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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惠回头,望了江星阑一行人走过的路。
想到不久前,她拿着那张中原的地图,手抚过上面的山河关隘,说想尽揽中原的土地入眼,同为从底层攀上来的人,他又何尝不是。
她从洛阳到北境,一路见识北地崎岖的山川,而他从晋阳到洛阳,走的是同一条路,行的是相反的方向。
作战之时,无数次在夜晚点着蜡烛,手抚过着地图,想将这山河尽收入囊中,还想堂堂正正地为父母立个碑。
忽然,感觉到一片温暖,是韩昭昭的手轻轻地搭上了他的手。
心绪不宁,又道:“没办法,看到这般繁华之景,便有了难以抑制的野心。”
这枕在山的臂弯里的洛阳城,是他久别多年的故乡,贪慕它的繁华,想揽它入自己的怀中,尤其是在经历过一路的漂泊,看过了无数的荒原土丘之后,又与它重逢之后。
“我知道。”
是韩昭昭低声的应答:“看到这繁盛之景,便是我也留恋不已。”
陈子惠的手被她的手压在手下,那暴露在凌冽的风中的手颤抖了一下,忽然反过来扣住了她的。
身子挨得离她近了些,道:“今天一去,我不知要与陛下说到什么时候。”
“我等你回来,今日等不到,便是明日。”
手又拉住了陈子惠的手。
隐隐约约当中,她见到对面的人笑了,手贴在她的手上。
星汉西流,东方露出了黯淡的紫色。
步入府门,看着韩昭昭入了房中,他才离开,不需皇帝寻他,他直接去了宫殿。
韩昭昭解下大氅,再回到窗前看时,见人已经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一步一步走着,没有回头。
东方日出,点染出一片红霞。
她倚在窗前,看着日头渐渐攀过东山,往中天上移。
仍然没有陈子惠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
昨天一晚上基本就没有睡,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一直持续着,到了现在,她也没有感到疲惫。
为了消磨时间,她坐到妆台前,对着一面铜镜前,开始梳妆,拿起眉笔勾勒黛眉。
阴云散开,阳光透过窗户纸落在她的脸颊上。
画着画着,持着眉笔的手微微颤抖,画偏了一点儿,接着,手又抖了一下,直接偏离了一大块,几乎成了一个浅浅的弧形。
这一次,直接把眉笔掷到了桌子上,滚了一圈,停住。
人坐在镜子前,看着画出来的略微扭曲的眉毛,用水洗去,欲要拾起眉笔,再画一次,可是手仍然在抖,心如刀绞,终是把那支眉笔放下。
陈子惠被皇帝怀疑,两人之间产生了矛盾,于她来讲,该是一件好事,皇帝对他有了疑心,等到时候她与陈子惠针锋相对的时候,更有胜算。
本来对这一场婚姻,她就不该对此抱任何期望在其中。
怎么会痛心呢,该是笑的,她的嘴角努力扯出来一丝笑,却如同哭一般苦涩。
闭上眼睛,无数帧画面浮现在眼前,有几分熟悉,有几分陌生,可是见到了,却如同一根根细密的针往她的心上刺。
也是一个新婚之日,屋里是一片大红色,从喜床到门边墙上的挂饰,一派喜庆的气氛,有一个女子身着大红的喜衣,坐在床沿,她已梳毕妆,头戴凤冠,凤凰的口中吐出珍珠坠在她的额头上,微风吹过,微微摆动。
一双眼睛望着窗外,盛着的是难以抹掉的愁绪。
韩昭昭想到她的跟前,问她为何会这般惆怅,可感觉到的是自己心里的刺痛。
似乎自己就是她,感受了她全部的情绪。
“所思之人在何处?”
“身在北境,尘沙漫漫,生死未卜。不过,腊月十二日,他会归乡,若是不归,我便等他,今日等不到,便是明日,日复一日。”
“为何要去北境?”
“为天下太平。还存了野心,北地粗犷豪迈,江南温柔眷恋,这样的河山,谁不想将它揽入怀中?”
