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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得福走后,楚席轩说:“母妃,您是不是担心过度了?父皇刚才还说我会是个好君王,而且弟兄们也差不多死光了,父皇不立儿子,还能立谁?难不成,他真得要去立楚韶曜?要知道,楚韶曜可是他名义上的幼弟!且不说自古皇位没有跳过儿子传弟弟的,只说他若是立了楚韶曜,到时候会起多少流言蜚语?父皇最注重名声,不会如此失智。再说了,父皇向来忌惮和猜忌楚韶曜,几次三番想要除掉楚韶曜,如今也不过是病重之人临危前的一点歉疚心理罢了。”
“理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本宫心里总感觉不踏实。”贤妃说,“还是小心谨慎为好,以防万一。”
“以防万一。”楚席轩苦笑,“真有万一,只要楚韶曜有心那个位子,我们又如何防得住?”
贤妃也是沉默无言。
是啊,若是楚韶曜真有心,他们如何防得住?
原本楚韶曜还声名恶臭,若是他登基为帝,不提那些文武百官和士林儒生,只百姓们就能用唾沫星子淹死他。可如今楚韶曜定亲赵府嫡女,先是名士贺高澹亲自为其张目,又是他请缨治理邓州,竟引得天下儒林投诚。邓州又一名儒,崇正书院山长滕同河,明明是坐着楚席轩的舟船来到京畿的,却自请为煜王府的一名小小画匠,每天都要出具三五篇辞藻华丽的诗歌文章,用来传颂楚韶曜的功德。
仕林如此,民间更是如此。
楚韶曜五年前在边境大破魏狗,已经在晋国百姓心中埋下军神种子。此次他又率兵解了京畿之围镇压安盛侯府叛乱,在民间声望达到顶峰。更别提还有消息称楚韶曜已经研制出了治疫药方,百姓们如今全都指着药方救命,哪里会再去诋毁煜王声誉,估计他们甚至巴不得煜王上位,就连玄慈那个始终暧昧不清的老东西,也开始朝楚韶曜方向摇摆。
如是种种,若楚韶曜真有心夺位,他们如何防得住。
更别提最关键的,楚韶曜手握重兵。
他们竟不知,楚韶曜这些年明明身在京城,却悄悄在江湖私蓄起这样庞大的一支劲旅。还有那些陛下未曾收拢的边疆军队,竟然也悄悄朝楚韶曜投了诚。
说楚韶曜没有半点谋逆之心,谁信。
可若说楚韶曜当真想要夺取皇位,他又何必隐忍蛰伏这么些年,又何必去平定宫变叛乱。
想不通。
被反复琢磨的楚韶曜,正身处大狱。
等待问斩的安盛侯夫人指明要见赵若歆。楚韶曜应允,放心不下,亲身陪同。
安盛侯陈明维夫妇是京中有名的模范夫妻,安盛侯除了夫人以外,后院就只有两个小妾,还是他做世子时期,侯府老夫人替他安排的通房丫头。偌大安盛侯府,就只有世子陈钦舟一个独苗苗,再无其他惹人心烦的庶子庶女。整个京畿贵府圈,谁不钦羡一句陈侯夫人命好有手段。
“陈世母。”赵若歆行了一礼。
“赵姑娘唤我一声崔姨吧,我本家姓崔。”陈侯夫人说。
“崔姨母。”赵若歆点头。
“我就不绕弯子耽误赵姑娘的时间了,就直奔主题吧。”陈侯夫人说,“赵姑娘,此次我请你来,是想拜托你看在我和你母亲故交,看在我替你唱及笄祝词的份上,去向煜王求求情,让他放过舟儿。”
自古谋逆都会株连九族满门抄斩,陈钦舟受了父母牵连,也被按律投入了大狱等待问斩。
赵若歆同样不忍看着陈钦舟赴死,但她认知清晰:“陈世子在宫变中及时赶来营救圣驾和劝阻谋逆,功过相抵定然罪不至死。煜王爷明察秋毫处事客观,也定不会私下为难陈世子。”
“明察秋毫处事客观。”陈侯夫人苦笑,“也就从你嘴里才能听到真心夸赞他的话,世人都称煜王睚眦必报。我知舟儿或许罪不至死,却也不愿他小小年纪就因父母牵连而没了前途。按大晋律,他死罪能免活罪难逃,流放三千里是轻的,只怕一辈子他都不能再从军或是入仕途,子孙后代也不能够再参加科举,只能永远沦为贱籍。当母亲的,实在不忍心他受这般大苦,还望赵姑娘能替他多多朝煜王求情。舟儿也是你的好友,不是么?”
