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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满意,于是拐弯,换了条岔路,然后迳直走进了最靠内侧的一家客栈。它不是临街第一排,但后院距离男孩重点关注的那套宅子不到三丈远。
他走进大堂,坐下,悄悄摸了摸四四方方的榉木桌子。这套桌椅有些年头了,表面掉了点漆,桌角还粘着两颗饭粒。
其实他吃过这家的饭菜,味道不错,但从来不是正大光明坐在这种桌子上享用。
客人不多,跑堂的伙计很及时地凑过来:“小哥儿,就你一个人?”
男孩点头。他不再破衣烂衫,就不会被撵出去。
八岁的孩子自己上馆子,这事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伙计看他眼生,不由得多问一句:“你家大人呢?”
男孩无声张了张口,又指着自己咽喉。这毛病有时也给他省了不少事,至少人家不会再刨根问底——反正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伙计懂了,这孩子是个哑巴。城里有哪一户人家的孩子是哑巴吗,他怎么不记得?
男孩手里抓着一锭碎银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成功将他唤回了神:“哦,小哥儿要吃点什么?”
这种客栈可供打尖也可供住店,他指着墙上的木牌子道:“我们店里的砂锅吊子、素炒三丝和五香熏鱼都是招牌……”
他话未说完,男孩就点头了。
再配一盆米饭,这顿午饭就完美解决。
一个男孩踞案大嚼,这副场景未免吸睛。掌柜站在台子后头吸着旱烟,一边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莫不是跟家人走丢?”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男孩将砂锅里最后一小块猪心丁也拣起来吃了,这才擦了擦嘴走过来,把碎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给他找了零钱,男孩却不收,而是指了指掌柜身后的木格子。
第15章 必须得漂亮!
这暗示很明显,并不难猜:“你要住店?几晚?”
男孩竖起一根指头,把钱尽数推还到掌柜面前。
黟城物价不贵,这些钱够住上五、六天了,男孩却只要求一晚。掌柜看他来路不明,本有些犹豫,可是转念一想,八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坏事来?无非就是进店偷东西。现在店里客人稀少,总共也只有两房,他只要派伙计把这孩子看牢,那便无虞。
官家的确要求,店里来了生面孔就得上报。可是这小家伙只有八岁,那是不可能跟城主府的惨案扯上关系。只要他家大人找来了,但凡是个生面孔,他马上就差人去报官。
再说了,这是个小哑巴,就算官家提去问也问不出东西来。若是他跟家人走散了,店里收留他也算做了善事,毕竟城主府惨案的元凶还没抓到,夜里的街道并不安全。
掌柜这么想着,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了钱,向伙计招手:“你带他去客房。”
说来也巧,掌柜提防男孩偷窃财物,把他安排在最偏远的客房,远离其他客人。这恰好就遂了他的意愿,因为几丈开外就是那一栋大宅的高墙。
伙计送上热水就离开了。
男孩把背后的竹篓放下,又将手里的油纸包打开,摊在桌面。
熏鱼的香味儿顿时弥漫开来。
篓盖一动,随即掉开,白猫从里头钻出来,轻盈跳到桌上,鼻头不自觉轻嗅两下。
男孩将油纸包往它面前推去。
猫儿侧了侧头,他却听到千岁的声音:“给我的?”
“不对!给猫的。”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口误,飞快纠正,“你没碰过吧?”他要是敢让她吃自己的剩菜,看她不抓花他的脸!
男孩赶紧摇头。熏鱼的确很香,但他从头到尾都没碰一下。
他见过那些富家子的作派,出门用饭还要自带餐具,讲究得不得了。千岁这么贵气,想必更加斤斤计较。
“算你识相。”她不饿,但这只猫饿了,它已经两天没有进食。
白猫叼起一块熏鱼,小心吃了起来。它的品相很好,吃相也很秀气,细白的小牙咬在棕红色的鱼块上,发出咯啦咯啦的爆裂声。
味道不错。白猫一边啃鱼,一边眯起了眼,长长的尾巴轻轻拍打桌面。
男孩就趴在桌边看它进食。
毫无疑问,千岁附到这只猫身上了。他没忘记她昨晚说过,白天只能以灵体出现,这就很不方便了。因此她给自己找了一副临时的躯壳,以方便光天化日之下行动。
按她的话说,这副身躯必须灵巧、不引人注意,并且不具备威胁性,至少在别人眼里看来是这样;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必须得漂亮,才能勉强配得上她千岁大人的身份!
