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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姐弟俩等到天黑透了,也不见父亲回来。
青岚才刚放下的心又渐渐揪了起来。姐弟二人没吃几个饺子就吃不下了,其余的全都分给了下人。
这一夜阴雨绵绵,青岚躺在床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待到第二日天不亮,她终于有些困意的时候,衙门却来了人。
“小姐,吴大人请您过去衙门。”纤竹的声音近在耳畔。
青岚即刻睁了眼:“。。。。。。是父亲回来了?”
纤竹摇了摇头:“吴大人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说:
待会还有一章更新哦~
23:10之前,如果小绿条没出现,那是系统抽了
第10章 害他
◎。。。。。。◎
青岚心里猛得一沉。
她不敢多想,只迅速地梳洗穿戴好。因嫌套车麻烦,她与纤竹飞身上马便直奔了衙门。
乌云凝聚不散,整个蓟州卫像笼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阴沉而压抑。
衙门口早有兵士候着,见青岚她们来便将她们引向靠西的一间角房。青岚疾步向里,遇到的人都极客气地向她行礼,脸上却都像覆了一层寒霜。
她便愈发觉得不好了。
西角房到了,槅扇大敞着,屋内却晦暗得很。
师父背手站在阴影里,身旁两个兵士耷拉着脑袋,垂手立着。
“师父,我爹回来了?”青岚向他匆匆行了一礼。
吴炳西看了看她,神色凝重:“。。。。。。庆安去学堂了?”
青岚见他答非所问,心就猛地一沉。
“师父,我爹到底回来没有?”
吴炳西斟酌了片刻,对那两个兵士做了个手势。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吞了吞口水,引青岚往里侧走了几步。
“大公子,小的名叫王大勇……将军先前派人带回过口信,要是按那口信里说的,将军昨日便该到了,所以吴将军今日天刚亮就派小的两人去迎将军。小的们沿着回城的路找过去,在关外五十多里的那片竹林外寻到了将军他们,可是将军已经……已经……”
他话说不出口,干脆抬手一指,让青岚往靠窗的竹榻上看。
青岚方才匆匆跑进来,没留意此处,如今才发现,那竹榻上分明横着一个人。一块旧苫布从头遮下来,只露出那人一双套着皂色战靴的大脚。
战靴上沾了血污,却仍能看出其头部加覆了一小块皮革。
父亲节俭,去年靴子头磨薄了,又舍不得换新的,就加了这样一块皮子。
青岚仿佛一下子跌入了冰河,冷得直打颤。
她探手抓住那斗篷半晌,终于呼啦一下子掀开。
面前是张泡得白肿的脸,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让她片刻间有些喘不过气。
这躯体上伤痕密布,竟是无一处完好,头皮被削去了半块,脸上的刀伤纵横交错。因雨水浸泡,皮肉已经浮肿绽开、伤痕暴露,以至一张脸上山峦沟壑,已全不似人样。此人身上的衣甲更是残破不堪,与皮肉黏连在一起,浸了血污和雨水,早已显不出原本的颜色。
但是这鱼鳞叶齐腰明甲与织锦战裙,的确是父亲带兵出战时的装束……
青岚扶着榻沿瘫软在地上,目光却定在那张脸上。
吴炳西望着她歪斜的身影,柔如淡墨的双眸里满是忧郁:“人死不能复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千万想开些!”
青岚没有声响。
她木头似地盯着那尸身半晌,突然回过头来,眼睛里泛着清清亮亮的幽光。
“师父,此人不是我爹。咱们得即刻派人去找我爹!”
日头已经渐渐升起,天光透进月洞窗,将她的半边脸映得惨白。
在场几人听得皆是一惊。
“大公子,”王大勇忙道,“不会有错啊!那么一大片人乌泱泱地倒在那……兄弟们都死了,将军也在里面……”
吴炳西走到青岚身后,缓缓俯下身:“师父知道你难过,可是逝者已矣,你可不能这样……”
“师父,”青岚截住他的话,口气异常笃定,“您也知道我娘走得早,我跟着我爹长大,他的样子我最清楚。您得信我,此人绝不是我爹!”
“……”
吴炳西双眉蹙起,挥了挥手让惶然无措的两个兵士退出去,紧接着又将槅扇阖上。
“你可是发现哪里不对?”
