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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重新变得一片安静,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易北洲走的时候,在她的头和腰后面都放了一个柔软的抱枕,这是一个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让她酸痛的腰腿不那么难受了。
江归荑仰头望了望天花板,眼中情绪意味不明,几秒后,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传来,直到行驶声音渐行渐远,几乎听不到了,她才淡淡道:
“出来吧。”
几秒后,几条藤蔓状的黑色触手从被拉开一条缝的窗子中伸进来,随后停顿了几秒,那似乎是个不易察觉的犹豫,随后已经伸进来的触手将窗子往旁边一推——
窗子瞬间大开!更多的触手涌进了屋子。
眼看着她的卧房就要被密密麻麻的触手全部填满,江归荑蹙了蹙眉头道:“你别都进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触手瞬间悬停在空中,还有数根粗壮的触手正卡在窗子口处,一半的身子已经挤了进来,一半身子却还在外面,一时竟不知要不要进来,触手上原本邪恶的眼睛中闪动着迷茫的光。
与此同时,一道男声响起:“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江归荑轻描淡写道:“隐隐有种感觉罢了,在没有想起来曾经的一切之前,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如今全都想起来了,我才意识到,这可能就和你们觉得我的身上有种吸引力的感觉差不多吧。”
哥哥沉默了几秒,然后道:“那归荑,你知道哥哥为什么要来吗?”
“我之前百般阻挠你知道这一切,但是你最终还是知道了,你后悔吗?”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嗓音滞涩如同刀割。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江归荑轻轻地笑了。
“有什么后悔的,我这条命本该在一年半前就结束了,苟活到现在,已经是莫大的幸运,还给那么多无辜的人带去了本来不应该由他们承受的苦难。”
“这不是你的错……无论是你还是爸爸,都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更何况,就算没有你,只要那截触手还在世上,早晚有人会这样做的,众生畸变不出现在一年半前,也会发生在不远的未来……”
“但无论如何,它确实是由我和爸爸的行为直接导致的,也应该由我们来承担。”
哥哥迟疑不定地说:“你是不是已经猜到,真正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了?”
他足足等了几秒后,江归荑才说道:“易北洲认为,就算我真的能将全球的污染都吸收到我一人身上,这些污染迟早也会再次重新爆发开来,因此解决不了问题。”
“但是,他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只要这条逻辑链的最后一环被搭上,任何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那就是,死亡的变异种是不会再继续散发污染的,除非有朝一日,它被再次嫁接到其他的生命体上。”
一片寂静,屋内的空气仿佛停止流动了,就连那些触手都不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了。
半晌,只听江归荑一字一顿道:“哥哥,这就是众生畸变唯一的解决方案,对吗?”
不知过了多久,哥哥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你的猜测是对的,虽然由于你体内的细胞活性重新达到了均衡,因此几乎不再往外散发更多的污染分子,甚至会回收一些……但即便如此,全球的污染都是由于你的某种磁场,只要你继续存在,全球的污染就不会消失,那些能引起细胞活性上涨的污染就不会消失。”
命运终于尘埃落定,江归荑轻轻闭上了眼。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可能是天塌了一般的消息,但到了这等关头,江归荑面上还是很平静的。
不止如此,她的心底也没有什么受到重击的感觉,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大概是,过去的两月时光太过平常而美好,美好到,早就在她的心底种下了疑虑的种子——
我真的有那么幸运,末世开始后遇到的变异种只是让我做了个似真似假的梦?
我真的有那么幸运,能重新在茫茫人海中,与易北洲重逢?
原来,所有的幸运,所有的如同赠礼般的偶然,都早已被暗中标好了价格。(注2)
。
西京基地。
被易北洲从联合政府救回来的研究员们都重新到西京基地研究院安了家,研究院又恢复了从前人来人往的样子。
丽茨这几天忙得团团转,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每个人都在各抒己见,试图找出其他的降低异化值的可行方案。这些方案中,有几个似乎是可行的,丽茨把这几个画了个圈,准备继续研究。
此时,她刚刚从一间会议室里出来,交代其他的研究员早点休息后,她揉着眉心,准备把让人焦头烂额的东西都扔到一边,先去托马斯家里喝一杯,就被人堵在了研究院门口。
“你不是去华清路的华夏生命科学研究所了吗?”见眼前之人正是易北洲,丽茨犹疑着说道。
待易北洲说出他的来意,她笑了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我没记错的话,当时四国宣告实验失败后,我们确实想要收回研究样本,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行。不过后来联合政府成立后,我们就借着联合政府的名义收回了这些样本,除了华夏的未能收回,其他的都统一安置在联合政府了。”
易北洲的脸色微微地变了。
丽茨不知道易北洲为何猝然变色,笑着道:“你是不是担心那些样本的安全?不过,对于那些样本最后到底去了哪里,我还真的不清楚,让我打个电话问问史密斯。”
说罢,她走到一侧的公共电话亭旁,拨通了看守所的电话号码。
待易北洲把史密斯也带回西京基地后,没有人知道究竟该如何处理史密斯,这位曾经权势滔天、一人独掌联合政府话语权的美国代表。因此,他被暂时关押在了看守所内,毕竟活着的他必然知道很多东西。
这通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丽茨让对面的看守人员转交给史密斯,之后又等了几秒,她询问了那些研究样本的去向。
很快,她的神色完全放松下来,随后挂断了电话。
她转向易北洲,脸上都是轻松的笑意:“不用担心,史密斯说他已经下令把那些研究样本全部销毁了,一丝一毫都没剩下,毕竟那时候,他非常害怕过去的实验被揭露出来,又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把柄?”
易北洲的嗓音有些发紧:“这件事,你和江归荑说过吗?”
