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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生将自己的舌头剜了下来,将那条随时能杀了自己的毒蛇封印。
于是下咒之人再不能控制她。
“你知道给我下咒的人是谁么?”霁水真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看向面前站着的鱼阙。
这种事情鱼阙怎么会知道?
她皱眉,不出声。
“那个人,你认识。”
“……”
“作为我的义女,母亲受如此奇耻大辱,你不该为母亲报仇么?”
“……”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亲口答应为我义女,不承认么?”
霁水真人的话音刚落,鱼阙便感觉手脚发软,仿佛有什么东西攀附扯住了自己,从上而下想压迫她弯下膝盖。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鱼阙顶住了压迫不肯跪下去,抬起头来看她,一手扼住了脖颈。
“寻常的补药罢了,你瞧瞧你,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好像都千疮百孔了,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散发黑气呢,是得吃些药补补。”
霁水真人啧啧两声:“只是一点点小惩罚,若是以后若是再对母亲不尊重——”
“我有的是方法治你。”
鱼阙也冷笑,那日服下奇怪丹药是迫不得已,她怎会真心甘为魔修之女?
等她找到楚洛笙,逃离此地,去寻师尊……
“你是鱼斗雪的孩子。”
鱼阙抬眼看她。
打量一番鱼阙,见她的表情有趣,霁水真人慢悠悠地咬着水烟,开口说话。
“你想知道关于你阿娘的往事么?”
霁水真人不仅知道她是鱼斗雪的孩子,还知道她曾经被钩夫人收养。
“我知道你好像一直在寻找什么,你在找到底是谁灭了你们东洲鱼氏对吧?”
一语戳中鱼阙心事。
鱼阙的表情出现松动。
“是谁灭的鱼氏,你其实只要问问你师尊就知道了,怎么,看你的表情,你不会一直没有问过你师尊吧?”
“还是说,他一直没有脸面告诉你?”
鱼阙迎着她戏谑的目光,皱眉:“什么意思?”
跟师尊有什么关系?
想她在草台峰二十年,很少会跟其他人说起自己的往事……不过师尊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单凭她的名字就能知道她是鱼氏的子弟。
但确实,她一直没有问过师尊到底是谁覆灭了东洲鱼氏。
师尊一直以来只待在中洲,不怎么过问其他事情,他怎么会……难道师尊早就知道?
“看你的样子,你是什么也不知道?”霁水真人咯咯地笑,但因为将舌头割了下来,闭着嘴笑得前俯后仰的动作着实诡异。
“你若是想知道,去搬个椅子来坐着,我给你讲就是。”笑够了,她停下来,直直地看着鱼阙。
方才受千万斤压迫都不肯低头的鱼阙这回乖乖地去搬了个椅子,坐在软榻面前。
急切想知道其中辛密的鱼阙顿时像个乖乖的小朋友一样,坐着听霁水真人说起往事。
“嗯……从哪里讲起呢,从你阿娘开始说好了。”
见她此等行为确实有趣,霁水真人也不打算捉弄她了,想了想,开口说话。
鱼斗雪确实是二百年前东洲少有的天才,行事非常大胆。性格使然,她广结天下,不过在玉金山最先结识的居然是钩夫人。
钩夫人在当时也是颇具盛名的修士。
她的家传就不错,祖洲邪法世家。两人不知道怎么结识,关系不错,还曾经一同在九枢塔上同台竞技。
当年鱼斗雪斩获一甲,获得去往蓬莱洲的资格,她倒是有对钩夫人说起过自己曾经在蓬莱神宫里得到过意外之喜。
但具体没有说是什么。
后来鱼斗雪独自去往魔洲,待回来时,听说她怀孕了。
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鱼斗雪也没有说。
后来在钩夫人联合各方的询问下,鱼斗雪胡乱扯了一个当时的好友,秦却秦公子。
钩夫人也信了。
后来,性格古怪的钩夫人才成为晏氏的主母之位,她用邪法招魂附身在死去的林氏林夫人肚子的死胎上,让小少主降世。
原本不是很赞同她这样行事并且有疏远之意的鱼斗雪需要大量的海国矿,为了获取晏氏的海国矿,她答应了钩夫人的联姻提议。
待拿到海国矿后,就毁约。
钩夫人也发现鱼斗雪在炼制很新奇的东西。
在见到她的孩子后,对鱼斗雪使用的到底是什么术法更加的好奇了。
鱼斗雪拒绝将术法告知,导致和钩夫人的关系恶化。钩夫人本来就是对一切邪法的狂热者,嫉妒和朋友的疏远使得她心生怨恨。
后来鱼斗雪诈了晏氏海国矿想毁掉婚约,钩夫人和鱼斗雪正式反目成仇。
昼云庄覆灭的那天晚上,钩夫人带着她养的小怪物前往鱼氏,就是想趁乱分一杯羹。
她也想夺取鱼氏的秘术,但魔火之下一切荡然无存,但好在捉到了鱼斗雪的女儿。
“她居然有那个能耐把你抚养养大。”
霁水真人对她的师姐不屑一顾,瞧了一眼鱼阙,“你可是被不详的火焰孕育的神魂……你的命格,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想伸手去扳鱼阙的脸,但是被躲过了,霁水真人眯眼,“你得了什么机缘,把你那糟糕的命格改了么?这可不行。”
先前这丫头一直带着抹额,左右掩盖,不就是为了不叫人看出她的异像么?