青岚摇了摇头:“已经伤成这样,我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但我敢断定,此人绝不是我爹。况且,这人身上、脸上这么多刀伤,倒像是有人要故意模糊他的身份。”
吴炳西背着手走到那尸首前,细细观察了许久。
“师父;我爹生死未卜,咱们得即刻派人把他寻回来!”青岚仰着头急迫道。
吴炳西却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凝眉不语。
“。。。。。。师父?”
青岚急得眼泪都快涌出来,师父却始终没个回应。
她拉着袖子胡乱蹭了几下眼泪,嚯地起身往外走。
“你上哪儿去?”吴炳西喝了声。
“我自己去樊城找都指挥使大人,求他派人去找!”青岚声音里夹着气。
“你站住!”
吴炳西两步过去,一把握住她肩头。
青岚挣脱不掉就抬手去掰他的手,可他的手刚硬得像铁打的钳子一般,怎么掰都掰不开。她连挣带掰扯,憋得脸通红。
吴炳西静静地瞧着,任她折腾,半晌才叹了口气。
“你若是冲动行事,才会真正害了你爹!”
作者有话说:
这个沙尘的天儿啊,是不是把我的评论都给吞了?!
我的宝儿们呢,你们还在不?我在沙尘天里跟你们挥手呢,看见了没?
第11章 妖冶
◎。。。。。。◎
青岚这才松了手,红着眼眶看向他。
“李佥事前日带人抓了个以次充好的皮货商。他们清缴货品的时候,发现一件皮袄的夹层里藏着封信。那信是北颜的昭武将军布赫写给你爹的,让你爹配合他行动,至于是什么行动倒并未写明。虽然李佥事严令保密,但此事还是传开了,詹事许大人已经来信询问。
“你或许听说了,如今太子代皇上理政,许大人问就是太子问……我说的你可明白?”
青岚愣了片刻,突然一把握住吴炳西的手臂:“我爹绝不会做通敌的事,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那咱们更得尽快找到我爹,才能还他清白,您说是不是!”
吴炳西见她目光灼灼,不觉垂下了眼帘。
她这个眼神他真是见惯了,从小她就是这样,还总跟在他身后,师父师父地唤他。有时是从哪儿听了个有趣的故事,非要讲给他听,有时是存了颗好吃的糖,非要让他尝一尝。
他没有闺女,渐渐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闺女,但凡她要什么,他都是无有不应的。
“。。。。。。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他示意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你爹此次的行动实在是太过蹊跷。一来,北颜并无异动,他也从未对旁人透露过出城的目的。二来,若真有人袭扰,为何他只带三百多新兵迎战?
“有这些事情在先,再加上那封密信,那些御史言官会怎么说?你此时上报朝廷,说你爹不是殉职而是失踪,岂不是要他背上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青岚好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她自幼在衙门长大,朝堂上的事她听说过不少。师父说的的确在理,眼下这个境况,若父亲被安上这个罪名,不单毁了他一世清明,她和庆安恐怕都难逃一劫。
片刻的功夫,她觉得方才那些忿忿的气力被一下子抽空了。
“我知道了,我回去筹办丧事,把样子做足,还劳烦师父差人将这尸身送过去。。。。。。只是找我爹的事,师父有何打算?”她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
吴炳西见她平静下来,终于舒了口气:“我自会派人去找,你们安心过日子,不要掺和。。。。。我会上报朝廷你爹已经殉职,为你们求个抚恤,你爹之前一直想让你弟弟脱离军籍,倒可以借此机会提出来。你想要什么,是诰命还是封赏,我来替你求。”
青岚痴怔了一会,不禁漠然苦笑,两行清泪淌了下来。
她一直觉得家里清贫,想着若是朝廷某日赏下一大笔银子该多好。
怎料银子是要这样得来。。。。。。
日头渐渐爬上了头顶。槅扇吱呀一开,青岚红肿着眼睛走出了角房。
等在外面的纤竹见她步履蹒跚,好像生了重病一般,便觉出不对,赶忙上前扶住她。
此时有个半大少年迎面走来,他生得干干瘦瘦,一身灰布短打,见了青岚也只当没看见,直眉楞眼地往角房里走。
此人是吴炳西的下人小路,青岚早已习惯他这态度,无心跟他计较。
而小路听她脚步声远了,却回头瞥了她一眼,阖上槅扇。
吴炳西正立在窗前,朝街上望着。
小路走到他身侧,见街边上青岚正要上马。她似乎有些恍惚,上马的时候一脚踩空,被纤竹扶住了。
“你何必与她多说?”小路看了吴炳西一眼。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吴炳西沉声道。他的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
小路冷哼了一声,满眼的漠然。
**
天色阴沉,风裹着水汽迎面而来,带着丝丝凉意。
青岚与纤竹上马后没多少工夫,雨又下了起来,两人之前来去匆匆,没带着雨具,只好趁着雨不大,以背作伞,一路疾驰回了家。
也不知是因一夜未眠,还是因空着肚子淋了雨,青岚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昏昏沉沉的。她往炕沿上一坐,任由白嬷嬷和紫雪给她擦脸、更衣,问她各种各样不知该怎么答的问题。
“小姐,老爷回来了没?”
