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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自己的仇人面前,对他彰显自己的忠诚,不过,这些年来的坎坷,还有他心中的野心,让他学会了低头,学会了隐忍。
见到韩德元时,对韩德元低头,见到皇帝时,对皇帝低头,因为一无所有,想要满足自己的野心,唯有低头,哪怕是自己的仇人。
坐在椅子上,皇帝又同他说起了与匈奴的对策,他无不恭恭敬敬地对答。
于他,皇帝还算是信任。
片刻后,便同他说起了中山郡一事。
匈奴人在洛阳的密谋未成,便转到了中山郡。
为贯通南北漕运,方便运粮,压制匈奴,卫国又修筑了运河,从江南到北境,途经中山郡。
如今,正修到了中山郡处,匈奴人感受到了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千方百计地阻挠,楚王也同匈奴人一道。
这一次,皇帝便是要陈子惠去中山郡,监修运河。
陈子惠的手放在身子侧畔,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此去凶险,不同于往常在并州时,并州的官员大多是知根知底的,而中山郡,则是楚王经营了多年的地方。
“韩大人那边陛下可是有消息?”
他是派人打听到了一些,可终究不如由皇帝这里知道得准确,想到昨夜,韩昭昭还同他询问父亲的下落,他这一次便替她问了。
“过几日便会回京城,中山郡那边的事情,他束手无策。”
皇帝叹息一声,数朝中的大臣,竟无几人可用。
听到韩德元安然无恙,一时间,他心里的想法有些复杂,又欣慰又失落。
平复下心里的情绪,接着问皇帝道:“陛下要臣何时启程?”
“后日,可否?”
他抬头,望向皇帝混浊的双眼,愣了一瞬,答道:“臣领旨。”
皇帝看着他,欣慰地笑了。
皇帝又与他谈起了中山郡的局势,陈子惠看着屋内日影的移动,估摸着时间。
一个时辰过去了,皇帝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是找不到一个同他说起这些事情的人,一说起这些事情来,便容易絮叨。
说话的时候,不似一国之君,更似邻家一个怀了满肚子心事,却无处倾诉的老人。
陈子惠听着,应和着他,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瞟去,他想起了韩昭昭还在等着他归家。
不知她是否梳好了妆,是否在倚门盼着,方才,窗外一闪而过的影子,他认出来了,是他家的下人,不用说,便是韩昭昭派过来的。
是昨天晚上出了事,怕皇帝责问他,不放心,派过来的。
皇帝说了一段,说得有些累了,停下来,欲要饮一杯茶。
陈子惠眼疾手快,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端过去,如同敬自己的长辈。
在卫国,成婚之日,有向父母长辈敬酒的传统,若是长辈不愿饮酒,便以茶代酒。
皇帝接过茶的时候,他开口道:“陛下,臣的妻子还在府中等臣。”
阳光洒到他的脸上,一片暖意,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望向皇帝,不同于以往在皇帝面前的恭敬与谦和,反带了几分凌厉的神态。
他可以妥协,可以退让,向权力向世事低头低得多了,有时候他也感觉到麻木,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不愿意妥协半分。?
第106章 婚礼
◎想看到你成婚的日子◎
皇帝听了他的话; 饮尽一杯茶后,把茶碗放下,陈子惠接过; 一切都是按照晚辈对着长辈的礼仪来的。
皇帝说道:“我竟是忘了。”
脸上尽显苍白的神色,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气力不济。
近几日的晚上,他常被梦魇缠身; 梦到十几年前的事情,大雪夜; 寒风呼啸; 血溅了一地。
阿姐的面容一次次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从一片血迹中走来,望着那双眼睛,他周身的冷汗乍起。
夜里常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记忆也有些混沌,在他的脑海中,有时候甚至记不起今日是何日。
如今日,见到了漫天的大雪,便如同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甚至忘记了当初他亲自安排的陈子惠的婚事就是今日。
“去吧。”
望着陈子惠; 他有几分歉意:“无奈边境之事,让你新婚之日便要离家,与她分离。”
对着皇帝; 陈子惠于离家一事状若无意; 又表了一番忠心。
说罢; 又道:“陛下可否允许我带着我夫人去中山郡?”
“为何?”
