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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千里推开房门时，立马被室内浓郁的香烟味儿呛个不停，屋内烟雾缭绕，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这得抽了多少根烟，才能有这么大的烟雾？
“黎神，我带妄哥过来了。”
路千里走进屋内，找到了坐在窗边的黎烬。
男人脚边一地的烟头，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
第1109章 黎七念的尸体
听见路千里开口，他动作迟缓的回头，看清他身旁的江妄后，黎烬的视线有一瞬间的停顿，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出现。
停顿过后，他又转头看向窗外的河流，手中的香烟燃烧殆尽，就快要烧到他的指尖，可黎烬神情木愣，完全没有动作……
“人呢？”
江妄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疯狂抽痛，他几乎是慢慢挪动到黎烬的身前。
“………”
黎烬望着窗外的河流，没有说话。
“……黎、烬，我、问、你、人、呢？”
江妄语气加重，连名带姓喊着他的名字，他的动作极慢，仿佛语气稍快，他就会控制不住的胸口处汹涌澎湃的情绪。
黎烬压抑许多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连续抽烟多日的喉咙已经完全废了，他哑着声音，任由烟头烫伤指腹而不自知，他冷笑道：
“你问我？江妄，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明知道他也是受害者，可一想到他没能护住念念，他心底就升腾起一阵燥意。
他恨江妄，但是他更恨他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不多关心一下妹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能拦下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赶到现场……
路千里赶紧将两人分开，站在中间劝说，语气哽咽：
“黎神，他就剩半条命了，你就别折腾他了……”
黎七念没找到，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黎烬心底的恨意一闪而过，他闭上眼睛，将烟头扔在了地上……
谁都知道，五天的搜救意味着什么，可是这样的结果，他们谁都无法接受。
“老大，有消息了！！”
小三儿突然推门而入，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原来颓废的男人一瞬间冲到小三儿面前，抓着他的手臂，十指都在微颤！
“在哪？”
小三儿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是莫忘归的人带回来的消息……”
他一知道消息，就立马冲进来告诉黎烬了。
黎烬二话没说，直接冲出了房门。
江妄的动作也不慢，在路千里还发愣时，他直接冲了出去。
“走。”
小三儿眼底也泛着激动。
一行人来到门外，就看见穿着一身保镖服的黑衣人。
黎烬：“人找到了？”
“……嗯。”
莫助理一脸死寂，周身写满了压抑。
这样的反应，怎么都不像有好消息的模样……
黎烬心里一沉，握住他手臂的手突然间失去所有力气，他一脸失神地后退，原本想要问出口的问题，现在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答案近在咫尺。
他却突然怕了。
他这一生承载了太多的荣辱胜负，肩上担任了华国电竞的兴衰，在决赛场上，顶着全球粉丝期待的目光，他不曾退却，不曾恐慌，所有人都说黎神所向披靡，无所畏惧，可是这一刻，他真的害怕了。
对于黎七念这个妹妹，他的心情是最为复杂的……
“你说。”
他不敢开口的问题，江妄替他开了口。
莫特助看着他比白纸还要苍白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江妄身体轻轻晃了晃，他死死盯着莫助理，嗓音比羽毛还轻：
“……我问你，她人呢？”
他问了太多次一模一样的问题，可是没有人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莫特助红着眼眶，咬咬牙，挤出几个字：
“……找到了。”
“……是被附近的渔民捞上来的。”
捞。
为什么要捞？
“为什么要捞？“
江妄双眼通红，轻声开口。
莫特助有些不忍心：“……尸体在海水里泡了太久，已经完全变形，只能根据衣服的布料，勉强认出是小少爷。”
“咳——咳——！”
长身而立的男人佝偻着腰，不停有血块从他喉咙里咳嗽而出，鲜红的液体划过他白皙的下巴，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妄哥！！”
路千里惨叫一声，扶住他的胳膊，朝着屋内大喊：
“医生！医生！！”
在屋内休息的两位医生听到他充满恐惧的尖叫声，立马从屋里跑了出来。
看见江妄嘴角全是血迹，两人都是一惊，其中一人立马跑到屋里去翻找工具，另外一人则接过江妄，查看他的伤处。
江妄轻摇着头，一双黑眸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狰狞的吓人：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死？
她怎么可能死……
记性中的少年鲜活肆意，永远充满活力，怎么可能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再也无法开口，对他没心没肺的笑着闹着……
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一直强撑着他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他一瞬间失去所以力气……
尽管是这样，他依旧固执地伸手，抓着莫特助的衣袖。
“……衣服，也有可能是同款，你们说尸体的面容特征无法辨认，那就代表，那个人可能不是她。”
莫特助怎么可能没想到这样的问题？
面对吐血的男人，他根本没有勇气再开口，可是江妄一直抓着他的衣袖，仿佛只要他不开口，他就永远不会松开……
“江少爷，你先配合医生治疗，其他的事情，我们呆会儿再说。”
江妄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五指死死抓着他的衣袖，不让医生将他拉走，他固执地再次重复问道——
“……不是她，对吗？”
莫特助成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江少爷。”
莫特助双眼通红，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季队已经找人验过了，那具尸体的指纹和小少爷完全符合，DNA报告也是一模一样。”
轰——！！！
明明是一个难得的艳阳天，可是他脑海中却响起了一道惊雷。
他的意识再次归为混沌。
周围人的声音仿佛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街上，低头一看，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呼啸的冷风从洞中穿过，他还能听见长风而过的回声。
他茫然伸出一只手，朝着胸口处抓去。
原本安放着心脏的骨架处，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原来没有心跳，是这种感觉……
