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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卓便是行尸走肉。
闻言,梅元娘的眼尾却是骤然一红,她声音轻飘飘的,好一会儿才道:“可是,我撑不住啦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他就拜托你了,好不好?”
她这些年身在宫中,心知不能成为韶哥哥的助力,唯有成全他。
成婚她知道,得子她知道,原想着,这样也挺好。
可唯直到他登上了帝位,真的抱着她登基,她才明白,原来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更爱她。
可欢喜的同时,她又开始害怕。
她快要死了。
但她的韶哥哥,还得好好儿的活着。
眼前的姑娘,她虽只听过只言片语,可也知道这是个好女孩。
还有这个孩子
有他们在,哪怕自己死了,韶哥哥也可以活的好好儿的,是吧?
梅元娘不过寥寥几句,便开始咳嗽起来。
清嘉替她抚了抚后背,又端了茶水来让她喝了,才轻声道:“娘娘,您好好儿歇着吧,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
她想答应对方,却也知道,她没有这个资格。
因为,上官卓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梅元娘。
可清嘉竟然妒忌不起来。
原来爱一个人,并不是只有妒忌的。
只要他好,她怎样都好。
哪怕,是看着他另有所爱,心中无她。
梅元娘还是没撑过春天。
那一日春暖花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日光和煦,她却觉得浑身冷极了。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穿上了厚厚的大麾,大红的兜帽将她半张脸都拢在其中,柔软的狐狸毛围着她的脸颊,被上官卓抱在怀中的时候,整个人乖巧且柔软。
怀中的小姑娘声音十分轻,仿佛被风一吹就会不见。
上官卓抱着她坐在花海之中,花儿开的艳丽,每一朵都是她最喜欢的。
可她却不肯看花,只是仰头留恋的看着上官卓。
他还在描述着未来:“待你身体好些了,我便带你去洛阳看牡丹,那里牡丹艳冠天下,不像这宫墙里”
她却打断了他:“韶哥哥。”
听得她叫自己,上官卓低下头来,声音极尽温柔:“我在呢。”
梅元娘近乎贪婪的看着他的眉眼,想要将他刻在心里,待得独自走过黄泉路时,便可靠着这点回忆一路向前。
她轻声笑,声音近乎虚无:“元娘不能陪你啦,以后,你将这些风景画下来,烧给元娘,好不好?”
上官卓骤然便红了眼,发了狠道:“不许胡说!”
可他的动作却格外轻柔,生怕捏痛她。
这是他护在心上的姑娘,也是豁出命去救他的姑娘。
她自幼习武,自幼连生病都很少。
若不是为了他
何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当年的梅元娘也是可弯弓百发百中的,可如今,却躺在他的怀中,轻飘飘的风一吹就会被刮跑。
他抱着她,整个身子都像是被人在凌迟着。
唯有怀中的姑娘,是他的慰藉。
可如今
她也要走了。
他这些话,让梅元娘心中疼的像是被撕扯开,她强撑着笑容,努力平稳了呼吸,继续嘱咐他:“韶哥哥要好好儿的,不准熬夜看折子,不准不按时吃饭,更不准将万事放你之前,不然,元娘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她的字字句句都像是遗言,上官卓死死地咬着牙,一双眸子赤红,声音倒是轻了下去:“元娘不要胡说,你还要与我长命百岁呢。若没有你盯着我,我可做不到。”
他下意识搂紧了怀中的姑娘,发了狠一般,道:“况且,朕是皇帝,朕命令你,陪着朕一辈子,不准生离,更不准死别。”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说不下去。
梅元娘却是笑了:“韶哥哥,你可真霸道。”
可小的时候,却是上官卓经常说这句:“梅元娘,你可真霸道!”