“小姐,少爷说老爷昨日就该回来了,别再是耽搁了?”
“衙门一早把您叫过去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她垂眸静静地听着,那些话渐渐地模糊起来。父亲这样猝然消失,许许多多的事情一下子压下来,而这其中的内情又不能对人倾诉。
她自幼闲散自在,突然间竟要挑起这个家了。
紫雪见她缩着身子不吭声,忙试了试她的额头:“您别是染了风寒吧。奴婢让厨房给您下碗姜汤面。”说罢又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夹衣给她披上。
青岚被她的手一凉,稍微精神了些。她想着丧事不能拖,便让白嬷嬷把家里的下人都叫过来,告诉他们老爷身陨,家里要办丧事,此外还要派人去学堂通知庆安。
白嬷嬷原是青岚母亲带来的陪嫁婆子,听说老爷就这么走了也是悲痛不已,灰白的两鬓更添了一抹沧桑。
“小姐,这丧事可不是您一个姑娘家能办的,里里外外、头头道道的,若是出点岔子,受了累还让人说闲话。咱们不如请刘夫人过来帮忙?”
青岚摆了摆手,姨母正忙着给玉婵备嫁妆,哪会有空。何况姨母是刘家的媳妇,也不该劳烦她办沈家的白事。
白嬷嬷仍蹙着眉:“……那京师祖家的长辈难道不该来帮忙?您怎么还让晚两日再给他们送信?”
青岚反反复复地想过这事,他们与祖家的关系特殊,祖家人一来,定会有不少麻烦,所以最好还是拖一拖。
家里的下人听说老爷突然殒身,无不惊叹悲痛,青岚不想多说,让他们各自去忙,又让刘管事请了棺材铺的俞老板来,细细地将治丧的事问上一遍。
白嬷嬷待她问完,埋怨她太操劳,说应该让刘管事直接拿银子去找俞老板。
青岚身上发冷,正拿筷子卷着已经不太热的姜丝面吃,紫雪嘴快,便替她说了。
“您老这都看不出来?若是交给刘管事去办,俞二定会觉得是刘管事帮他揽了生意,说不定还会克扣些银子出来讨好他,那这丧事就不一定办得好了。小姐是要让俞二知道,这差事是小姐亲自交给他的,他做得好不好,小姐都瞧着呢!”
青岚边往嘴里塞面,边冲白嬷嬷点点头。紫雪便得意地看了白嬷嬷一眼。
白嬷嬷懒得搭理紫雪。她也不是全然想不到这些,是实在没料到小姐年纪轻轻的竟已经有了这许多心思。
说到底,心眼都是被逼出来的。若凡事都有旁人给担待着,谁用得着费心思。小姐打小就没了娘,从前至少还有个爹护着,现在连爹也没了,日后操心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小姐,”她想到这些,鼻子就直泛酸,声音都软了,“容老奴多句嘴。若是这次祖家来人,您和少爷就跟他们回京吧。老爷和祖家闹得再僵,你们到底是嫡孙。有祖家庇护着,您和少爷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青岚原想说不必,沈家人口那么复杂,她可不想寄人篱下。但她抬头见白嬷嬷微微浑浊的眼中又带了泪,心里就是一颤。她最怕看人家掉眼泪,更何况是疼了她半辈子的老嬷嬷。
“嬷嬷……”她赶紧握住白嬷嬷粗糙的大手,随便嚼了两口就想把面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