女子在雾蒙蒙中的一次笑,震得韩昭昭心尖直颤,这话是从她口中说的,又似乎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我相信我的夫君,定能让天下太平。”
在段段红绸之下,她了望北方,一地寒霜的尽处是层峦叠嶂的山川。
女子笑着笑着,一滴泪落了下来,那滴泪仿佛打在了韩昭昭的心上。
伸手抚向脸颊,摸到脸上也是潮湿一片,她自己亦是落了泪。
再一恍神,又重新回到了洛阳的府邸当中,屋里除了她,并无一人,罗帐面前空空荡荡。
天未亮时,屋里燃着红烛,到了天亮时,她亦未来得及去吹灭,便与挂在半空中的太阳一同将屋内映得通明。
什么都没有,只是她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与人经历了一场对话。
那个人或许是别人,或许是叩问自己的灵魂。
曾经,她也有过这样的感受,那时候,她询问过不少人,买过不少杂书,从其中得到的回答是大多是之前发生过、见过的事情,映在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可是,之前她怎会亲眼目睹这些,自出生以来,所见的都是太平盛世,没有北境漫天的黄沙,也没有等候夫君不归的新妇。
这情境,倒更像是她那日在一个杂货铺上所买的关于前朝开国皇帝的杂记中所记载的。
所思之人、北境、黄沙、夫君、天下太平,种种的意向堆叠在一起。
可惜,那里头的内容,她只翻过两遍,后来,一场大火,把书籍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流逝的时光渐渐卷走了她对其中内容的记忆,唯有亲身经历过的才最真实,印象才最为深刻。
可是,那些画面却一次次地浮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作者有话说:
六月开始每个周六周日都万字更新,周一到周五就不更了,最近准备期末考试,实在有些忙,假期会努力更哒!?
第105章 低头
◎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不愿妥协半分◎
在铜镜前枯坐了半日; 韩昭昭还未等到陈子惠的消息,便着人去打探消息。
入京城数年,陈子惠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 面对着皇帝的盘问,他该是能全身而退的; 不知自己在这里担心着什么。
就当是装,在她未来的夫君面前装出来真情; 她对着自己如此解释道。
推开门,院中仍然积压着一层积雪; 阳光铺撒到土地上; 屋檐上有雪被阳光照得融化成水,滴落下来,形成水幕。
侍从踏着积雪,身影消失在街巷的转角处。
宫殿巍峨; 金黄色的檐顶铺上了一层雪,更显端庄肃穆。
大殿坐落于高台之上,俯瞰众生。
大殿之下,一人立于空地之上,身姿挺拔,雪已经停; 风吹过来挂在树枝上、朱墙上、檐顶上的雪珠,落于他的大氅、发丝之上,也不抖落下去。
从天将将亮时; 到了巳时; 皇帝仍然没有召见他; 他便在外头立着; 等着; 几乎站成了一尊雕塑的模样。
这一晚上是皇帝的势力与楚王势力的拼杀,于郊外交战,双方死伤惨重,以皇帝的势力侥幸得胜而告终,这一夜,皇帝必然无眠,让他在外面等着,不过是施加威压到他的身上,昨日放走江星阑一事,让皇帝十分不满。
望着日头渐渐往中天上移,看着大殿的屋檐角上一串串水珠坠下来,将近午时的时候,宫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皇帝身边的太监才宣他进去。
皇帝的面容苍白,尽显苍老之态,歪在榻上,面前的一张案几上堆压着一叠奏折。
见了皇帝,陈子惠直接跪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地板。
皇帝并没有叫他起来起来的意思,大殿里一片寂静,更漏中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到盆里,彰示着时间的流逝。
半晌,皇帝终于开了口:“你知道昨夜那场仗打得有多艰难?”
“臣知道。”
“那你为何要放匈奴人走?”
说到这里,皇帝难免愤懑,手指叩了叩案几,咳嗽了几声,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臣昨夜放走的不是匈奴人,而是中原人。”
他略微抬起头来,回答道。
“什么意思?”
迎面而来皇帝的责问。
“右贤王身边最得力的人是个中原女子,昨夜我见到她了。”
匈奴中以单于的身份最为尊贵,单于之下是左右贤王,左贤王的身份高于右贤王,一般是单于的继任者。
而现在,匈奴单于已经被右贤王架空,匈奴当中实际的掌权者为右贤王。
这一点皇帝清楚,至于右贤王身边最得力的人,他听人提及过,不过知之甚少,只知道她不是匈奴人。
对这个人,皇帝极为忧心,这一刻,他抬起头来:“你发现了什么?”