小时候的她,像是一个小霸王似的,什么事儿都敢做,反倒是那时候的上官卓像是一个古板小老头。
后来,古板的小老头被她带坏了,也敢下水摸鱼上树掏鸟蛋了。
更会在她闯祸之后,将她挡在自己的身后,一本正经的说:“都是儿臣指使的,母后要罚,就罚儿臣吧。”
梅元娘笑着笑着,眼中也有了泪意。
她这样好的韶哥哥,曾经想过要厮守一生的人,可如今,只能食言了。
“梅元娘,食言而肥。”
上官卓轻声在她耳边威胁,声音却是颤抖的。
梅元娘抬眼看他,到底只说了两个字:“傻子。”
第748章 大皇子X文清嘉(3)
她的韶哥哥,竟还这样傻。
她小时候不懂食言而肥的意思,还曾问他,是不是说话不算数就会变肥,后来被他嘲笑了好久。
可她早就懂了。
食言不会肥。
她死了,他也会好好的。
一定会。
“韶哥哥,元娘最喜欢你笑了,你给我笑一个好不好?”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格外小了,上官卓要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才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他努力的勾起一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梅元娘倒是忍不住笑了,梨涡浅浅,一如初见。
“韶哥哥,你真好看。”
只是那眉心的川字太丑了,她想替他抹去。
她伸出手去,试图去触碰他的脸,却骤然滑落。
上官卓的心都随着停了一瞬。
他眼前一片空白,手却固执的去抓着她滑落的手指,将之摁在了自己的脸上:“好看你就多看看我,好不好?”
别那么快走,再看看我,好不好?
被他强行摁在脸上的手指冰凉,上官卓抓着这只柔软没有力度的手,却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花海香气扑鼻,年轻的帝王坐在这接天的花海里,怀中抱着他的姑娘。
可他知道,他的姑娘化成了一片花,从此飘于世间,却再也回不来了。
梅元娘死后,上官卓罢朝一月,并下诏,减免徭役赋税,为妻守孝三年。
这诏书一出,朝野哗然。
若说前面的那几条,朝臣们尚且能接受,可皇帝为皇后守孝,历来没有此例。
朝臣们纷纷上书,其中反对声最高的,则是家。
自皇帝登基之后,家在朝中的势力水涨船高,如今他们借机上书,朝野之上自然多的是附和之声。
只可惜,还不等皇帝做出回应,家人先被皇贵妃给传召进了宫中。
“微臣叩见娘娘。”
来的人是父,他进殿的时候,神情中还有些不满,身为皇贵妃,怎的宫中如此朴素?
他还没提意见,却听得主位上的清嘉先开了口:“你们都退下吧。”
待得宫人鱼贯而出,清嘉这才道:“平身。”
这些时日不见,她的威严倒是越发的大了。至少父在看到她这模样时,先前积攒的不满,这会儿都变成了讪讪。
“娘娘近来身体可好?”
听得他讨好的询问,清嘉淡漠道:“父亲就不必说那些客套话,今日来,本宫只有一件事要同你说将折子都收回去,重新给皇上递个请罪的。”
这话一出,父先是疑惑,待得明白了她的意思,却是沉声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我支持皇上。”
见状,父顿时蹙眉道:“娘娘莫不是糊涂了,皇上如今这般作为,显然是要将她捧在高处。若是今日依着他做,来日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更荒唐的!更何况,原本你才该是皇”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听得啪的一声。
茶盏被摔碎在他面前,也让父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愣愣的抬头看向清嘉,却见对方的眼中满是结了冰的冷意:“念在我是家的女儿,今日我便给家一个忠告,当心祸从口出。”
她站起身来,走到父面前,一字一顿道:“若再有下次,我绝不保家!”
她这模样,倒与皇帝有几分相像,一样的让人心悸。
父被她的举措吓到,想要说什么,却见清嘉一拂袖:“送客。”
眼见得她转身不看自己,父的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只能悻悻的跟着宫人们出去了。
殿内安静了良久,才见翘珠进来:“娘娘,老爷他走了。”
闻言,清嘉深吸一口气,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她今日对家发火,才是为了保家。当初联姻,原就是互惠互利的关系,皇帝给家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若他们再贪得无厌
只怕下场不会好。
但愿家可以明白这个道理。
宫中不知何处传来乐曲,如烟如雾,似是随时可以飘散。
她知道,那是皇帝又在弹奏乐曲了。
他在弹奏给那个姑娘,纵然,她已然再也听不到。
清嘉轻轻地叹了口气,眼尾却有些红了起来。
有些人生死相隔,再不可见;有些人近在咫尺,却似天各一方。
这世上,谁又是幸运的呢?