赵若歆私心认为楚韶曜必然会保下陈钦舟,毕竟那日竺右都直接将陈钦舟当做同僚看待了。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平静道:“崔姨母的一片慈母之心我能理解,只是处置谋逆罪犯之事并不归煜王管。如果崔姨母是担心煜王会针对陈世子,其实大可不必,毕竟煜王并未在京中担任任何职权。”
“赵姑娘,你知我的意思。我是想让你向煜王求情,让他保一保舟儿。”
赵若歆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反而顾左右而言他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您的一片慈母之心令人感怀。而我的母亲,虽然也曾将我拜托给崔姨母您,却似是儿戏和胡闹,未曾真正替我有效谋略过。更甚至,还让我自小背负上皇家的猜忌。我偶尔会想,她当真是我的母亲么,她若是我的母亲,怎么如此不为我考虑?”
陈侯夫人听懂了赵若歆的话。
“舟儿的眼光很好,赵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可惜了。”陈侯夫人摇头叹了一句,苦笑道:“可怜我崔敏替他陈明维殚精竭虑了一生,到头来也只落得个背叛。我不恨他举事失败累我性命,男儿大丈夫生于世,自当尽力去干一番事业,尽力去往高位走,对于失败我早就做好准备,从未害怕过。我只恨,恨他背叛了我,恨他在外面竟然还有那么多的私生子,恨他竟能毫不犹豫地朝舟儿射箭!”
“我真的好恨!”
“这让我的殚精竭虑像个笑话。”
“我苦心孤诣的替他谋划,替他取得兵权,替他收拢人心,他陈明维的每一步,都是靠我崔敏的扶持!可他呢,他陈明维最大的私生子竟然只比我的舟儿小半个月!”
“荒唐,可笑!我崔敏就像是一个笑话。”
“所以安盛侯的军权,也是您替他谋划取得。”赵若歆眸光平静,语气肯定。
“没错。”陈侯夫人自嘲地冷笑,疲惫的抱膝在牢狱墙角坐了下去:“我对不起你母亲。”
第138章 1更
随着陈侯夫人的讲述; 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被揭开。
二十年前逆奕郡王于皇宴中发动作乱,逼宫谋逆,赴宴的虞将军一家全部护驾牺牲。死前; 虞家嫡长子,少将军虞知书将虎符交给一名身量矮小的忠心宫女,令宫女从皇城隐秘的狗洞中爬出,转交虎符于赵二夫人,嫡妹虞柔。令嫡妹虞柔持虎符调动虞家军,前往皇城平叛护驾。
彼时虞柔已怀身孕,行动不便。待其从濒死的宫女手中接过虎符、弄清原委、挺着大肚子赶赴军中调兵遣将时,身为太后养子的皇长子; 即时任永郡王楚韶驰已经击毙逆奕郡王平定宫变。而虞将军一家,也已经全部罹难。
随后便是世人皆知的新皇登基。
永郡王楚韶驰平叛有功; 被立储君。数日后; 先帝于病中撒手人寰; 储君登基。
新帝登基后,数次向赵二夫人讨要虎符。
而虞柔因记恨新帝在平叛中没有及时救下虞家嫡系; 每每都以未曾见过虎符来搪塞新帝,坚决不肯将虎符上交。
因为当初宫女携着虞家虎符逃出狗洞的事情乃是隐秘,诸如少将军虞知书这样的见证人又全部死在宫变当中,包括携着虎符的小宫女本身也重伤而亡,这世间便再没有活人能够证明虎符就是在虞柔身上。虞柔坚称自己没有见过虎符,新帝明知她在撒谎; 可在虞家嫡系全部忠义牺牲的当下,他也无法过分为难虞柔这名硕果仅存的虞家外嫁女。
虎符的去向,成了一桩“悬案”。
而自开国起已经建制数百年的虞家军又上上下下尽皆忠于主帅,眼下虞将军一家无论老少妇孺尽皆牺牲战死; 便是新帝也不好意思就绕过虎符去堂而皇之的接手百年虞家军。何况,他也接手不了。
整个虞家军默契配合虞柔的谎言,坚称宫变当晚的短暂调动,是在遵循虞家嫡女的口谕,而非是因为见到过虎符。
如此忠诚默契到敢犯欺君,新帝又如何能够在没有虎符的情形下顺利接掌这支披麻缟素的哀军?