“她说她原是洛阳人,不过自小就生活在匈奴那里。”
皇帝叩着桌子的动作一停。
“那她为何要去匈奴那里?”
“臣不知。”
皇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她的年纪有多大?”
陈子惠一愣,旋即反应出来这句话的意思,答道:“她一直戴着面具,我没有见到她的面容。”
“那大概呢?”
“大概二十出头。”
陈子惠故意将她的年龄往大提了几岁。
“二十出头?”
皇帝将这个年龄默念了一遍,过往纷纷入目。
若年龄真的是二十出头的话,自小就生活在匈奴那里,跟那件事情就扯不上关系。
“那你放她的人走,作何解释?”
昨夜,知道匈奴人会来,皇帝在暗中派重兵埋伏好了,若是匈奴人来了,将他们一举抓获轻而易举,如今他们能逃出京城之外,必然是陈子惠那里出现了披露,或者说是故意的。
可陈子惠知道,江星阑敢带着人走入他们的圈套,是有所准备的。
那处密道,她赌中原人当中没有人知道,或者是知道的,也不敢说出来。
“陛下不欲吞并匈奴?”
“欲要,只是……”
皇帝苍白的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
匈奴在北境骚乱,早为祸患,几乎每年都要派兵过去镇压。
吞并匈奴的事情,他想过,只不过如今不及前朝之时武德充沛,能带兵直踏破匈奴的王帐。
这件事情于他来讲遥不可及,可若是真的成了,能为自己的嫡长子提供一个安逸的环境,自己的功绩能够完完全全地盖过楚王,至于以前残忍的杀戮,都将因为这大破匈奴而掩盖住。
他将是留名史册的一代明君,被后世传颂。
“臣想,这便是一个机会。”
从陈子惠的眼中,皇帝看到了久违的少年意气。
“此话怎讲?”
“匈奴与中原为敌多年,前朝与匈奴征战 ,多次击败匈奴,仍未能斩草除根,臣以为,匈奴的反抗激烈,并不认同于中原文化。”
“而这一次,正是一个机会。”
右贤王为了让匈奴壮大起来,极力推动匈奴人学习中原的文化,连服装的样式都要仿照中原的宽衣广袖,极力贴近中原的样式。
“匈奴人在汉化,可改革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稍不谨慎,便容易引起大乱来。”
随着改革的推进,必然有一部分人会认同中原的文化,而有一部分的人会持坚决反对的态度,到时候,两方人内斗,他们可以作收渔翁之利,同时收获一部分已经融入到中原文化的。
这是几百年来,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臣放他们走,便是存了这份心思,想为陛下除去匈奴这个心腹大患。若是功成,陛下可载入史册,为一代明君。”
若是不成,便是再去与匈奴纠缠,不会有比这再坏的结果,改革非一蹴而就,短时间内,只要中原不内乱,匈奴想要与中原抗衡,吞并中原浩瀚的土地,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跪在地上,手碰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意。
低着头,极为恭敬。
半晌,见皇帝没有说话,他又补充道:“匈奴那边的事情,陛下交给臣便是,臣定拼劲全力而为。臣为陛下提拔,没有陛下,便没有臣的今日,定当为陛下赴汤蹈火。”
皇帝定睛瞧着他,见到少年人的目光笃定,望向他,一片赤诚。
这一刻,又让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时,也是如此这般,只不过,渐渐被世事磨平了棱角,再也不见这种赤诚。
陈子惠于他,便如同他于自己的家族一般,若不是年少时的所做所为,为家族扛起了骂名,现在,他也不至于在与楚王的争斗当中落得如此劣势。
“你起来吧。”
陈子惠起身,抖落掉衣服上的尘埃,皇帝指了把椅子,让他坐下。
方才的那番话,他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的,在世上活了二十年,也算是骗过人无数次,每一次说这些话,仍然让他心如刀绞。
跪在自己的仇人面前,对他彰显自己的忠诚,不过,这些年来的坎坷,还有他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