼中怒意腾腾。
她剑指着孟家,柳家,全城百姓,一字一句道:“谁敢?”
柳云归手中的净灵扇一挥,扇骨轻轻将惊鸿剑的剑尖挪开了几寸。
他怪笑了一声,一字一句道:“方家也是长陵城里的人,你们兄妹大义凛然,就要拉着整个长陵城一起慷慨赴死吗?”
柳云归知道方清清剑术在他之上,却并无惶恐。
“方清清,你还没有飞升,这把剑尚未斩尽妖除尽魔,就要掉转剑尖,来滥杀凡人吗?你不想飞升了吗?”
这偌大世间,修者百万,无一不想飞升。
方清清这柄惊鸿剑纵然千变万化剑气冷然,也断不敢沾惹上无辜凡人之血。
“不分二类,同乐同修……哈哈哈哈哈哈哈……”
方清清这一刻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个世间只要有活物,就不可能不分二类。只要有私欲,就不可能同乐同修。
她现在觉得不解,不忿,不值。
没有这样的道理。
张狂的怒气压在每一只灵蝶之上。
在大家惊恐的眼神中,方清清知道,自己的剑道,在这一天尽了。
银光剑阵包裹住两人,柳无归手中的扇子将扇未扇,他诧异的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腔贯穿而出的银蝶,和被银蝶洞穿的血洞,眼睛里流露出极度不解。
她怎么敢……
怎么会有人,这样轻而易举的弃道。
怎么会有人,甘愿不想飞升呢……
然后那柄被银蝶包裹的剑,又指向了孟家。
孟家少主哆嗦了一下,佩剑锒铛坠地,他颤抖着道:“我……我没有……我没有动他,我只是,我只是告诉城里的百姓,水君要把水源搬走……”
“是他们……是他们啊……”
是城中的百姓啊。
大家知道有荣必有枯,有生必有死。
旁观时每个人都是智者,可当真落到自己头上时,谁能坦然说一句,“理应如此”?
求生是本能。
城中百姓有什么错,他们只不过是不想死,想活着罢了。
这不是大家一开始,一起努力想要做到的事情吗?
怎么又错了呢……
有那么一瞬间,方清清烦躁地想着,天道果然不可违。
万物枯荣,新旧接替。
不过就是时间到了罢了,谁都不该强留的。
一道天雷劈下,乌云蔽日的瞬间燥热的长陵城中倏然飘起碎雪。
在冷雾中缓缓走出一人,白衣银发,周遭缭绕着一层极厚清辉,将所有人隔绝在外。
辰虚帝君,代天问责。
此事终于还是被天阙察觉了。
谢长安身形踉跄了一下,又堪堪稳住,“谢长安自愿请上神责罚,只是借调水源乃我一人所为,于长离漱君无关。”
谢长安从一开始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甚至这一天比他预计中,来得还要更晚一些。
那天众人被一掌推出结界之外,什么都看不分明,只听见万道天雷沉沉落下。
长陵城里落了久违的一场,属于自己的大雨。
太湖水君庙和那些被损毁的神像一并消失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长陵城挣扎在生死之间的那几个月,理应是让人记忆深刻,会记录成册广为流传才是。
但是却似乎被有意地抹去了,以至于人们一提到那几年的事情就不约而同的觉得有些模糊。
即便是提起从前太湖水君,人们也只是顺口说上一句,“哦,就是那个,喜欢放花灯,爱热闹的水君大人啊。”
仔细来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忘却了。
譬如方家就要记得真切一些。
那一天谢长安并没有在天雷之中瞬时灵识俱灭,他的仙辉化作人形,在人间强留了一天。
说来好笑,他明明不是一个喜欢勉强的人,似乎总是在做一些勉强的事情。
许多年后,方家后辈们在族谱的犄角旮旯看到方清清与水君大人的婚约,免不了有些风花雪月的猜想。
比如那个被遗忘的水君大人一定是喜欢极了方清清,否则不会在方清清尚未凡人时就立下婚约。
只有当年在场的人知道,那时的婚约只不过是解围的权宜之计,既无媒妁,也无实情。
但谢长安强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天,的的确确是与方清清一起渡过的。
方清清天资聪慧,伶俐机敏,尚在年少时便能轻而易举堪破剑道,却又能被一盏花灯哄骗上好几年。
剑意如惊蝶起舞,如同小姑娘的开玩笑舞的花拳绣腿,却又曾是坚不可摧的屏障,挡在了长陵城的生与死之间。
谁能不动心呢。
只是因时机不太对,而显得有些潦草了。
作者有话说:
待会儿凌晨12点还有一更,明天要出差所以凌晨更
第40章 长陵终章
还有一些话他原本想等方清清飞升之后再同她说。
以方清清的资质; 可能再过一二十年,至多不过百年。
他便能将方清清领到南天门,找到杜衡杜芷他们几个; 一板一眼地同她说:“本君从不骗人; 你不信去问他们; 花灯是不是真的能飘过南天门。”
这个场景他曾经想过许久。
前些年,听杜衡说辰虚帝君收了凤族三殿下为徒。
凤族性格活泼,龙凤两族向来合得来; 想必方清清飞升之后,哪怕长居九重天也不会太寂寞。
仙者寿长; 本不太会去想长远的东西的。
想来自己做水君这么些年; 还是没堪破神仙一道。
“龙族天生神格; 无需经历修行一道,本君曾以之为幸。”谢长安一身玄墨袍摆,行于风中,衣角被风高高扬起,又轻轻放下; 就如同普通的官家公子一般。
“实则不然; 身为仙者应懂舍得,知因果; 不强求,敛私心。若没堪得破,还是少行走人间,莫要沾上尘缘。”
仙者之能太过广大,擅自插手人间事; 便会成为定数之外最大的变数。
自以为公正之举; 最终酿成最大的不公。
方清清知道谢长安是在同自己讲道理。
那些原本可以在漫长的仙途中陪她一起经历; 慢慢讲述的道理,他今日不得不先说了。
可是谢长安不知道的是,自己大约永远用不上了。
本来方清清活泼话多,今日却异常沉默。
谢长安反倒显得有些啰嗦。
“对了,还有一事,本君趁现在刚好可以同你说。”谢长安顿了顿,带着一丝笑意,“那些天灯不过是个障眼法,是本君见你可爱,逗你的。”
谢长安侧身,手拂过方清清的侧脸,“好了,别哭了。”
方清清从来不太在意时日。
许多时候她在握剑入定,在剑意之中一生二,二生三无穷无尽仿若一世,而睁眼时不过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但那一天,却是她一生之中最短的一天。
仿佛只是一弹指,金乌东起,悬月西沉,一如寻常。
只是天地之间,却再也没有那一个人了。
其后几年,她身穿白裳,发髻上插着一朵小百花,以未亡人自居。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很想走到长陵城墙之上看一看。
去看柳家,去看孟家,去看街上的百姓,他们是否会心怀感激亦或是心怀愧疚。
她想了很久。
等到她当真走到街上时,却发现大家似乎早已经忘记有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