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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妾敢以性命起誓,宁嫔之罪孽货真价实,绝无一字虚言,万岁爷要如何处置她?”
雍正仍旧不松手,“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幽居杏花村直至身死。”
他分明已经相信了是宁嫔做的这些事,方才却又问她那般诛心的问题,她不明白了。
婉襄又问他:“为什么不干脆赐宁嫔一死?”
尽管她也分明知道不会,这不符合历史。
“皇考在世时曾赐给她阿玛一首御诗,她也算是功臣之后。”
“西北那些办事不利的将领,朕都可以看在他们祖辈的功劳之上饶他们一命,宁嫔死于不死,于朕本身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可于婉襄而言未必没有区别。
她想继续和雍正争论,或者让他先放开她也可以,雍正却又问了一个她不喜欢的问题。让她没法进攻。
“婉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宁嫔是这一切事情的主使的?”
她很早就知道了,或许是因为裕妃给她的那张没有烧尽的纸张,或许更早一些,在九子墨之事发生的时候,她就知道后续这一切事会是谁做的了。
但不能唯心,任何事都要证据,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万岁爷应该还记得种绿吧?她是最早服侍宁嫔的宫女。她的死不是意外,是宁嫔将她毒死的。”
“嫔妾偶然间得到了一张没有烧尽的纸钱,上面记载的是种绿真正去世的日子。此言有晴蒲为证。”
不需要婉襄再挣扎,他松了手,“所以你去岁要求朕让你见晴蒲一面,那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些事了。”
“后来又将晴蒲送到景陵去守陵,是为了防止宁嫔下手暗害?”
他把这些话说得很慢,阴雨不停地天气,他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可是婉襄,你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朕呢?朕与你何时疏离到这个地步了?”
他这样说,婉襄心中遽然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进她身体里,将她的两个灵魂紧紧地钉在一起。
“不是的。”
她也知道她当时的做法不是最明智的,不用裕妃说,不用此刻的雍正说,不用任何人说。
可那时她始终对历史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心存敬畏,也根本就不敢对宁嫔当真如何。
雍正神情冷峻,随手拿起一件披风,随意地往身上一披,便大步向明间走。
“不是的!”
她早知道那时候这般决定不是最好的处理的,她应该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婉襄追了几步,终于能够握住他的手,“我并不是不相信四哥,我只是……”
转过身来的时候,并不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
“四哥……”
“你分明不是不在意朕。”
雍正的语气里有着睥睨天下的笃定,她被他捏在手心里,可以自己选择做一粒沙子,或是一颗东珠。
“不管是因为什么,朕不想再追究了。”
不追究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也不追究她为什么忽而待他冷淡。
婉襄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她脖颈上,微微抬起她的头,他们的额头抵在一起。
“朕听太医说,民间的确有些妇人产后会性情大变,毕竟生产之事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志怪故事里还有妇人生完孩子之后换了个魂灵的记载。”
她什么都没有说,他已经为她找好了理由。
“至于朕的病……自弘曕出生之后,朕瞧你多郁郁寡欢,朕便也如是。喉头里憋了一口血,昨夜生一场气,全吐出来了才好。”
婉襄下意识地反驳,像从前在他面前说话一样自然,“四哥又在胡说,那些丹药将您体内的元气全调理得乱了,您还觉得是好事……”
他的手指微凉,按在她唇上,“你不信朕说的话,或者朕做些什么,来让你相信。”
“如果你是刘婉襄的话,或许我也就是雍正。”
尹桢的声音突兀地回响在婉襄脑海里,像是山顶古刹之中的一座老钟,被小沙弥周而复始地敲响。
第一下是振聋发聩的,而后就像是涟漪,一圈一圈,渐渐无痕。
他即是尹桢,她重复爱上的是一个人的两世。
下一刻婉襄用力地抱紧了他,时隔一个多月的第一次。
他的体温是如此真实,就像过去数年,就像未来数年他们一同经历过的时间一样,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背叛。
雍正似乎也愣了一瞬,而后才伸出手轻轻地,有规律地拍着她的背,就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
“一切都过去了,所有的变化都只是因为弘曕。一个母亲不是非得要爱她刚出生的孩子,可若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连自己母亲的爱意都得不到,未免也太可怜了。”
“不是的,我没有不爱弘曕……”
只是那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法面对她自己,只好将除了嘉祥之外的任何人都当作过路之人。
今日尹桢的话又让她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放松了一些,原来她不会一点一点忘记未来发生的事。
原来她可以把控那个时刻的来临,那么,她至少可以用柳婉襄的意识来继续爱着他,直到生命的终结。
“怎么不问一问朕,为什么给那个孩子取名叫‘弘曕’?”
