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谭昭昭朝他呲牙,白了他一眼,用罗帕一点点擦拭干净手,伸直腿一下下捶着。
张九龄笑着上前,帮她一下下捏着放松。
谭昭昭再次感受到了他的手劲,哎哟叫唤着挪开腿:“别别别,大郎你?放过我,等下我还要靠这条腿下山呢!”
这时?千山走了过来,张九龄就悻悻住了手。
千山目不斜视,拾起地上的水囊,重?新换了干净的水囊,连着胡饼一起送来。
张九龄倒水清洗了手后,才?一并接过胡饼。千山施礼退下,张九龄冲她一笑,掰了块胡饼,喂到了她的嘴边。
谭昭昭张嘴吃了,顺手要去拿胡饼。
张九龄避开她的手,继续掰着喂她:“你?的手没擦拭干净。”
谭昭昭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与他一人一口,分?食了胡饼。喝了些水,肚子饱了,精神也恢复了大半。站起身走动活动着身体,四?下张望,找地方前去入厕。
张九龄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谭昭昭急了,回头怒目而视:“别跟来!”
张九龄怔住,略微思索之后,停下脚步,朝一旁偷笑的眉豆招手,面不改色道:“前去伺候。”
眉豆应是上前,陪着谭昭昭去到偏僻之处。
窸窸窣窣方便完,谭昭昭在山泉中?洗了手出来,见张九龄站在不远不近处,负手眺望着韶州府的方向。
太阳洒在他的双肩,青衫落拓,高瘦的背影寂寥,仿佛要乘风归去,同天际的云融为一体。
谭昭昭静静看了一会?,示意眉豆先离开,缓缓走上前。
张九龄听到身后的动静,头也没回,手伸向背后,熟练地将她的指尖轻握住,环在腰间,道:“昭昭,你?靠着我歇一会?。”
谭昭昭累了,就势贴在了他的背上。背不算宽厚,脸能清晰感受到他后背线条分?明的肌肉骨骼。
温暖,安心。
张九龄静静道:“整个岭南道,虽有广州府,被梅岭隔开的北边州郡,都太过贫瘠。”
谭昭昭似乎感受到,他此?刻的心跳都沉缓了些。
收回手,谭昭昭走到了他身边,与他并肩站立,望着眼前的河流山川。
张九龄指向绵延起伏的山岭,涩然道:“昭昭,我一直心存着妄念,想要重?新开辟一条方便宽敞之道。北地能种植粮食,各种蔬果,山珍,待来往通行便利之后,北地定会?变得欣欣向荣。”
眼前,生他养他的土地。
下山之后,他即将远行。
这里,依旧生活着他的家?人们,乡邻们。
走得再远,他依然心心念念,无法放下。
开辟大庾岭!
原来,张九龄早就心存大志。
谭昭昭笑起来,朝着前面喊道:“劈开这道山!”
张九龄被她惊了跳,旋即失笑出声。
脚力夫们跟着笑,有大胆的接话道:“郎君,劈开这道山!”
其他人跟着一起喊:“劈开这道山!”
山峦间,劈开这道山的声音,不断回响。
撞在张九龄的心上,他感到心摇摇晃晃,激动得快跳出胸膛,大声回应道:“可!”
谭昭昭笑个不停,话锋一转,喊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千万莫滚下山,我还要去长安!”
张九龄哈哈大笑,携着她的手,道:“走,下山去,去长安!”
下山歇了一晚,谭昭昭恢复大半力气,继续循东路前行。
翻过了大庾岭,官道就平稳顺畅了起来,谭昭昭有时?坐车,车坐得累了,便出来骑马。
虽然累,倒也惬意。
一路行去,天气愈发冷。这天到了吉州境内,天下起了小雨,寒冷刺骨。
下雨路滑,张九龄决定在镇上寻一间客栈,待天晴之后再继续前行。
镇上就一间客栈,他们一行进去时?,里面已经有两个身穿差役官服模样的人坐在厅堂里,在他们身边,立着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衣衫褴褛,看上去疲惫不堪,却难掩器宇轩昂,一看就非常人。
谭昭昭好奇打量,差役在说着什么,她一时?没能听清,只听到“张说”两字,瞬时?看向了张九龄。
张九龄也在打量着他们,迎着谭昭昭的目光,微愣之后,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谭昭昭便能确定了。
被称为“燕许大手笔”的张说,一代文?相,官宦生涯几经起伏,曾经被流放岭南钦州。
没曾想,在这里竟然遇到了他!
