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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车去了县城,先到百货大楼买了两罐麦乳精,两包点心,两包红糖。
来到县医院,到住院部打听,有没有一个叫张春桃的患者。
找了一圈,才找到张春桃的病房。
站在病房外,黄博华忽然很紧张,也很羞愧。
犹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气推门进去。
病房里只有一个人,那人半躺在床上挂吊瓶,头上缠着绷带,鼻子也被包扎着,两只眼睛都肿了,眯成两条缝。
但是即便如此,这个人依然有着强悍气势。
黄博华忽然心里很酸。
他从没见过张春桃如此孤单无助地躺在医院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他踱着步子进来,没有说话,默默地放下东西。
看了看左右,连个热水瓶和喝水的缸子都没有,就出去,到楼下的商店买了把水壶和搪瓷缸子。
去茶水房打了热水,提着水壶回到病房,给张春桃倒了杯热水,放到床头的柜子上。
但张春桃等不及水放凉,伸手端过缸子,费力地低头吹了几下,就稀溜溜地喝起来。
第469章
哭了
等喝完一缸子水,黄博华又给她倒了一缸,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放凉。
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黄博华忽然不知从何说起。
难以开口……
人家被打的躺在病床上,他怎么有脸来求人家?
“张主任,对不起,我替我们家铁凤跟你道歉。”
张春桃眯着眼,半躺着,没有说话。
黄博华见张春桃这个态度,心里凉了一大截。
他盯着张春桃的脸。
张春桃脸上有几处淤青,应该是被铁凤砸中了正脸。
铁凤的手劲有多大,黄博华体验过,能一巴掌把人扇晕了。
就算张春桃跟铁凤一对一单挑,张春桃也绝不是对手,何况在黑暗中被人偷袭。
黄博华十分愧疚地说:“这事是她做的不对,我知道后,已经跟她吵过了。我也很生气,但是我拿她实在没办法,她这人没脑子,认死理,但这一次,她确实知道自己做错了,她也很后悔。”
张春桃还是没说话,只是慢慢睁开眼,去端床头柜子上的热水。
端来热水,喝了一大半,才开口。
她的声音仍然很生硬,没有一丝人情味:“黄主任,你不用替她道歉。”
“她就是个没见识的农村妇女,张主任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没见识的农村妇女我见多了,恨我的,我也见多了,她是第一个敢下黑手的。”
“她就是蠢,蠢的无药可救!”
“就因为她蠢,我就得原谅她的违法行为?”
黄博华无言以对。
张春桃义正词严地说道:“黄主任,你是个干部,你应该有当干部的觉悟,铁凤这么做是违法的,你不能一味地袒护包庇她。”
黄博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当着张春桃的面,说出了内心的话:
“张春桃,我跟你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袒护她,我比你还讨厌她!我跟你讲,我早就跟她过够了,当年就是我妈看上了她,非要逼着我娶她,我是没办法才跟她结婚。”
“那正好,我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把她送去劳改,你就可以摆脱她,另娶了。”
黄博华摇摇头:
“不,你没有结婚,没有孩子,你不明白。没有她,我当然可以再娶,我跟谁都能过一辈子。
但是,对两个孩子来说,她们就没有亲妈了。
铁凤这人再差劲,再愚蠢,她至少是两个孩子的亲妈,她能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护着两个孩子。
如果我给孩子换了后妈,你自己想想,孩子能有好日子过吗?所以,我不为别的,我为了两个孩子,我也得跟这蠢女人过一辈子。”
张春桃半躺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是,两道清亮的泪水突然没来由地从张春桃眼睛里滑落下来。
黄博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张春桃居然会哭?