婉襄还当真没有想过,“四哥原本说让我来取的。”
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
“若是不给阿哥取名字的话,百官会以为朕不喜欢他的。朕不愿让他受委屈。”
所以在弘曕出生的前几日,他其实都和雍正在一起,在勤政亲贤殿里,并不在婉襄身旁。
“‘曕’者,晒也。那一日你生完弘曕,朕坐在你窗前,日色西沉,含韵斋外隐隐有嘉祥的笑声,有弘曕的哭声,可朕觉得这世上最满足的事情就是看着你这样安静地睡着。”
婉襄缩在他胸膛里,慢慢地睁开眼睛,“四哥,去看看弘曕吧。”
第205章 一家
雍正换了常服; 而后便与婉襄一同登车前往西峰秀色。
昨夜婉襄一夜未归,获萤本来忧心不已,此时见婉襄和雍正携手归来; 悬了一月的心总算是放下些许。
嘉祥原本由她哄着在含韵斋外散步; 此时一见了父母,便摇晃着小腿从获萤怀中挣扎下来; 大笑着朝着他们跑过来。
雍正一把将她捞起来,父女俩有一阵子没有这样亲热,一面说些小孩子的幼稚话,一面朝着含韵斋中走。
婉襄稍稍落在后头一些; 获萤同她说话,“瞧着万岁爷的脸色不太好; 昨夜勤政亲贤殿是急传了太医的,这……”
她们二人说话; 声音都压得很低; “胡乱服用丹药; 又急怒攻心,所以吐血晕厥过去。”
“太医说是说没有大的妨碍,可是……总归慢慢将养; 不要在服用那些没用的,只会害人的东西,也就好了。”
“弟弟又在睡觉。”
嘉祥这样认真地说了一句; 雍正忽而回过头来望了婉襄一眼; “去看看弘曕吧。”
又逗着嘉祥,“去看看嘉祥只知道睡觉; 一点都不好玩的弟弟。”
他用他的鼻子蹭着嘉祥的脸; 嘉祥是爱笑又咋呼的性格; 在雍正怀中扭来扭去,整座西峰秀色里都是她的声音,好像鲜活了不少。
白日里弘曕就放在婉襄的内殿里养着,雨后初晴,日光照耀在弘曕的小床上。
嘉祥被教得很好,越是走近,便越是安静,甚至于伸出手去捂住了雍正的嘴,又教导婉襄说要“安静些”。
婉襄忍着笑,也用手把自己的嘴捂住了。
获萤同样跟着学,嘉祥一双眼睛又笑弯成了月牙,轻轻地拍了拍手。
走到摇篮一旁,雍正便将嘉祥放在了地上。
内殿之中的宫女要行礼,为雍正所制止,只让她们去搬了两张太师椅过来。
他们各自在弘曕一侧,嘉祥站在床头,攀着摇篮两侧,踮起脚尖,目不转睛地盯着睡得正熟的弘曕。
刚刚满月的婴儿,皮肤被阳光晒得微微有点红,看起来并不如嘉祥那样吹弹可破。
头发是很短的,眼皮也有点肿,光看五官,根本就看不出来是男是女。
这其实也是婉襄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这个借由刘婉襄的身体所诞生出的孩子,她觉得既陌生又熟悉,这奇异的感觉缠绕在她心头,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发何种感慨。
“嘉祥生得像朕,弘曕又生得像你,实在很公平。”
弘曕还这么小,像一只小动物,哪里能看出来像她?