第二十七章
在大唐想要出仕; 一是看出身?,二是读书科举,三是靠官员举荐。
李白无法考科举; 写给韩荆州的《与韩荆州书》,“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就是他的投名状; 本意是为了出仕为官。
科举之前,读书人各显神通; 让官员看到自己的才名,上门?拜访; 投递文章诗词。
考中?科举之后?; 也不一定?能做官; 或者一辈子只能做个小官吏。
做官之后?想要升职; 主要靠人提携; 也是举荐。
大唐人才济济,像是李白杜甫等诗人,一辈子郁郁不得志者; 不知凡几。
张九龄算是做到了大唐诗人中?最高品级官员; 官至宰相; 被封为始兴开国伯,食邑五百户。
而张说; 曾对张九龄有举荐提携之功,对他十分看中?,并主动?称他们都姓张; 论谱叙辈。
谭昭昭很是纳闷,张九龄官途并非一帆风顺; 考中?进士之后?,苦于没背景关?系,坐了许多年冷板凳。
张说本身?也宦海几经沉浮,对他的提携,应当是很多年以后?了。
谭昭昭纠结了片刻,就很快放下了。
聪明人不知凡几,她并不敢仗着知晓些历史大致走向?,就认为运筹帷幄,势在必得。
这一世兴许是平行时空,说不定?,张九龄的运道就变了呢?
且以张九龄的聪明,能从偏僻地方毫无根基的穷小子,走上宰相之位,名流千古,他的本事,无需谭昭昭操心。
离开大堂回到客舍,伙计送进了热水,眉豆忙着收拾干净,两人坐下来歇息。
谭昭昭取了一些香出来,放进熏笼中?。青木香气渐渐升腾,闻着熟悉的香暖气息,驱散了赶路的疲惫。
张九龄一直若有所思?,先前见到谭昭昭的惊讶,他也感到疑惑不已,没曾想她居然知道张说。
后?来,想到他书房有收藏张说的文集,兴许是在晾晒卷轴的时候,她看到过,便未再多想。
“昭昭,过来坐。”张九龄伸手?拉过谭昭昭坐在身?边,顺手?将熏笼摆得近了些。
谭昭昭手?搭在熏笼上取暖,张九龄干脆将她的双手?握在了掌心中?,捂在胸前。
张九龄低低地道:“昭昭,你先前见到的,便是张舍人。朝廷离得远,我不知发?生?了何事,端看其情形,他应当是被流放至岭南。”
官不易做,一个不察得罪了权贵,或者让陛下不喜,贬谪还算轻。流放就惨了。
大唐流放,三千里起,妻妾一并随着流放。且北地的官员,必须流放到南边,南边的官员,则流放到北方。
岭南向?来是流放之处,张说是冀州人,照着规矩会流放岭南。
谭昭昭岂能不知张九龄情绪的低落,顿了顿,道:“大郎,各人有各人的运道,我以为,大郎无需为此事伤怀。无论是贬谪,或者是流放,说不定?还有复起之日,不到最后?,皆不能盖棺定?论。”
张九龄眼里不禁浮起了笑意,心头萦绕的阴霾,也倏地散了。
他就知道,她能懂。
不过,张九龄脸上的笑容很快退却,侧头亲着谭昭昭的眉心,喃喃道:“昭昭,我怕。要是我遭流放,你也要跟着我一同受苦。”
谭昭昭瞪了他一眼,笑道:“大郎说什么呢,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少瞎想。”
张九龄神色落寞,苦笑道:“昭昭,考进士不易,为官不易,为官之后?,想要做一些事情,更为不易。就好比如到长安这一路,崎岖坎坷,一步踏错,步步错。”
谭昭昭道:“是呀,大唐的英才,比天上的繁星还要多。一颗星星熄灭了,谁都不会注意到。可?是,若是太白金星呢?大郎,你在我心中?,如太白金星般耀眼,在其他人眼里,定?同样如此。还是先前那句话,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我们先别丧气。再说了,我们平安翻过了大庾岭,一路行来,连个喷嚏都没打过,都是好兆头啊!”
