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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张掖大捷、前阵子大同退敌,都是因为你将鞑子的军情泄露出来?这么说,大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你的境况?”
“这几次大战,我的确想法将探知的军情送了出去,可是大哥他们并不知道对方就是我。毕竟,这是在刀口上舔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你怎么肯见我啊?”
“因为,我知道,你太惦记六哥了,六哥也太惦记你了。再说,你这个刨根问底的性子,有什么疑惑,会一直查下去,再被你这么穷追不舍,我怕反倒误了什么事。”
越季眼睛一酸,怕被他笑话,勉强一笑:“你……怎么知道的?”
“十五那夜,我吹小时候常吹的竹叶曲,就是想引你们出来。我知道,当时三哥四哥和你都在。静夜里,那声音很明显,只有你还记得,循声跟了出来。”
越季擦把眼睛,一抽鼻子:“对了,六哥你快给我说说十五的事。”
“钟离王祝斗南跟鞑靼平章忽而赫私下达成协议,想要开城门引鞑靼军进城,进而图谋京城。事成之后,鞑靼军要助祝斗南登大位,而祝斗南则重划北方疆界,割让大片土地。我奉命带领杀手北斗七星去伏杀一个所谓的‘绊脚石’。虽然我并不知道那个戴面具的人身份,但既然是他们的绊脚石,便应该是有血性的正义之士。祝斗南叮嘱过,那人功夫了得,一定要在十五动手。我想,他这么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便想设法让计划提前。可他来得迟了,刚交手,便已到了十五。说也奇怪,那人就像一下子内力全失,可即便如此,人很机警,马也飞快,还是被他逃脱了。我故意将北斗七星分散开,带两个人去寻他。他没跑远,我们就在一片草丛中遭遇,那是我已有了救他的大概想法,交手前,故意大声将祝斗南的密谋全都抖出来,让他知道。最终,他被那两人所伤昏倒,而那两人也受了不轻的伤,我趁机将他们杀掉,处理了尸身,然后跟其余几人回合,告诉他们面具人已死。他们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听我这样说,并没有怀疑。我们几人一同进城去向祝斗南复命,我趁机吹起竹叶,想要引人出来,万幸,你果然出来了。出城之后,我又绕路走经过三岔坡的那条路,想带你去救他。那几人是外来的,对附近的路途不熟,也并没有异意。”
越季听得瞠目结舌:“太险了,张家口能保住,多亏了你。”
“不要掉以轻心。鞑子撤兵,贼心未死。鞑靼汗狡猾多疑,古鲁哥死了,他并不真正信任龙虎将军,不会放他在外独掌大军。”
“不是说龙虎将军是鞑靼汗的什么外甥么?”
“我也不知道,这个人神秘的很,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按说他骁勇无比,不该是无名之辈。”
越孚思索片刻,仍旧想不通,一声长叹:“这次随鞑子进军张家口,我为了避免与晖军作战,假称身受重伤离开营中。可不曾想,竟错过了你被困,更是没能救下爷爷,我真是……不孝。”
“这怎么能怪你呢?六哥,你做的够多了,又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悄悄进城来祭拜爷爷,他泉下有知,会谅解的。”
越孚一愣:“我何时去祭拜过爷爷?”
“那天,半夜悄悄来灵堂,又留下平遥牛肉的,难道不是你?”
越孚摇头:“张家口堡壁垒森严,十五那日是为了向祝斗南复命,我才能进城。在此之前,我怎可能潜入城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周末快乐,明天休息一天
第45章 瓦瓷为奸
吴誉道:“你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非要见老夫不可?”
白须微微抖,不再是往日的八风不动。
“祝斗南。”
“什么?”
斗笠摘下。
看到露出来的那张脸,吴誉胃里一阵翻腾,别过脸:“荒谬,你是祝斗南,钟离王府中高坐的又是何人?”
“那是祝北极。”
“你、你们两个……”
“我们两个的事,老国公不是该很清楚了么。”
祝斗南笑了笑:
“如果老国公还不能确认,不如让贵妃娘娘来认一认。”
“放肆!大胆!”
