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但光会背还不够,需得领会其中的意思,才能真正有所收获。
婉襄便问嘉祥,“嘉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她是准备好了要为嘉祥解释的,但她点了点头,“梁帝是南北朝时的梁武帝,信仰佛教,每日都在同泰寺中为百姓祈福。”
“大臣们觉得这样不行,就用银钱把皇帝的身体赎回来。”
嘉祥不能很灵活地用手指摆数字,伸出手掌,用左手把右手的大拇指按下去,摇着头数了一下,确定是“四”。
“额娘,大臣们一共赎了四次哦。”
小富察氏一直微笑着看着嘉祥,她得到了鼓励,“汉皇指的是西汉的开国皇帝刘邦,在未央宫中摆酒,担心功臣韩信谋反,所以将他杀掉。”
《声律启蒙》只讲究对仗工整,内容上倒并不要求互相映衬。
“尘虑萦心……是指一个人很烦恼,连卓文君的绿绮琴都不想再弹。霜华满鬓,是指一个人老了。”
嘉祥说到这里,从婉襄怀中跃下去,跑到一旁去垫着脚尖拿起铜镜,“额娘,青铜是铜镜!”
她这样聪明乖巧,婉襄的一颗心简直都要化了,将她重新抱在膝上。
那面铜镜之中便同时倒映出婉襄和嘉祥依偎在一起的影子,她又笑起来,伸出肥肥短短的手指去触碰铜镜之中的婉襄,遮住了她的眼睛。
“额娘看不见啦!”
“额娘看不见了,嘉祥可以再偷吃一颗樱桃。”
偷吃的刺激感让嘉祥更自得其乐,满屋子都是她的笑声。
众人都跟着开心了一会儿,兆佳福晋又关切,“上一次乌苏侧福晋说那名女子不在宴席之上,后来画了画像,可有在宫中寻找了么?”
这件事是婉襄的心病,“让画师画了几次,乌苏侧福晋都说不大相像,如今还在画呢。”
已经又加派了人手。
这时候没有相机,无论是西洋画还是工笔画都不大写实。便是有人在跟前也没法画得相似,更何况仅仅依凭言语描述。
兆佳福晋便安慰婉襄,“小公主在王府之中过得很快活,平日虽然也要念叨皇阿玛和额娘,但并不会吵闹。”
“娘娘若是放心的话,让小公主多在府中住一段时日也好,这件事总归要有一个结果。”
兆佳福晋是好意,但婉襄如何舍得嘉祥,只能含混过去,“等到五月之后再说吧,也不知嘉祥能在这里呆多久。”
先时是新鲜感,若是当真不想额娘和阿玛,也未免太白眼狼了。
默了片刻,西林觉罗氏便道:“进了四月,皇家便似乎是有些流年不利。先是小公主出了意外,而后和亲王府里章佳侧福晋的儿子也就夭折了。”
“夭折前几日我还去和亲王府探望过章佳氏,那时候还觉得她的儿子白白胖胖十分健壮,当真是意想不到。”
在婉襄能够查到的史料之中,并没有这个孩子的死因。
先天不足,吴扎库氏谋害,照顾不周……都是有可能的。
也许这个朝代婴儿夭折实在是一件太常见的事,以至于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没有名字,也都不值得在史书上记下一笔。
这是让人沉默的话题,小富察氏又道:“新生的喜悦可以冲淡旧的,六月吴扎库福晋临产,到时和亲王府想必就又喜气洋洋了。”
谁会一直关切失子的章佳氏呢?
“婉襄,因王府改建贤良寺之故,你阿玛一家仍留在东路附近居住,照管寺中事宜。今次难得过来,要不要将他们请过来与你相见?”
“小公主已经见过他们了,但平日里我们都居住在新府,也趁今日机会让小公主再见一见母族人。”
这原本也是婉襄和雍正议定的行程,“福晋,我可以去我阿玛和额娘的居处探望他们么?”