以前,他不习惯在外面用饭食,唯恐不洁。
每到一处,就算歇在再偏僻的镇子里,他都有热乎乎的饭食,煮沸后?的水吃。
谭昭昭说,在外切莫吃生?食,以及平常没吃过的食物,谨防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
酪浆这些一律不食,所有人全改喝煮沸的清水,嫌太寡淡,就将茶叶直接煮了喝茶汤。
茶汤苦涩,不若平时的煎茶那般香浓,喝多了,张九龄竟也习惯了清茶的滋味,每日都会喝上一壶。
这一路,因着有谭昭昭陪伴,张九龄走得无比轻松。
谭昭昭认真道:“大郎,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待到那时,再去担忧也不迟。”
张九龄笑容满面,用力?地,密密亲着她,呢喃道:“嗯,昭昭说得是,是我思?虑过重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谭昭昭慌忙推开他坐好,理着耳边碎发?,嗔怪地道:“瞧你,发?髻都乱了。”
张九龄耳根通红,装作无意低头理着自己的衣袍,暗自平缓着呼吸。
真是折磨!
只恨不得,马上能到长安。
纵情狂欢一场!
眉豆拉门?进屋,送来了热腾腾的炊饼汤,一碟毕罗,菜蔬是鲜笋并白菘。
摆好饭食之后?,眉豆告退。谭昭昭犹豫了下,叫住她道:“眉豆,与你们同住的人可?多?”
小镇没有驿馆,差役押解张说,只能歇在客栈。张九龄他们进来时,掌柜曾说,只余下了最后?一间客舍。
眉豆道:“九娘,婢子与阿满同屋,里面已经有好几人在。外面守着差役,婢子听说是流放岭南罪臣的家眷。”
估计她们就是张说的家眷了。
谭昭昭未再多问,让眉豆退了下去。
张九龄盯着饭菜,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用完饭,眉豆收拾好碗碟出去,张九龄道:“昭昭,既然在这里遇到,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装作不知。”
谭昭昭清楚张九龄的顾虑,张说定?是得罪了权贵,甚至是武皇。
张九龄如今不过是前去长安考学的乡贡而已,对朝廷的局势知之甚少。要是贸然出手?相帮,一不小心得罪了人,连自己都白白搭了进去。
故而先前谭昭昭未曾做声,听到张九龄这般说,她问道:“大郎打算如何做?”
张九龄喟叹一声,道:“冬日阴雨连绵,流放的罪臣,衣不能御寒,饭食填不饱肚皮。我打算给?他送碗热汤饭,其他的就爱莫能助了。”
谭昭昭沉吟了下,低声道:“我有个想法,大郎听听可?妥当。张郎君被流放,定?住不了客舍,只能同千山他们挤在一起。热汤饭太过显眼,不若让千山眉豆他们,要些毕罗,再要些白切羊肉,热炊饼,带进屋内,悄悄给?他们食用。”
张九龄疾步上前,从后?面用力?拥着谭昭昭,笑道:“昭昭真是聪慧,我亦是这般想。”
谭昭昭被他勒得生?疼,哎哎做声,连忙去拉他的手?,道:“放开放开,还有呢。”
张九龄松开了些,不过亲了下她的唇角方放手?,问道:“昭昭还想到了何事?”
谭昭昭走去行囊边,打开放着他们贴身?衣物的包袱皮,从里面拿出两人未曾穿过,全新的罗袜。
“他们是走路前去流放之地,一路上,最最辛苦的,便是双脚。幸好我们出发?时,准备得多,这些全给?他们。厚衣衫就没办法了,太过打眼。”
张九龄又含笑张开了双臂,谭昭昭拿着罗袜躲闪,斜了他一眼,道:“赶路时,阿满做针线也来不及。你只能有两个选择,罗袜穿两日,或者穿从铺子里买来的罗袜,不得抱怨嫌弃!”
平时张九龄的衣衫,从里到外,全由家中?仆妇所做,纹样针线挑剔得很,从不穿外面铺子买来的衣物。
加之他的洁癖,每日要更换衣衫。冬日时,外衫勉强可?以坚持两日,里衣罗袜,必须日日更换。
行囊中?,带得最多的,便是他的里衣罗袜。
张九龄垂眸讪笑,轻哼了声,道:“昭昭真是凶!”
谭昭昭不搭理他,将罗袜分别仔细包好,前去叫了眉豆与千山进屋。
张九龄取了些钱,将罗袜一并交给?他们,正色细细叮嘱了,为了稳妥起见,并未提及张说的身?份。
千山与眉豆两人机灵,一并肃然应下,放好罗袜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千山与眉豆提着热汤进屋,回话一切皆办妥。
千山低声道:“大郎,夜里时,差役只来巡逻了两圈,便去取暖吃酒了。奴换到了那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