如今倒是坦诚,不再使用其他东西遮盖了。
“活人死相,可比现在的命格好太多了。”
霁水真人喃喃道,“你可是……”
但她说到一半,便将话题休止:“你母亲和钩夫人的恩怨还没了结,贫道所知不过这些。”
钩夫人确实疯的厉害。
鱼斗雪死了,她的胜负欲无处宣泄,再说嫉妒和怨恨,使得她屡次对年幼的鱼阙下毒手。
但在折磨鱼阙的过程里,她好像发现了藏在鱼阙身上的秘密。
那些被鱼斗雪藏起来的东西……不过在还没有完全确认,一切戛然而止。
被杀了。
钩夫人被她养的两个小怪物杀了。
她自以为对邪魂死胎构成的小少主足够掌控,听话的傀儡有什么好防的?
她疏忽了,兔子尚能咬人,何况是晏琼池。
邪魂死胎之身,他没什么道德感情,也不会在乎什么名誉。
在钩夫人嫉恨万分突发奇想派其他人去侵犯年幼鱼阙的夜晚,从来不违抗母亲命令的小少主从她身后一剑砍下了她的头颅。
钩夫人甚至来不及惊愕,小少主毫不犹豫地对她使用了阴城杂术,还将她踢进阴路。
小少年把将鱼阙逼到角落里的东西全部杀光,拉着她杀出啸月山庄,逃出去。
“你和那个家伙真是钩夫人养的两条野狗,很好,能咬死主人的狗都是好狗。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玉金山师姐会这样轻率的死去啊。”
霁水真人想起来自己知道钩夫人死去时刻的快意,忍不住抚掌大笑,状若癫狂,笑够了又停下来,冷漠地看着鱼阙:
“但是啊,师姐她不应该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晏氏小少主觉得,把你送去越碎稚那里就安全了么?”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身为水灵根的你,会被收徒条件那么苛刻的越碎稚收做弟子?”
“你想知道吗?”
听得有些怔愣的鱼阙摇摇头。
她是没有想到,阿娘居然和钩夫人是旧相识?还有师尊、师尊他……他难道也和鱼氏的灭亡有什么牵扯吗?
“因为越碎稚,也有一个孩子。”不管鱼阙想不想听,霁水真人都不给她机会,自顾自地讲。
“一个……叫白意蝉的女孩儿,没错,她便是你的大师姐。”
提起这个名字,霁水真人垂下眼睛,话语也松弛了:“想不到雪浪道君那样光风霁月的人,居然也会有人世的妄念,轻易就与人苟合,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生下孩子,也就罢了。”
“为什么保护不了她?”
“不是中洲小圆满修士么?不是仙林宫药毒精绝的雪浪道君么?竟然也无法将她救回来……那他算得了什么东西?”
鱼阙确实有一个名为白意没见过面的大师姐。不过自她拜入山门开始就没有见过这个师姐,连追萤对她的所知甚少。
师尊也不提起她。
“越碎稚的女儿死了,留下来的一缕残魂留在玉金山,尸身被封在冰棺里,可谓不生不死!”
“他收你为徒弟,只因为你是鱼氏的孩子,你身上很可能带着能救他女儿的秘术——你们鱼氏为什么拥有那种东西,却不肯公之于世?”