丽茨有些莫名其妙:“史密斯告诉我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但是各国统一上交研究样本的事情,她向我私下问起过,毕竟她的思维那般缜密,怎么会遗漏这个关键的点?”
望着易北洲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丽茨也有些微微的慌乱,问道:“怎么了?对了,归荑呢?她不是和你一起走的吗?”
还没等回答她,易北洲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传来了一种奇妙的感受,仿佛从身到心都变得轻松起来了,心里也变得平静下来了。
这种感觉,与昨夜和江归荑在一起时,异化值逐渐降低的感觉十分相似!
易北洲眼中都是愕然,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目之所及,很多人似乎都发现了身上的变化,正不可思议地相互交谈着。
有些人甚至直接撩开衣服,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变异特征正在逐渐消失!
作者有话说:
注1:自热米饭保质期最长可能只有12个月,这里男女主吃的是过期的,大家不要学他们吃过期的自热米饭,这里是剧情设定,不代表过期了还能吃
注2:化用“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出自茨威格,评价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
第90章 (二更)
易北洲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头脑间穿梭而过。
我真的没有出现幻觉吗?
紧接着,他看见发现自己变异特征消失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直接拿出了异化值检测仪; 然后对结果啧啧称奇。
易北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拿着异化值检测仪的人面前。
这个人一激灵跳起来:“执政官!”
易北洲面容冷漠; 简短道:“给我看看。”
那人连忙把异化值检测仪塞到易北洲的手中,易北洲低头一看; 只见仪器表盘上赫然写着“32”。
时至今日,即使是从未出过基地的人,也很难维持如此低的异化值了。
易北洲问他:“你原先的异化值多少?”
那人想了想,道:“一周前测的,好像是289。”
周围的讨论声越来越大; 那人见易北洲神情严肃,连忙焦急问道:“怎么了; 执政官?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眼中无比迷茫,很显然,他真正想要问的是:异化值降低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易北洲勉强笑了一下,随意说了几句话安抚了他一下。
随后; 易北洲拨打电话告知了秦粒这边的状况; 并让他过来安抚一下民众; 维持一下秩序。
易北洲紧皱着眉头; 目光在周围聚拢的人群上不断扫视; 目光充满犹疑。
理智告诉他,污染绝不会毫无征兆地消失; 众生畸变也不会如此轻易地结束。
一定有什么原因……
紧接着; 他的目光扫到方才站在他身边; 此时已经开始为大规模人群依次采集异化值数据的丽茨身上; 突然想起了方才丽茨最后问他的话。
她问的是江归荑的下落!
对,这件事会不会是归荑暗自做了什么……
这个猜想甫一出现就被他自己否认了,他对江归荑吸收他人污染的作用范围心知肚明,照理来说,只有通过实质的接触,江归荑才能降低他人的异化值。
那么,眼前的一切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如果说此时与江归荑没有关系,她又偏偏使出了一个调虎离山之计,特地把他支走……
易北洲的脑子一团乱麻,所幸秦粒已经过来了,他连忙交代了他几句,就匆匆往外走去。
之前从西京基地开到华清路的研究所,路上耗费了四五个小时,主要是由于在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个游荡觅食的变异种,虽然他都成功杀死或者逼退了变异种,但仍旧耽误了很多时间。
但这一次,从西京基地开往华清路的这一路上,他几乎没遇见任何大型的变异种,少数几个小型变异种虽然在他的车前穿梭而过,但丝毫没有攻击的意思,甚至,从它们的身上,易北洲看到了一些末世前动物拥有的特征。
乌黑坚硬如重甲的表皮部分重新退化成毛茸茸的绒毛,眼睛不再闪动着嗜血邪恶的光而重新变得温和。
它们的身上虽然还有包括触手复眼等变异种所特有的特征,但这些特征的数量也较之从前大幅减少了。
易北洲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他几乎想要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到江归荑身边。
终于,江归荑的家近在眼前了,从外表来看,这座房子与他离开之前并无任何区别。
易北洲的心放松了一些,跨过庭院往大门口走去,他刚刚将手放在门上,就听到——
“砰”的一声从房子内传来。
易北洲心神俱震,他快速拉开门,向着屋内跑去!
他绝不会认错,那是枪响的声音!
紧张的情绪悲伤的情绪痛苦的情绪在他心中交替而过,从大门口到江归荑卧室门口可能仅仅需要三十秒,易北洲却觉得仿佛耗尽了他的一生。
尽管不断安慰着自己可能仅仅是江归荑对室外入侵者的反杀,但一道冷酷的理智的声音却反复在他的脑中响起,仿佛最终的判决:
你没有给她留下防身的武器,那么她哪里来的枪呢?
你把她的手腕牢牢锁在床头,那么她哪里有办法反杀呢?
当易北洲终于站到江归荑卧房门前的时候,他的手搭上门把手,却觉得往日轻薄的房门仿佛有千钧重,让他推不开、也不敢推开。
他咬咬牙,终于推开了这扇门。
推开门的下一秒,眼中所见的场景让他瞳孔紧缩。
江归荑仍旧好好的坐在那里,听到屋门发出了轻响还讶异地往这边望了一眼。
她的镣链已经被解开了,铁链松松垮垮地堆积在床头柜上。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右手持着一把手。枪,正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在意识到她打算做什么后,易北洲立刻上前,一把夺下那把枪,将其扔得远远的,然后在她身上身旁看了一圈,没再发现有疑似危险品的东西。紧接着,他扳正她的脸,让她的眼神丝毫无法逃避,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干什么?”
在这一刻,他的语气偏偏仍旧是十分平静的,脸上也面无表情,只有眼底酝酿出了一丝暴虐的风暴。
江归荑被他捏着下巴,眼神却没有逃避,轻描淡写地说:“就是你所看到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