问完; 他就意识到是为何了; 新婚夫妻,如胶似漆。
这问话就变成了:“在中山郡,你能确保她的安危吗?”
中山郡多有楚王的势力盘踞,又有匈奴人,是危险之地。
可陈子惠却点头,说“能”。
中山郡的形势再凶险,可韩昭昭是在他身边的,还有几分保障,若是人在洛阳,天高路远,为他势力难及的范围,出了什么事情,他更是无措。
“那你便带她去吧。”
看着这个少年,皇帝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也曾有过这般意气风发之时,只是陈子惠比他当时更甚,欲破匈奴,平天下,满怀壮志。
还有与他新婚妻子的那份感情,对比自己凌乱不堪的生活,一切都让他羡慕至极。
陈子惠对他拜了三拜,又是对他见了对长辈的礼仪,拜完后才离去。
阳光将他的身影吞噬。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皇帝叹息出声,若得子如此,何惧楚王,何惧天下不平,可惜这只是他的幻想,他还要防备着陈子惠。
离了宫殿,陈子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出了宫门,骑上一匹马,在街上疾驰而过,马蹄过处,一片雪屑扬起。
日影西斜,将一人一马落于街上的影子拉长。
到了府邸,他跃下马,刚推开门,便见到远处一片明艳的红色游动过来。
明艳的红色与一地的白雪相互映衬,直撞入他的心扉。
到了他跟前,扑到他的怀中,一双手揽住了他。
“你回来了。”
声音里带有几分欣喜,如同久别重逢。
“是我回来了。”
陈子惠的手搭到她的肩膀上。
待到近处,他才注意到她的脸颊上有些泛红,是被寒风吹得,抚上去冰凉。
“你等了我多长时间?”
“有些时候了,或许中午的时候便在这里了。”
坐在窗前,看着街前人来人往,却不见陈子惠的音讯,派去打听的人回答说陈子惠在大殿外站了几个时辰,后进入殿中,又过了些时候,才走出了殿门。
其实已经是将近傍晚了,按照卫国婚礼的习俗,此时都该是新人见宾客的时候了。
只是,此时因为昨日的动乱,满堂无一宾客,甚是萧索,唯有这一身红衣的人是天地间最热烈的色彩。
“陛下同你说了什么?”
陈子惠对她如实说了。
韩昭昭明白皇帝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倒是有些奇怪皇帝最后如何让他出来的。
“是我同陛下说,我夫人还在家中等我。”
夕阳下,一片金光洒到他的脸上,脸上是融融的笑意。
“不过,后日我便要启程去中山郡。”
陈子惠吐出一口气来。
新婚后的第三日,便要启程北上。
“无妨,我与你一同去,若是这一次能修通贯穿南北的运河,能平定匈奴,也是我素来所愿。”
从昨日江星阑带着匈奴人北返,韩昭昭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朝中择不出人来,便要他去。
她的脑海忽然冒出来方才在房间里梳妆时,亦真亦幻的情景。
女子一袭大红的喜衣,纤细的手指挑起罗帷,目光望向北边层峦叠嶂的群山。
声音飘荡在她的耳畔:“我相信我夫君定能安定天下。”
韩昭昭再一抬眼,望向陈子惠,见到脸上的笑意,心头一紧。
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浮现在眼前,若是说安定天下,他也是可以的,只可惜,与她为仇。
陈子惠听了她的话,对着她是笑了,但是自己的心里是难以抹去的愧疚,握住她的手,带着她步入厅堂。
新婚原本是要宴宾客的,但是韩昭昭之前说过不喜热闹,便一切从简,可即便是从简,也不该是这般萧条的景象。
谁不喜张扬热烈,便是如他这般的人,被世事磋磨,也最爱着鲜衣。
“若是有机会,等安定下来之后,再与你行一次成婚之礼。”
“不必了,我觉得这般就很好。”
本来对此就不抱什么希望,这场婚礼于她来说,不过是草草了事。
有时候,她甚至感觉自己脱离了这身打扮精致,凤冠披霞的身体,飘荡在空中,看向屋里屋外拉红绸,支红帐。