霁水真人冷冷地笑:“也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他找到拯救自己女儿的方法没有?”
“她躺在冰棺里,而她那没用的父亲确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若是我,我会——”
她阴沉沉地打量鱼阙:“把你身上的秘密找出来,就算把你的血肉注入我的孩子体内就能使她活过来也无所谓。”
“当然,你现在也是我的孩子。”
“告诉我,好孩子,你阿娘把你造出来使用的秘术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样融合的神魂……你为什么会有完成的神魂?!”
一头雾水的鱼阙更加费解了。
师尊他,竟然是因为自己是鱼氏后裔很可能藏着解救他女儿之法才将她……收做弟子?
鱼阙在一瞬间里想起来自己在草台峰上受的教导,师尊对待弟子那样亲力亲为,竟然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一瞬间陷入思考的鱼阙被扼住脖子,霁水真人嗤笑,看着她挣扎:
“这么说吧,你们三个,就是被贫道杀了,被贫道玩死,你师尊也不会出面救你们。”
“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不过是他女儿暂时不在时候的打发时间的玩物。”
隐在满屋红光之下霁水真人好似一个长头发幽怨的恶鬼,躺在鲜艳得怪异的红绸里:“我的女儿还躺在冰棺里啊,为什么他能这样毫无芥蒂的养其他的孩子?”
“……你到底,为什么会有完整的神魂,鱼斗雪到底是怎么才把你……告诉我。”
霁水真人把手里扼住的鱼阙扔掉,突然喃喃自语,像陷入什么回忆似的,落魄到了极点。
她又不像恶鬼了,像失去孩子而疯魔的母亲。
鱼阙沉默。
白意蝉师姐,是师尊和霁水真人的……女儿?
“呵呵呵呵——”
霁水真人又笑起来,“既然他不能把我的孩子救回来,那么,自然有我来想办法了。”
“越碎稚以为他躲着,就能躲一辈子么?”
“我把他的徒弟都碾成肉泥,不知道他是否——肯现身见我!”
鱼阙信与不信另说,但看她这个随时能发狂的模样,还是下意识地起身,伸手摸剑。
结合面前几近癫狂的话语来看,现在几乎是确定了,黎含光给她说过的传闻是真的。
霁水真人真的和师尊有过什么红尘往事。
两人甚至还有过孩子。
但他们的孩子死了,师尊的不作为造成两人的关系破裂。
霁水真人对师尊的不作为十分痛恨,为了寻找解救女儿的方法,选择入魔……师尊因为对霁水真人的愧疚,所以对她总是那么宽容放纵?
连自己的徒弟被残害至此,也不出手?
师姐师兄可是很久之前就拜入草台峰的,就算师尊放弃她,也没可能会选择将两个亲传弟子送入火坑?
不……
鱼阙试图从霁水真人蛊惑的话里寻找到令自己清醒的线索,是了……是晏琼池把她送去草台峰的……晏琼池也要害她么?
晏琼池会害她么?
鱼阙知道谁也信不过,但比起晏琼池,此人的话,更不能信!
被迷幻涣散的眼神又坚定了起来,也不再打算听这个可恶魔修一句废话的鱼阙拔出了剑,向后退一步,冷冷道:
“我不是来同你讲废话的。”
“你给的药我吃了,楚洛笙呢?把他还给我。”
魔修的可恶之处在于,他们总是长了一张蛊惑人的嘴。
“难道被钩夫人养出来的孩子都会弑母吗?倒是稀奇。”
露出癫狂之相的霁水真人被鱼阙用剑指着,突然之间又冷静了,慢悠悠地咬了一口水烟,吐在鱼阙脸上:
“对了,你和晏氏的少主关系如何?”
“晏氏少主,那个被师姐招来的邪魂,浑身上下都带着不详。”
提起晏琼池时,霁水真人原本戏谑又怨恨的表情总是变得咬牙切齿,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语气一换,变得苦口婆心:
“我奉劝你,还是离他远点好了。”
“……”
此前白珊那样嘱咐她,不要再和晏琼池厮混,今日依旧能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告诫她远离晏琼池的话……真奇怪。
鱼阙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为什么?
“他喜欢你,还是你喜欢他?”
霁水真人话锋一转,玩味地看着鱼阙:“告诉我,你们两个相爱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