新帝只能和虞家外嫁女,赵二夫人虞柔进行拉锯。
可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赐下多般赏赐,封下诸多诰命,却都不能让虞柔交出虎符。
虞柔始终深恨他没有救下自己的父兄。
“你母亲那些日子,过得当真不易。 ”陈侯夫人感叹。
赵若歆可以想象的出来。
外表看来,新帝定会对虞柔不吝赏赐,将她繁花似锦的捧得高高的。而实际却是烈火烹油,不断施加压力让她交出虎符。父兄皆死,外人不知情的只会称赞先帝体恤她,知道些的又都劝说她交出虎符,更甚至还可能辱骂她不忠不义,身为一介妇人却私藏虎符,等等。
“虞家男丁皆死,不止是新登基的皇帝,很多人都对虎符起了心思,都想要接掌百年虞家军。”陈侯夫人感慨。
“包括您的夫君安盛侯。”赵若歆说。
“包括他。”陈侯夫人苦笑。
“事实上,作为硕果仅存的开国八侯之一,安盛侯府能和军功赫赫的虞家一样屹立百年而不倒,也和他们陈家世世代代的汲汲营营有关。”陈侯夫人说,“比如前朝太子,当今煜王的奶娘,当然是先帝从清白人家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可靠人。但又有谁能想到,她竟然是安盛侯陈家的远房表亲?虽然出了五服,那也是亲戚,也是打小接受陈家恩惠过活的,这枚暗棋,陈家埋了几十年,才将她埋到储君身边。”
“所以陈姨娘?”赵若歆悚然而惊。
“贵府陈姨娘,当然也是陈家的亲戚。”陈侯夫人冷笑,“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个赵家的小小妾室,竟然和安盛侯沾亲带故。就连她能进赵府,也是靠了我和陈明维的安排。”
赵若歆沉默。
陈侯夫人停顿少许,破罐破摔地交待道:“你母亲深爱你的父亲,虽后来因为虞家虎符的事情,对你父亲存了怨气,可他们终究是恩爱夫妻,外人哪能轻易离间的去。我知你母亲自宫变后开始怨你父亲胆小怕事,怨你赵家老太爷一心想要踩着虞家谋好处,便不想轻易失了这个机会。”
“你母亲头胎小产后郁郁寡欢,对你父亲存有怨气,我便趁机安排了陈茹进到贵府去勾引你的父亲。明面上陈茹进府,是太后怜恤煜王的奶娘,央皇帝替奶娘的胞妹寻了个好去处。实际上,背后是我和陈明维在推动。”
“陈茹果然争气,进府没多久就使手段怀上了胎。”
“你母亲和我一样,都希望夫君只忠于自己。陈茹怀胎后,她彻底失望,再也不肯相信你的父亲,凡事体己话也开始避着你的父亲,有什么心事也不肯再同你的父亲说。而我这个时常来宽慰她探望她的闺中手帕交,便也顺理成章的越来越得到她的信任。我再每每挑唆上几句,便引得你母亲和你父亲愈加疏远。”
“等到她病重快去的时候,她已经彻底不信你的父亲,更不肯再让赵府透过她谋取好处。”
“她不愿把虎符交给赵老太爷或是你父亲,好让赵府因为上交虎符立功,便在临终将虎符交给了我,我这个她最信任的闺中密友。”
赵若歆平静:“只是将虎符交给您吗?”
陈侯夫人摇头苦笑:“我与她再亲密,也只是她的密友。虞家世代忠君报国,虞柔也不例外,她早存了将虎符交给新帝的念头,只是不想让赵府因此谋利罢了。她将虎符交给我,让我转交给新帝,也可借着上交虎符的功劳,让我夫君安盛侯顺理成章的进入军中。”
“虞柔她,早就看出我日日前来探望她,是想为我的夫君谋利。”
“只是她没有想到,我和陈明维想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进入军中按部就班的混个军职,而是整个虞家军。”
“于是您昧下了虎符,还篡改了我母亲留给我的遗书。”赵若歆说。
陈侯夫人点头:“我是觉着昧下虎符对不住你娘,便想让你和舟儿结亲,以此回报一二,结果。罢了。”
“所以我娘未曾负累虞家声名,她到死也是那个骨子里流着忠君报国血的将门虎女。忠,且义。”赵若歆起身,面容冰冷。
“赵姑娘,舟儿他——”陈侯夫人连忙起身。
“我会把陈世子当日义举一五一十地禀告煜王,相信煜王爷自有公断。”赵若歆迈出牢房大门。
“你当真认为你母亲做得对吗?”陈侯夫人忽然抓着牢房的栅栏,朝着赵若歆的背影大喊:“忠义?”
“你当她虞柔为什么私藏虎符那么久不肯上交?”
“她果真是恨皇帝未曾及时救下她的父兄吗?她虞柔既然忠义,又怎会因为这样滑稽的小家子理由就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与君王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