而不是将他们作为奴仆呼唤过来,跪在她面前,像是《红楼梦》中元春省亲时那样毫无一点人情味。
她也想看一看她许多年没有再回去的“家”。
第238章 旧忆
兆佳福晋想得周到; 即便昨夜雍正让太监到怡亲王府传旨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也仍然想到让婉襄的阿玛与额娘准备。
依情理而言,这一次婉襄也的确是要见一见自己的父母的。
西林觉罗氏与小富察氏不再作陪; 只有兆佳福晋陪着婉襄与嘉祥往东路去。
兆佳福晋已经带着嘉祥去过婉襄家中一次; 这一路上嘉祥便一直叽叽喳喳地和婉襄说着那一日的见闻,说院子里养着的花草; 说婉成养着的昆虫,小儿稚语,冲淡了婉襄近乡情怯之感。
待到走到那一处院落之前,刘婉襄的回忆更汹涌地出现在婉襄脑海里; 她的眼眶很快红起来,停留在原地。
嘉祥原本说得正高兴; 身体往前拱,要给婉襄带路。此刻也安静下来; 有些好奇地望了婉襄一眼。
像婉襄关心她一样; 她也很关心婉襄; “额娘,不哭,不哭; 嘉祥呼呼。”
呼一呼,把疼痛和泪水都吹走。
和以前感受刘婉襄记忆的时候不一样,婉襄很快就发觉了; 这一次情绪与认知建立起来的速度都是更快的。
她可以不用在脑海里搜寻; 便清晰地知道眼前一砖一瓦的故事,知道每一朵花草是怎样在这里生长起来的。
这些事情看似和她无关; 可天地万物都和她有关; 它们都爱着她; 而她也如是。
婉襄没有朝前走,兆佳福晋也根本没有催促。
嘉祥不知是害怕还是担忧,莫名其妙地咧着嘴抹眼睛开始哭泣。
院中没有动静,邻院的院门打开,走出来一个拄拐的老妇人,佝偻着身体,抬头看了一眼,暗淡无光的眼睛忽而睁大了,“刘家的二姑娘?”
婉襄下意识地望过去,“杜家奶奶。”
是小时的一块雪花洋糖,一块贵人们衣服上拆下来不要的镶边衣料,裁成细条可以当发绳用,系住她那时为数不多,只能扎成小鬏鬏的头发。
这称呼从她唇边自然而然逸出的时候,也有眼泪从眼眶中摔落。
嘉祥哭得更伤心了,婉襄想起来,“她”在这里经历过嘉祥当下人生的所有时期,而“她”即是我。
杜家奶奶很快就望见了婉襄身后的兆佳福晋,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要给她行礼。
“福晋,娘娘。”
兆佳福晋没有她那样老,在她面前她仍然是年轻人,快步走过去没有让她将这个礼行完整。
杜家奶奶知道刘家的二姑娘做了妃子娘娘了,“公主和福晋前几日来过一次。”
思维还很清晰,就好像那十几年,几十年的岁月都被人好好记录着,在天气晴和时晾晒,展平,谁都没有忘记。
婉襄也不会忘记了。
“杜家奶奶,您过得好么?”
嘉祥挣扎着要从她怀里下来,抹着眼泪独自一人朝着院中走去。
杜家奶奶脸上露出了慈祥与感激的微笑,她脸上的那些沟壑不能像记忆一样被展平。
“福晋仁慈,将老妇人的儿孙都放了出去。小孙儿最争气,去岁考中了进士,如今外放出去做了县官。”
那少年还是她隔着一堵墙的小竹马,拿着草叶石头过家家,在邻家儿童的嬉笑声中做她天真无邪的夫婿,学大人模样为她簪花。
真好,柳婉襄童年过得很幸福,刘婉襄也如是。
嘉祥的哭声原本越来越远了,重新越来越近,刘满抱着她,一面慌张地安抚,一面从院中走出来,先给兆佳福晋行礼。
福晋微笑了一下,“女儿也在哭,外孙女也在哭,怕是管领怕是哄不过来了。”
婉襄很快用手帕擦掉了面颊上的眼泪,同杜家奶奶点头致意,而后朝着自己的父亲和女儿走去。
嘉祥手里已经被塞了一小块糕点,她努力地抑制住了哭久之后想要打嗝的冲动,眼泪口水全黏在那块糕上。
她看到婉襄才想起来,非是正餐她并不太让她吃这些饱腹的东西,拿着那块糕就要往刘满嘴里塞,“果洛玛法吃,吃。”
而此刻的刘满只望着自己的女儿,忘记了去回应嘉祥。
“回家了,额娘和姐姐哥哥们都在等着你。”
在这里她不是什么谦嫔,是刘满和白桂枝的女儿,是刘婉平以及刘忠和刘思的妹妹,刘婉成的姐姐,刘家的二姑娘。
他们都站在院中,婉平约束着她的儿子顺哥儿,陌生的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大眼睛的小姑娘。
两个陌生的妇人手中也各自有一个孩子,是大嫂和二嫂。刘婉襄接下来的人生记忆,将由她来续写。
婉襄走进院子里,看见墙角许多盆茉莉与栀子,那是婉平养的花,“大姐的花还是养得这样好,如今还有时间照顾么?”