嘉祥倒的确很像他,五官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难怪他这样疼爱她。
婉襄正要反驳,雍正的目光仍落在弘曕身上,“你刚刚生产完,将朕拒之门外,朕在勤政亲贤殿批阅奏章时总是不能专心,一时记挂你,一时记挂嘉祥,一时又记挂弘曕。”
“后来朕听说你略微好了些,便亲自照顾嘉祥,几乎是衣不解带,事事都亲力亲为。但……宫女们说要将弘曕抱给你看看,你便总是拒绝。”
“朕那时就想,原来西峰秀色中可怜多余的除了朕,还有弘曕,所以就令人将他接到勤政亲贤殿中住了几日。”
他每日于朝政上需要发落的事情不会减少,只会增多,还添了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奶娃娃,那几日他若是过问弘曕生活的琐事,怕是连平日里睡觉的那一两个时辰都要被压缩了。
婉襄不免又觉得有些难过,他继续道:“那时朕就时常这样看着弘曕,用他安宁的睡颜来填政事思绪之间朕脑海中的空白。”
“他完全都还没有长开,朕却只觉得他像你。”
“眼睛若是能睁开的话,没几年就长得和你一样大了,等到会吵会闹,懂得和大人淘气了,一双眼睛能说话,朕不知要有多喜欢。”
“也就是刚出生的时候皮肤看着不通透,朕与你天生都不算黑,朕的皮肤是早些年为皇考办事东奔西走晒成的,将来朕也拿这些事来历练他……”
廊下有风铃轻微的声音,是婉成留下的。
嘉祥被这声音吸引了,朝着窗口走去。
“朕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忽而被厌弃,但如今总算有结果,不想再旧事重提了。”
在被她执意冷落的时候,他有多困顿,愤懑,不是这寥寥的几句话能够说明白的。
雍正的手落在弘曕身上,轻轻地拍着他,“朕原来想一直将弘曕留在朕身边的,后来还是想着,可嘉祥是你养着的。”
“若是这样做,会让后宫众人又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以为朕是有心将弘曕交给其他位分更高的妃子抚养。”
康熙朝时,便是严格这样执行的。嫔以下都没有养育亲生子女的资格,连雍正自己也是为孝懿仁皇后抚养的。
与生母、胞弟之间始终不能亲密无间,大约是雍正一生的遗憾。
“这样会让你陷入不利的处境,让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以为你已经是可欺之人,所以朕才又令人将弘曕送回到了西峰秀色里。”
他把这种分开的苦痛简化成了一句话,“许多日子没见了。”
就算拥有的时间不长,弘曕是被他的皇阿玛很好地爱过的。
婉襄握住了他的手,“四哥,往后岁岁常相见吧。”
尹桢是她无论如何都会忘掉的人,在剩余的时间里,她想像从前一样地和雍正彼此相爱,亲密无间,再用漫长的几十年来偿还那些她应该偿还的,对抗应该对抗的。
她握着他的手,唯一确定的是无论他是胤禛,还是尹桢她都爱上了他,对错也无顾。
她不能只是畏惧着自我的消解,而回避着将要消解的这个“自我”里产生的真心。
雍正忽而笑起来,“梁上不生燕子,倒生了风铃,把女儿都要吹走了。”
嘉祥站在窗前,不停地踮着脚,虚空地去抓檐下的风铃。
她分明离它那样远,努力了半晌毫无收获,却也并没有半分恼怒。
“是谁在廊下挂了风铃?”
嘉祥以为是在问她,暂停了抓风铃的动作,“是小姨。小姨说能长高高。”
婉成喜欢用各种各样的东西装点她的生活,她的人生总是丰富多彩。
“婉成若是当真喜欢柳记谦的话,朕可以为他们赐婚。”
“开着窗的时候能听见声音,但起风的时候通常都会把窗户关上,就一点都听不见了。”
这是婉成对于她和柳记谦之间的事,给婉襄的回答。
叶公好龙,不合时宜,总是没办法把事情做好……很难形容。
婉襄给了他精准的回答,“有些事要他们自己慢慢探索,寻找一个合适的位置。赐婚于皇室子弟而言是殊荣,于他们而言或许只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还不确定日常生活,与那一次一同患难之后情绪激荡之下产生的感情是不是爱慕,若是赐婚的话,他们这一生就都得要背着‘美满婚姻’这四个字向前走了。”
这或许是很沉重的。
而若是他们最终真的能走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