所以,这只白猫成了首选。
他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她,苦于开不了口。这么想着,男孩看它吃饭却觉得手越来越痒。
那白毛看着是又干净又绵密又细软,不懂得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猫儿吃得正欢,他忍不住轻轻抚了它一下。
真是好软好顺好滑,比他昨天傍晚在成衣店里摸到的水貂皮还舒服!
这么想着,他又摸了摸。
白猫突然转头瞪他,滚圆的杏眼里全是怒色,口里咝咝响声,像是下一秒就要跃起攻击。
谁给他的胆子,敢用那双讨饭的手来碰她!
男孩飞快缩手,安静地看它吃鱼,再也不敢逾矩。
白猫瞄他一眼,转过了身,毛茸茸的尾巴“啪”一下打在他胳膊上。
“太咸了,给我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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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天就黑了。
客人来了又走,大厅里热火朝天了两个时辰,终于慢慢变空。掌柜和伙计闲聊,都在感叹这一天又过完了,然而城主府惨案的元凶还未落网。
从街上越来越严密的军力来看,署衙着急了。
这次大案万众瞩目、不同以往,城门已经关了三天,压力越来越大。黟城毕竟还要对外通联,人们还要出外讨生计,不可能一直锁城下去。
可是凶手还逍遥法外。
能犯下这种恶性大案的不是普通人,所以署衙一点儿抓人来顶缸的念头都没有。就因此事牵涉到地方高官,又闹得人人皆知,才必须要秉公办理。
“署衙那帮子人,现在焦头烂额呢。这事儿只要再悬着几天,就要惊动上面了。”
“这回也是怪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找到。”
掌柜摆了摆手:“我在署衙的朋友说,昨晚市集那里又出现两具尸体,都是生面孔。”
“外乡人?”
“是啊,而且城守军盘查外地人两、三天了,压根儿没见过这两个。他们是直到死了才被发现。”掌柜压低声音,神秘道,“身上还配着武器,很可能就是凶手那一伙儿的。”
“他们又是被谁杀掉的?”
“那就不清楚了。”这事儿从头到尾都笼罩着阴云和不祥。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却见临窗的座儿有个男孩吃好了,走过来会钞。
掌柜一边结账一边问他:“小哥儿,你家人还没找来?”
他摇了摇头。
“可要我帮你报官?”
他又摇了摇头,面色平和,并没有一般孩子的惊惶。
然后,他就回房去了。
掌柜悄悄提点伙计:“这孩子有些古怪,你今晚多盯着他点儿。”
伙计领命去了。
这个晚上月明星稀,是个好天气,四下里的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住店的客人事儿多,伙计半夜起来三、四趟,见男孩的客房紧闭。床就挨着墙,他经过时,都可以听见里面均匀的呼吸声。
一点异常都没有。他摇了摇头,掌柜年纪大了,就喜欢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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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过中天,黟城署尹杨奇行还在挑灯阅卷。下人知道他这两天上火厉害,眼睛通红、满嘴起泡,一晚上给他送了两次冰镇的莲子百合羹。
秋风已经带上凉意,可心头的闷火还需要沁骨的冰水才能稍稍压止。
他扔下手里的案情卷宗,揉了揉干涩的眼,数不清是第几次叹气了。
第16章 不速之客
城主府惨案并不复杂,而是空白。
关于这案子的文书只有薄薄的六页纸,对于一桩当地的惊天大案来说,这也太少了。死去的几个凶手身上并没有明显的标识,然而肌体强韧,掌中都有薄茧,仵作认为他们生前都是高手。
既是高手,好歹自矜身份啊,为什么要到他们这种鸟不生蛋的乡下小地方来行凶?
更糟糕的是,他们应该还有同党潜在城里,数量不明,位置不明,甚至目的不明。黟城人惊叹于凶手的残忍,但更担忧自己的安全。有这么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藏在黟城,谁不是寝食难安?
更糟糕的是,王廷居然派出来安抚使!