刘满和白桂枝都不会养花,两个哥哥和婉成更不会。
婉平就是像栀子花一样纤弱美丽的姑娘,所以最懂得如何照顾它们。
“如今家事顺遂,又做起了一些小生意。铺子距离贤良寺不远,所以可以时常过来照顾阿玛和额娘,也照顾她们。”
栀子一枝,泪眼含情,婉襄望着她笑了笑。
她在院子里转了起来,“我记得婉成出生之前,这里是有一棵石榴树的。”
后来因为婉成出生时白桂枝难产,刘满再不要石榴所寓意的“多子多福”,又不舍得无故砍去,便将它移栽到了其他的地方。
那棵石榴树每年都会结很多果子,夏日黄昏时就坐在石榴树下痴痴地望,盼着榴花的红赶快烧去,她就可以摘石榴吃。
“婉成小时候从没吃过石榴。”
年岁最相近,当真是冤家,什么事都要比一比,而后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从前用来展示过首饰的玻璃盒子现在是婉成养昆虫的箱子,都是婉襄送给她的。
天气太热了,里面除了一些土壤似乎空空如也,“现在养的是蚂蚁。”
婉襄笑着回应她,像小时候斗嘴一样,“没人在乎你养什么,只要不出现在我床上就好。”
那么真切的,属于她自己的回忆。
婉成微微一笑,没有还嘴。
“婉襄。”
下一个泪流满面的人是婉襄的额娘,她朝着她走过来,用力地把她拥在怀中,这一次相见比圆明园那一次更真切,可就算是那一次,也隔开两、三年了。
嘉祥方才是受了婉襄流泪的惊吓,原本早已不哭了,此时见果洛玛玛也这样悲伤,一时之间又理解不了。
婉襄分明不觉得很悲伤的,但眼泪还是抑制不住。
雍正昨夜就说不会陪着她见父母,这也是他的温柔。
众人的情绪一时都有些崩溃了,在院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让婉襄进屋,再一同坐下来说话。
这里的孩子年纪都和嘉祥差不多大,于她而言是游乐园,她不再将那么多的注意力放在婉襄身上,和他们一起玩得很开心。
兆佳福晋很懂得体谅,不知不觉就消失在了院子前,只将空间留给她们一家血脉相连的亲人。
大嫂和二嫂都是包衣出身,两个人的性格都很好,从不会和家里人红脸起冲突。
大嫂生的是女儿,小名叫月姐儿,比嘉祥要小几个月。
皇家没有什么和嘉祥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兰牙迭的性子太腼腆,嘉祥还是第一次遇见月姐儿这种活泼的,两个人才见第二面,看起来就很亲密。
二嫂生的是儿子,还不到两岁,接着婉成儿子的名字叫利哥儿,长得虎头虎脑的,倒不像婉襄二哥小时候那样顽皮,不免也被婉襄打趣。
一家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还是婉成耳朵尖,听见了叩门声,从屋中走出去,打开了院门。
是柳记谦来了,他来给婉成送他刚刚画好的昆虫图,和一些刚出炉的糕点。
毛脚女婿的青涩与紧张一览无遗。
婉襄向着院门望去,恰好和他四目相对,他恭敬地行礼,“给谦嫔娘娘请安。”
这院中唯一的一个外人,和其他人有着完全不同的心境,但几百年后,他们也是亲人。
婉襄站起来,“我想要单独和柳先生说几句话。”
婉成和柳记谦一起站在午后的阳光里,俨然一对璧人,婉襄朝着他们走过去,替换了婉成的位置,是没忘记的五百年后的记忆与他对话。
“柳先生今秋将与婉成成婚,我提前祝福你们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将近一年没有见面了,他从那一夜碎裂的瓷器之中涅槃重生,充满了和婉成一样的生命力。
他在婉襄眼中就像是一粒种子,她希望他能够一切顺利,在土壤之中生根发芽,不断地结出果子。
其中有一颗果子叫做“柳婉襄”,她也很好很好。
若时间是平行的,每一条时间线上都有不同的故事,眼前的这个他结下的那颗果子或许不必再回到祖先生活的年代,可以未曾爱上旁人,和她的爱人白头偕老。
柳记谦再行了一礼,“有生之年,小人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对婉成好,尽力不使得她受任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