宣和走进来的时候,便见母妃眼眸通红,他快步跑过来,抱着她的腰肢,安抚道:“母妃不哭。”
小孩子的面容最是稚嫩,一双眸子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担忧。
她垂眸,抱了抱宣和,听着那缥缈的乐曲,到底是松开了他,轻声道:“宣和,去看看你父皇吧。”
凤仪宫中旧物如昨,唯有佳人再不可寻。
宣和依言前来,却见父皇坐在地上,神情颓丧的竟像是老了十余岁。
那时的他,只觉得父皇眼中无神,许久之后方才知道,原来那时,他的心便死了。
纵然活着,可活着的不过一副躯壳罢了。
“父皇”
男童小心翼翼的声音惊扰到了上官卓,他眼底有些不耐,待得看到是宣和时,复又平和了几分:“回去吧,不必来看朕。”
听得他这话,宣和摇了摇头,道:“父皇,儿臣来陪着你。”
他说着,走到他的面前坐下,见男人脸上的狼藉,拿了帕子出来,替他擦拭脸上的水渍。
泪与酒混合在一起,都一样的苦,早已分辨不清楚了。
小孩子的眉眼格外的单纯,让上官卓心中一软,可在垂眸的时候,却又骤然抓住了宣和的手。
“这这帕子哪儿来的?”
上官卓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抓着宣和的动作大了,让他觉得有些痛。
宣和一时有些吓到,小心翼翼的回答:“这是母后给的。”
是母后,不是母妃。
上官卓将那帕子拿了过来,细细的看着,见上面依靠着石头而生的翠竹,却是红了眼眶。
“你母后,送的?”
宣和点了点头,他年岁尚小,只知道那个体弱却温柔爱笑的母后已经化作了天上的星星,却不知她再不会回来了。
“母后说,她希望儿臣如松如竹。”
他说着,上官卓却忍不住想到当初,她赠自己帕子的时候所言:“你知道我什么要绣石头吗,就是因为殿下你,又冷又硬,就像石头一样!”
可不过片刻,她就觉得话说的重,又期期艾艾的说了真实想法:“唔,殿下是君子,如松入竹。”
往事纷纭,让上官卓呼吸都乱了几分,他声音格外轻,像是在回应过去的那个姑娘:“那你不要辜负你母后所托,别让她失望,好不好?”
宣和郑重的点头应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有些委屈的抬头,问他:“父皇,母后什么时候回来呀,儿臣不想让她做星星,在天上待着太远了,儿臣想看她在身边。”
母后那天赠他帕子的时候,说了很多话。还说以后只要他抬头,就可以看到自己。
可是明明可以在身边,为什么要去天上呢?
稚子懵懂,可这些话,却像是刀子一样,插在了上官卓的心头。
他突然便心神崩溃了,抱着宣和,死死地忍着要落下的泪。
元娘说过,喜欢看他笑,那他便不能哭。
否则,九泉之下,他的元娘也会担心的。
可到底是忍不住啊
他无声的仰头,许久才哑声道:“因为,你母后是天上的仙子。仙子落凡尘,太委屈了她。所以如今她回了天上,以后无忧无怖,无病无灾。”
年轻的帝王脸上带笑,一双眸子里却是无尽的哀伤。
可他的幼子显然不懂,只听到再无病无灾,便随着欢喜了起来:“太好了,我希望母后永远无病无灾。她会一直这样好的,是不是?”
他低头看着宣和澄澈的眸子,轻声道:“是。”
他的姑娘,半生凄苦,如今终得解脱。
她会永远好。
而他,将会背负爱与痛苦,带着她的那一份,继续前行。
上官卓当真守了三年的孝期。
虽是国丧,他却下旨减免了赋税,要为先皇后积德。不但如此,原本国丧其间,是不允许有婚事的,可因着他先前与梅元娘的波折,故而他特例,准允民间正常婚丧嫁娶,不得有人横加阻拦。
他将所有的仁慈都给予了旁人,唯独将自己困在囚牢中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