除了没有宾客宴饮,其余的皆无一点儿萧瑟之景。
走入厅堂,入目的亦是一片喜庆而热烈的红色。
按照卫国的婚俗,迎亲跨火盆之后,该是拜堂,拜双方父母,可惜,今日双方的父母都不在。
高堂之上,摆了两把椅子,空无一人,后面是一张桌子。
陈子惠带着她走到了这面前,告诉她这上面摆着她母亲与他的父母的牌位。
韩昭昭走近去瞧,见到三个牌位立在桌子上,从右到左依次为她母亲、陈子惠的母亲、陈子惠父亲的。
看向自己母亲牌位上那个熟悉的姓氏,她的心里不禁一揪,母亲逝世于她出生当日,她与母亲的生命交叉只在一点,父亲也很少与她提起母亲,因此,对于母亲,她无太多的印象,只知她的姓氏,还有,她是一个很温柔宽厚的人。
她的眼眶微微润湿,又擦干了泪,在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她是不该哭的。
转过头,又去看另外两个牌位,在她母亲牌位的左边,挨着的是陈子惠的母亲,在卫国,以右为尊,陈子惠尊重她,把她的母亲放在了最尊贵的位置,往下才是自己的母亲。
这个排法属实让她一愣,若是以陈子惠所说的出身而论,他的父亲是前朝司空之子,他母亲是小户人家的女儿,理应尊贵于他的母亲,可是却排在了他父亲的右面。
韩昭昭再去看那个牌位,上面写着他母亲的名讳,沈氏。
一个寻常的姓,从中看不出什么来,京城里倒有两家大户是沈姓,不过,揣测这两户人家的经历,很难与陈子惠一家扯上关系。
为隐经历,改了姓氏,也说不定。
再往左,便是他父亲的牌位,上面写着的名字与她所知道的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好瞧的。
陈子惠的声音响起:“未能亲自拜父母,岳父、岳母,便以此种方式吧。”
声音里不无遗憾。
“要敬你母亲酒还是茶?”
这话问得韩昭昭一愣,她亦是不知,听了陈子惠的话,她惊讶于自己对于母亲记忆的淡薄。
“我不知道。”
陈子惠亦是惊诧:“你父亲没同你说过?”
“并未,他对我提起母亲的时候甚少。”
“这般少?”
韩昭昭点头,比她之前想象中的还要少。
几乎可以算是没有提过,她不知道父亲与母亲之间是否恩爱,亦或是有什么矛盾,与他同。床。共。枕了几年的妻子,在他的口中可以算是没有丁点描述,只是在每年清明节祭奠逝去的亲人的时候,会带上她去祭拜,这祭拜一事,也更多地类似于例行公事。
他与妻子形同陌路,如生人。
“或许,她是喜欢饮茶的吧。”
毕竟,在父亲的口中,母亲是一个温柔的人,温柔的人应当是不那么善于饮烈酒的,常饮的清淡的茶水。
无奈,她只得替母亲做了决断。
倒上一杯茶,捧到母亲的牌位前,低声细语道:“母亲,我今日成婚,这一杯敬您。”
把这一杯搁置到牌位前后,又斟满了一碗酒,敬向北方。
这一杯,是给父亲的,酒杯里盛着白雪与群山的影子,随着水波荡漾,放下酒杯的时候,她潸然泪下。
她敬完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又敬了母亲,之后,陈子惠又随着她一一敬过,接着的陈子惠的父母双亲。
清酒入杯,倒映着他的面孔,身子弯下来,将酒杯捧到手里,两杯同样都是斟得满满的。
韩昭昭随着他,望向那个牌位,问道:“你母亲好酒?”
“是,常斟一碗,一饮而尽。”
春日,常斟一杯酒对着满树的花独酌,酒量丝毫不亚于他的父亲。
只不过,那都是往事了,还是当年家中繁盛之时,一旦破落下来,便被生活压弯,再无这些闲情逸趣了。
再一次见母亲饮酒的时候,母亲的生命将尽,瘟疫肆虐,她病得昏昏沉沉。
隔着帘幕,他见母亲拿起了一壶酒,那酒在院子中埋了有些年头。
母亲颤抖的手捧起酒壶,仰头将这一壶酒饮尽,酒水半数洒落,沾湿了衣襟。
嘱咐他道:“我同你父亲走后,你要保重。仇啊怨啊,都是之前的事情了,这一辈子,你只要平平安安地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