张春桃这人是出了名的没有人情味,仿佛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体机器。
除了愤怒,从来不会在她身上看到别的情绪,更加从来不会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即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躺在病床上,还是一脸的坚定顽强。
可就在此刻,这个女强人,居然哭了。
黄博华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慌:“对不起……”
张春桃抬起手,抹了把泪,把头扭向另一边,哽着嗓子说:
“你走吧……”
黄博华顿了一下,摩挲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旧的牛皮纸信封,动作迟缓地放到张春桃手臂旁边:
“这是一千块钱,你拿着吧。”
说完,黄博华起身离开了。
来到医院门口,看着其他病人家属,端着锅来送饭。
黄博华想起张春桃没有亲属,父母不在,她跟兄嫂决裂多年,跟亲戚也没有任何来往,更没有丈夫子女照应,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连口饭也吃不上。
黄博华就又去买了个饭盒,到餐馆里买了份猪油炒饭,送到病房里。
回来时,张春桃仍然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脸上两道清晰的泪痕。
那个牛皮纸信封,也仍然放在手臂旁边,一动未动。
黄博华把饭放到柜子上,嘱咐她趁热赶紧吃,这才离开县城。
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想起张春桃的眼泪,黄博华仍然觉得十分震惊。
所有人都认为,张春桃这人是没有感情的,看来这话不对。
但是张春桃究竟为什么哭?
她究竟想起了什么?
黄博华不得而知。
他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西埠乡。
在照相馆门口下车,顺道就进了照相馆,去找程雪飞。
程雪飞问他,张春桃答应了没有,愿不愿意放铁凤一马?
黄博华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不确定张春桃什么态度,但是估计没戏了。
黄博华告诉程雪飞,说张春桃今天居然落泪了。
程雪飞听了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了什么,触动她的心事了?”
黄博华回忆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没觉得哪里有煽情的地方,他把自己说的话大概地转述给程雪飞。
程雪飞琢磨了半天,却没说什么。
黄博华弄不明白张春桃为什么流泪,也就不再多想了。
他战战兢兢地回到乡政府大院,等着派出所那边的人来找他。
整个下午,他都坐立不安,想着如果铁凤被抓,该怎么办?
黄博华习惯性地做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把铁凤拉去枪毙,妈的,到时候老子再娶一个漂亮的十八岁大姑娘!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都说中年男人三大梦想就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吗?
他虽没到中年,也还没升官发财,那就先死个老婆!
黄博华等着人来抓铁凤。
但是一等二等,等到下午,也不见派出所的人过来。
后来听到风声说,派出所的杨所长去县医院见过张春桃了。
张春桃说,她是被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打伤的,那男人听起来不像坝子村的人,是个过路的。
当时天太黑,张春桃没看到人长的什么样,被打晕在地后,人就跑了。
黄博华得知这个消息,当时没有任何反应。
等到一个人时,黄博华双手捂脸,长长呼出一口气,想哭,但是没哭出来。
原来张春桃,她不是那种没有人情味的人!
所有人都错怪她了!
黄博华心里很难受,五味杂陈,一方面为铁凤逃过一劫而庆幸,一方面为自己卑劣的行为而觉得丢脸。
还有,他也为张春桃突如其来的眼泪感到难过。
那眼泪,至今让人感到震撼。
第470章
谁去送饭
王乡长得知张春桃是被一个过路的酒鬼打的,注定无从查找,气的鼻孔冒烟:
“人就这样白白挨打了?他妈的,早晚哪天一道雷劈死那王八蛋!”
骂归骂,骂完了以后,还有实际问题等着解决。
张春桃住院,没有亲人陪护,连个送饭的都没有,这境况太凄惨了。
总得找个人给她送口热饭吧。
王乡长发动西埠乡的干部,看看谁家有亲戚在县城的,乡里出钱,让亲戚每天给张春桃送点吃的,照顾一下。
干部们各个装聋作哑。
城里的亲戚本来就有些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的土老帽,谁敢去麻烦人家?
再说了,他们平时跟张春桃没有任何来往,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去照顾她?