………
“妄哥！！”
“妄哥，你醒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很多道哭声。
第1110章 季节的独白
“滴……第三次抢救失败。”
“伤口撕裂，病人失血过多，急需大量输血……”
“病人求生意志薄弱，血压降到75，请求心跳复苏……”
“滴，第四次抢救失败。”
仪器的长鸣声夹杂着医护人员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急救室外。
江老爷子和路千里一行人坐在走廊上，这位早年丧子的白发老人手里握着护士送来的病危通知书，迟迟没办法落笔签字。
他亲手送走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现在，他唯一的孙子又躺在了熟悉的急救室里。
“江老爷，我们真的尽力了，只是少爷的求生意志实在太薄弱，我们真的没有十足的把握……”
医生知道眼前这位的老人身份，眼底流露出同情之色。
腰缠万贯，名声显赫又如何，到头来，却连一个亲人都留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可悲。
这位叱诧商场的老人身形早已佝偻，以往肃穆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悲痛，他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笔，双手颤抖地签了字。
“拜托你们了。”
他就这么一个孙子。
江妄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至亲。
医生朝着他鞠了一躬：“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说要，就进了抢救室。
这一抢救，又是二十几个小时。
等抢救室的大门再次打开时，医生摘下口罩，神情沉重地朝着江老爷子走去。
“江老爷，我们尽力了，江少爷的性命虽然保住了，可是仍未脱离危险期，还需要留院观擦……”
听见性命保住的消息，江老爷子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那他多久能醒过来？”
“这……”
医生犹豫的一瞬，尽量把话说得委婉。
“这个真的说不准，如果身体情况恢复的好，过几天他就能醒，可如果他自己不想醒来，那可能这一辈子，他都不会醒了……”
简而言之，就是江妄成了一个植物人，谁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我听之前抢救的医生说，病人的求生意志力非常顽强，可是今天这次抢救，病人的求生欲望非常微弱，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们找到一些能刺激病人的东西，这样有利于病人早日醒来。”
路千里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能刺激妄哥的，只有七哥了，可是七哥已经死了……
“江爷爷，我一定把全世界最好的专家请过来，妄哥一定会醒过来的。”
路千里扶着他的胳膊。
“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妄哥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我就是您的亲孙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儿。”
江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背，满眼沧桑，语气沉重：
“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他闭上眼睛，将眼底的悲痛全部遮盖。
“我这一生光明磊落，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可是我们江家之人，总是不得善终……”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不明白他这一生行善积德，为何还会落到如此下场？
路千里反手握住他干枯树皮般的手：
“妄哥从未让您失望过，我相信这一次也一样，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
解剖室。
法医盯着被海水浸泡多日，早已经完全腐烂的尸体，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季队，真的没办法再拖了。”
死亡原因已经非常清楚，死者是从高空坠落，击中后脑勺要害而亡，尸体在海水里浸泡多日，已经形成了“巨人观”。
巨人观。
当尸体由腐烂变成高度腐烂，产生大量的腐臭气体，充满全身软组织使整个尸体膨胀成为一个庞然大物。
坐在阴暗处的男人背靠着墙壁，静静看着解剖台上的尸体。
死者的面部因为肿胀，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看出原本的模样。
季节睫毛轻颤，原本疼得麻木的胸口再次泛起微疼。
她生前……最臭美了。
每次参加比赛，都会给自己做个精致的发型，每次开直播的时候，她还会和粉丝们炫耀嘚瑟……
可是就是这样妖孽精致的少年，如今成为了一滩苍蝇四处叮咬的腐肉。
季节盯着桌上的尸体，在法医惊讶的目光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你先出去。”
他头也不抬的开口。
法医知道他有话要说，走出房间，默默替他关上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季节和一具尸体。
少年的手已经高度腐烂，因为被大量鱼虾啃食，左手的小拇指已经残缺不全，断了一截。
就算经过法医的处理，伤口处的腐肉依旧发出恶臭的气味。
季节仿佛闻不到她身上传来的味道，将她冰冷的手握在手中。
“对不起。”
他静静看着曾经明媚肆意的少年，喉结上下滚动，眼角泛起晶莹的水光。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第一次见面，他就把她当成嫌疑犯抓了起来。
因为她“男生”的身份，他对她总是分外严苛，逼着她每天做试卷。
也是因为他，她才会遇到危险，同他一起坠车，流落到危险的南疆一带。
再后来，为了替她找到沈一年，她一声不吭，卧底两年，一步步替他捣毁了卧龙。
“你从来不提你在金三角的事情，可是我是警察，我怎么会不知道卧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语气轻柔，带着令人心软的浓浓宠溺，仿佛害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遇上我这样的哥哥，你真是倒了大霉。”
他自嘲的扯开嘴角，眼角滑过一滴水光。
他这个傻妹妹，总是想方设法保护着他，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总是一股脑的往前冲，把所有事情往自己身上扛。
“……可是我又好自私。”
他低下头，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任谁也看不见他的神色。
“念念，下辈子你要跑快一点……跑快一点，就不会遇上我这个倒霉哥哥了。”
他希望他能再见到她，又希望她再也不会见到他。
远离他，就意味着远离危险，他只希望他家的小孩儿能平平安安，安稳无忧的过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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