“那张纸条,老国公没有看过?”
“简直胡说八道!贵妃若是有孕,太医会看不出?”
“宫中有我的心腹,想让她看不出,自然便看不出。”
吴誉意识到自己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冷声道:“贵妃有孕、皇脉可续,普天同庆,何用隐瞒!”
满脸的疮痍中咧出一个其丑无比的笑:“一脉相承,不错,可也得看看是谁的种。”
吴誉全身发抖,紧紧抓住椅扶:“你、你……”
第37节
若在以往,这样大逆不道荒谬绝伦的言语一个字也不会落进他的耳朵,来路不明的人更是连进也进不到这潇湘公府。可这一次,不同。
不久之前父子间的一席话字字戳心:
“瑕儿她娘支支吾吾对我说,有件事她一直窝在心里头,没敢对我讲,现在却不能不讲。瑕儿她……”
“她怎样?”
“您可记得,当初我们让她想办法去弄清祝斗南胸口有没有那个箭疤?”
“不错。”
“没有。”
“当然没有,这还有什么好说?”
“您可知道,当初瑕儿听了她娘的话后,不假思索,一口就断定没有。还说……”
“……什么?”
“祝斗南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伤疤……”
……
一盆待开娇花,移入深宫,高高宫墙投下无边阴翳,向阳的枝叶慢慢枯死,喜阴的花芯暗暗疯长,最终长成一株妖艳而孤独的菌,幽幽散发着有毒的芬芳。
人算不如天算。机关算尽,却不想变生肘腋。
吴誉悔不当初——当初已察得红杏根浅,恨没能削枝强干,现在孽果暗结,一叶焉能再障眼?根株附丽,最怕的就是蔓引株连。一个不留神,吴家累世繁荣,就全毁在这节外之枝!
面目全非的祝斗南露出似曾相识的笑:“您老费尽心机不就是希望将来的皇帝投胎在姓吴的女人肚子里么?现在得偿所愿,何必自寻烦恼。与其纠缠旧怨,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一起为这没出世孩子筹算。”
“你想怎么样?”
祝斗南站了半天,不请自坐,不慌不忙地道:“今时今日,咱们也就省了酸文假醋,说句粗的,我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就是庙门前的旗杆,光棍一条。反倒是轻身上阵,百无禁忌。”
他温文尔雅的外皮里,一直藏着一个无赖泼皮,现在皮开肉绽,始露真容。
吴誉忍耐着:“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祝斗南却又话锋一转:“也未必当真就是孤身一人,就算全天下都背弃我,起码,还有您那痴心不悔的孙女。”
“我吴家的人……自有吴家管束!”
“是么?如果您真的能全局尽掌,也就没有这意外之喜了。”
“你……你不要大言不惭,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一个来历不明居心叵测之人,只要老夫一声令下,定教你有来无还!”
祝斗南打个哈哈:“有贵妃娘娘殉身相陪,倒能做个风流鬼。只是妇人心性,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向人倾述,还‘述不尽柔肠苦处’。”
吴誉一呆,软肋隐隐作痛,撑持了半饷,早已是色厉内荏,身子向后一塌,颓然道:“你……”
“我想跟老国公您,合作。祝北极他喜欢代人奔命,就让他去奔,等到时机成熟,我再及瓜而代。只要我一恢复王位,定会全心全力辅助贵妃娇儿登上大位,这一点,老国公不会有所怀疑吧?”
“说得容易,你这幅尊容,谁会信你是钟离王?”
“这正是我想向老国公您讨要的一点点条件。”
“什么条件?”
“两件事。第一件很容易,一个月之内,我要得到东海的鲛珠膏,帮我恢复容貌。第二件,有一件事,还请老国公代为打听。”
“你想打听什么?”
“我这次在张家口,筹措一件大事,几乎成事……”
吴誉敏锐道:“什么事?”
祝斗南轻描淡写:“过去了,不提也罢。总之,有人坏了我的大事。我猜鞑靼军中,藏有朝廷的细作。”
“如果有,那便是凌霜局。”
“既然老太师心中有数,便要偏劳了。”
吴誉似是没听见,默坐片刻,目光忽然一利:“你会真心同我合作?你难道能不计较,我们这些年来的恩怨?”