在王乡长一筹莫展时,黄博华听说了这事,他说可以请程雪飞帮忙。
众干部一听,都觉得可行:“对,为什么不请程师傅帮忙,人家现在住在县城,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随便支应一声,打发个人过去送饭就行了,这点事,对我们来说很困难,对人家来说小菜一碟。”
王乡长一摸脑袋:“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对啊,小程同志就在县城,让她帮个忙嘛,乡里给出钱,请她送几天饭。”
完了王乡长又跟黄博华说:“黄主任,这事你跟小程同志说吧,你跟她关系好,你开口,她应该不会拒绝。”
黄博华连连答应:“好,我去跟她说。”
其实不用王乡长张口,黄博华也想到了。
这事找别人没用,只能去求程雪飞。
他去了照相馆,跟程雪飞说了,程雪飞很痛快地答应了。
送顿饭而已,就算她没有时间亲自送,也可以找别人帮忙。
黄博华又特地跟程雪飞说:“你帮我好好谢谢她,我们全家人不会忘记她的恩德。”
下午,程雪飞早早地回了县城。
她先去了幼儿园,让郑桂香熬了锅大米粥,炒了份土豆丝,装起来,送到县医院。
来到县医院大门外,目光不经意一瞥,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她看见,于大荣正蹲在医院的墙根下抽烟,面前是一兜红苹果,还有其他几样东西。
于大荣一口一口猛抽着,看起来心事重重,一点也不像那个风度潇洒的粮站站长了。
咦,难道于大荣也是来看望病人的?
看谁呢?
会不会跟张春桃有关?
程雪飞越想越觉得可疑,她早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猫腻,一直不确定,现在看见于大荣这副样子,终于认定这两人之间确实有些瓜葛。
程雪飞内心的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她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男女之事上。
可是随即在心里唾弃自己:
腿,我的思想怎么那么狭隘龌龊?
张春桃是个正经人,怎么可能跟一个中年已婚男人勾勾搭搭?
再说,于大荣虽然有着风.骚多情的名声,但据说他只喜欢漂亮的小媳妇,不可能喜欢张春桃这样其貌不扬、性格耿直的人。
也许人家只是纯洁的友情?
程雪飞没有贸然打搅于大荣,怕破坏这微妙的“友情”,直接进了医院大门。
找到了张春桃的病房,推门进去。
尽管她对张春桃的伤势有心理准备,但看见张春桃头上缠着绷带,鼻子处贴着胶布,眼睛是肿的,脸上还有淤青,她仍然觉得心惊:
我靠,铁凤这娘们下手也忒重了。
要是打在自己身上,估计她这俱身体已经报销了。
张春桃抬眼看见程雪飞进来,脸上微微有些吃惊,她打起精神问:
“程师傅,你怎么来了?”
“是博华让我来给你送饭了。”
“麻烦你了,其实不用送。”张春桃对程雪飞说话的语气要柔和许多。
程雪飞打开饭盒,安顿张春桃吃饭。
张春桃看见一盒熬的浓厚的白米粥,一份清爽的醋溜土豆丝,嘴角居然扯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
“多谢你了,程师傅。”
“别跟我客气,乡里的人都很挂念你,是他们托我来给你送饭的。”
张春桃没有磨叽,把粥和土豆丝都吃了。
吃完,程雪飞收拾好饭盒,说:“博华让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谢谢你高抬贵手,饶了铁凤这一回,他们全家人都很感激你。”
张春桃沉默着,脸上划过一层淡淡的忧伤。
她今天似乎略显疲惫,神情落寞,跟以往那个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张主任很不同。
看来,再坚强的人,也有脆弱的时候。
尤其在这种受伤住院,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照顾的情况下,就更显得独身的凄凉。
程雪飞跟张春桃没什么交情,也就没有共同语言。
只是嘱咐她安心养伤,以后会每天有人给她送饭,又问她有没有其他需要什么的,问完这些,就准备回去。
要回去时,张春桃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程雪飞:
“程师傅,你把这个还给黄主任吧。”
程雪飞看出里面装的是钱,厚厚一沓,至少有几百上千了:
“既然是博华给你的,你就留着,否则他心里肯定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