今儿白天,黟城大开北城门迎接的,就是这一位。
黟城地处梁国北部,是个偏远小城,离大都有八百多里地。城主府大案才发生两天,消息绝无可能那么快就传去大都。
就算城主府案惨烈,可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历来只有天灾及边境用兵,王廷才会特遣安抚使出办。小小黟城何德何能劳动使节他老人家纡尊降贵走上这么一趟?
可是安抚使居然就到了。
那就只能说明,安抚使早就上路往这里而来。
这位安抚使进署衙之后就责他办案不力,着他三日之内必须擒拿凶手归案,并且表示自己要坐镇黟城,亲自督办!
三日。
杨奇行挠得头皮都要破了,这是要逼死他的节奏啊。可怜他在这位置上已经熬了八年,前些日子上头还给他透了消息,明年之前王廷很可能一纸命令颁下来,升他去州府做事。
终于要离开这鸟不生蛋的乡下穷地方,杨奇行甚至都觉得这个秋天的风里都透着香气,哪知好事还没上门,噩耗倒先来了!
他忍不住又揪了揪头发,这是烦闷时的习惯动作,结果薅下来好几根。
他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到此时也仍是了无困意。
“罢了!”他拍了拍桌子,决定再沉下心来好好翻找线索,“来人!”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再来一碗冰镇莲子羹才能压下嘴里的苦味儿。
屋外无人应答。
杨奇行又喊了一声,然而外头还是静悄悄地。
守在外头的下人哪去了,莫不是敢偷懒睡觉?
杨奇行只得自己起身,打算出门训斥几句。
他心头憋着一股火气,也恨不得找人出出气。不过他还未走出两步,忽有一阵大风刮过,窗户咣当一声洞开。
凉风扑面,吹得他头发都乱了。
杨奇行黑着脸正要去关窗,不经意一回头,突然呆住。
门边不知何时倚着一个红衣女郎,对着他巧笑嫣然。
杨奇行是读书人,熟知赞颂女子容貌的华丽词藻,什么国色天香,什么沉鱼落雁,他从来都觉太过。可是只有见到了眼前这个女人,他才知道那些词汇的苍白无力,世上真就有这样的美人!
哪怕她的手笼在袖中,只露出纤指如笋尖,哪怕是她侧首睥睨,下颌扬起一点润巧的曲线,都精致得无以复加。
她美得不像真人,无论再看多少眼都有种奇异的疏离感,仿佛本身并不存在于现世。然而就是这种古怪的感觉,要勾着人去亲近她,讨她一点青睐。
只一眼,他就觉得这两天积累的燥气再也压不住,一阵阵从心底涌上来。
她款款前行,走到他面前才轻启红唇:“杨奇行?”竟是毫不客气地直呼他本名。
杨奇行目瞪口呆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勉强回过神来:“你、你是谁,夜闯官宅可是……”
这女人邪气得紧,竟可以不经意间夺人心志。他既然清醒,也就警惕地后退两步,高声喝道:“来人!”
门外静悄悄地,一如既往。
千岁懒洋洋道:“就算你吼破嗓子,也没人会来。我若是你,就想着节省时间,提高效率。”
话音未落,窗子突然自行关上,还啪嗒一声落了闩。
“杨大人可是渴了?”她和颜悦色,“先喝上一口莲子羹润润喉吧。”
手中传来一阵冰凉,杨奇行低头,赫然发现自己手里捏着满满一盅莲子百合羹!
瓷碗里头还冒着阵阵白气,像是添加的冰块刚刚从窖里凿出来。
这真是,活见了鬼。
原来这漂亮女人也是异士。杨奇行暗暗咽了下口水,色厉内荏:“你想作甚!我可是黟城署尹,大梁国堂堂的……”
红衣女直接打断了他:“帮你抓城主府案的凶手。”
杨奇行呆住:“什么?”
“我说,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让你抓人交差。”只要涉及生意,她可以变得无比有耐心。
对于这个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杨奇行没有半分相信,但他得承认,她的话勾中了他的心事:“你知道凶手是谁?”
“比这更好。”她微微一笑,“我知道怎样找到他们。”
杨奇行打量她的目光带着审视:“你到底是谁,和凶手有甚关系!”
“他们挡到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