祝斗南仰面而笑:“您真当我是那斗筲之辈?况且,当年,您穷追不舍的,是我母亲,被您手下一箭重伤的,是祝北极。说起来,我和您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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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祝斗南狡猾多端,而今又是破罐破摔,我们当真要跟他乘一条船?”
“他这个破罐子,拴着咱吴家最精贵的瓷器。你养的好闺女啊!”
吴伯埙冷汗直流,忙低下头:“是儿养女不教。”
吴誉忧心道:“不过,对于他,我总是不能放心,总觉得他藏着什么阴谋,并没有和盘托出。”
当然不能和盘托出。祝斗南走出府门,街面上熙来攘往,他压了压头上的斗笠,朝僻静处的小酒馆走去。如果让吴誉知道,承平帝从未宠幸过吴贵妃,这一胎,根本就是无法混珠的鱼目,甚至是随时会引燃的火线,他还会来趟这趟浑水么?老狐狸只会壮士断腕,毫不犹豫地落掉这个孽胎。吴贵妃已经开始显怀,再瞒不得几日,一旦事发,便失却了挟制吴家的筹码,所以他才急于寻找鲛珠膏。而这段时日,正好让祝北极顶替一阵,即便孽胎败露,也当无碍。如果吴瑕够蠢,就和血独吞下,抵死不招认奸夫;如果她水性杨花,供出他来以求自保,那就御前对峙吧,他身上有几处胎记、痣痦,祝北极却并没有,大可查验,皇上多半会以为她是胡乱攀诬。
三日后,廉厉入潇湘公府。
“岳丈大人。”一摞信札放于案上,“请您过目。”
几年前,拱卫司指挥使满春晖死于一次‘意外’堕马,之后,副指挥使廉厉便顺理成章地扶正。由于皇上厌战、吴家主和,廉厉对凌霜局毫无兴趣,甚至几度想荒废,局中各类密档早已蒙尘。这次奉了吴誉之命,廉厉几乎将凌霜局挖地三尺,却并没有什么发现。他暗自思索,觉得以满春晖生前稳重性情而言,重要文卷不会藏在局中,便又寻了个借口到他京中旧宅大行搜查,终于被他发现——
“什么?”吴誉捏着文卷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震惊还是兴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张绘有菊花烙图的纸,一点一点被烛火舔蚀。
“量儿——”吴誉被烟气熏得眯起了眼,“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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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府,布政使司大堂,一人风尘仆仆:“下官宣府镇参政李长全,有重大军情禀告吴大人。这是孙总兵公函,请大人过目。”
吴仲篪稳坐堂中,一边接过公函一边问:“宣府镇的事,为何跨省来陕西?”
“所涉之人,已至山、陕边界。”
“哦?那为何不就近去大同镇?”
李长全急愤交加:“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能让越家人横加干预!”
“越家世代忠良,满门英烈,李大人不要出言不逊。”
李长全切入正题:“吴大人,下官在宣府镇,获知有人里通外邦,意图谋反。”
“什么?何人如此丧心病狂、厚颜无耻?”
“凤翔公的孙女,越季。”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这里说明下,之前祝北极不是祝斗南的官替,有几次都是恰巧赶上了。比如元宵节,比如学流星飞月那次。第一次万岁山,是祝斗南不敢冒险进京才让祝北极代替的。
第46章 忠奸难辨
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越往高处走风沙就越大。骑马不稳当,越季干脆下来牵着马前行,风太猛烈时,就抱着马避一会儿,她心里想,六哥怎么会约在这种鬼地方,不过也对,越是荒凉难行,也就越安全。
风沙中终于露出一座帐篷,越季长长舒了一口气,我的天,总算到了。她抖落抖落满头满身满脸的黄沙,掀开帐子。
“小月季?”越孚闻声一回头,惊诧无比。
“哈哈哈,我脏成个驴打滚儿,六哥你认不出来了吧?”
越孚没有半分笑意:“你怎么会来?”
“不是你约我来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