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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奚沾湿了毛巾，替她擦拭身子时，忍不住道：“很疼吧。”
“有点儿。”长兰笑道：“不过我这还算好的，战场上许多人断了胳膊断了腿的，更别提大多数人都没活着回来。
能被一刀砍死的还算运气好，我认识一个叫小武的，是个特别爱笑的哥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活着回去娶个漂亮媳妇儿，最后被蛮子抓了去，一刀一刀生生剐死的。
还有个叫铁蛋的，家里穷，就想赚点钱回去给爹看病，也死了……
我在军营认识了好多好朋友，都死了，鲜血将地上的血都染红了。尸体，断了的胳膊手脚都堆在一起，最后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长兰说着，脑中想起那地狱一般的场面，眼眶红了，连忙捧了些水泼在脸上，将眼泪掩盖了去。
原本被黑粉涂抹黑了的脸瞬间白净了许多，眉眼间隐隐看出大姑娘的模样了。
宋昭奚没答话，无论哪个年代战争都是极残酷的，同类相残，血海刀山，她虽没亲眼见到，也想象得到。
犹豫了片刻，宋昭奚道：“既然回来了，便留下吧，我和你大哥如今都能将你保护好了，你也不必担心日后无法成亲嫁人之事。”
宋昭奚虽然不觉得女子非要嫁人不可，可长兰终身未嫁的事若是因为林子桓那件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
“然后呢？”长兰笑道：“同世间大多数女子一样嫁人生子，孝顺公婆，依附于丈夫，儿子，低眉顺眼的活一辈子么？”
“嫂嫂，自从我发现我也可以同男子一般上阵杀敌后，我就不甘心过如今这世间大多数女子那种生活了，和林子桓无关，我有手有脚，如今又没被人识破女儿身，为何不能像男子一般干出一番事业？”
“你若是不想嫁人咱们便不嫁，我是希望你能遇到个爱你敬你的人，又不是让你嫁去给人家做保姆的，只是上阵杀敌太危险了。”
宋昭奚心里拿长兰当妹妹疼爱，单是看见长兰身上的刀疤宋昭奚便心疼坏了，日后她继续上战场的话，不知要受多少伤，甚至一个不小心便会丧命。
长兰坚定道：“我要去，嫂嫂你是没见到北地那些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吃草根，树皮，还有人家易子而食的，冻死饿死在路边的有的是，可是尽管那样，他们看到我们时，眼中都是有光的，仿佛坚信我们就是他们的守护神，一定会将蛮子赶走，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我想守护他们，还有，六殿下……”
长兰道：“六殿下是这世间最英勇的人，也是我最敬佩之人，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知道殿下如今遇到了困难，如此器重于我，我就更不能退缩了。”
宋昭奚不再多言了，她看得出长兰是真心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既然如此，她又何须多劝。
将此事告诉季家人后，季元川和姚氏不出意料的站出来反对，直到后来，季长风不知同二人说了什么，二人勉强同意了。
张老头那里很快便将火铳研究了出来，拿给季长风和宋昭奚试验过后，威力果然巨大无比。
季长风很快便将其交给了褚渊，由褚渊进宫将武器带给了皇帝，顺便将张老头一道带进了宫。
因为而今还不能让太子那边看出任何蛛丝马迹，褚渊只能默默将季长风和宋昭奚的功劳记在心里。
皇帝亲眼见识到火铳的威力后，果真赞不绝口：“想不到火药用在武器上还有如此大的威力，这东西是何人研究出来的？”
“回父皇的话，是一位来自民间的工匠所制。”
张老头很快便被宫人带了来，张老头打死也没想到，他一个小县城的小老头有朝一日能见到皇帝，吓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最后，皇帝命人赏赐给了他千两白银，一块御赐的牌匾，并且准备御用张老头继续为军中研究各种能利用火药制作出来的武器。
这无疑是莫大的殊荣，张老头想起这东西都是宋昭奚制出来的有些心虚，要不是季长风和宋昭奚不让他说出去，张老头也不好意思独自一人冒领了这功劳去。
让张老头下去后，皇帝看了眼立在一旁的褚渊，难得像个父亲一般，将其带去了凉亭中坐下说了说话。
“有了这东西，日后你兵上阵杀敌定能战无不胜。”
“父皇说的是，只是南蛮北狄这些部落似乎有联手的打算，儿臣不敢轻敌。”
“你说的在理，轻敌乃兵家大忌，还好这次你回来提醒了朕，否则怕是要酿成大错。
对了，你如今还未娶妻吧？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趁着留在京中，不如将终身大事解决了？”
褚渊脸色一变：“儿臣常年征战沙场，娶亲之事先放放吧，儿臣如今也没心思考虑这些事。”
皇帝也未强求，父子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太监突然前来报：“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过来吧。”
褚修寒短短数日未见，整个人清减了一圈儿：“见过父皇。”
“我儿怎么瘦成这样？”
褚修寒双眼泛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儿臣该死，前些日子险些铸成大错，这些日子来每每想起来都后怕不已，夜不能寐，前两日还梦见娘了，娘临终前，始终劝儿子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要让父皇失望，可儿臣确愚蠢至此。”
提起先皇后，皇帝脸色一变，眉目间都变的柔和了几分。
“你确实愚蠢，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朕如今也没什么大碍，你却自责至此，朕也不知道该说你是孝顺，还是心里太过脆弱。”
褚修寒一愣，却听皇帝继续道：我儿如今憔悴至此，好好歇歇吧，暂时不必辅佐朕打理朝政了。”
褚修寒瞬间面无血色，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跪地道：“儿臣遵命。”
“行了，起来吧。”
褚修寒目光冷冷落在一旁的褚渊身上，试探着开口问道：“父皇，方才儿臣远远听见一阵轰鸣声，是什么？”
“老六命人研制出来的新型武器，朕正准备拿去练武场给将士们试试，太子先回去吧。”
“是。”
皇帝带着褚渊走远后，褚修寒眸中浮现出一抹森然的戾气。
这么多年来，父皇如此对他还是头一次。反之，父皇也从没对褚渊这般上心过。
褚修寒心头浮现出强烈的不安，好在提及母后，父皇顾念旧情，解了他的禁足。
褚修寒本分了两日后，很快便出宫找到了季长风。
“殿下终于出来了。”
“区区小事，如何能为难到本宫？不过父皇如今显然开始对老六上心，开始疏远本宫了，老六野心勃勃，本宫也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下去。”
“殿下想要臣做什么？”
“老六这些年孤身在外，身边都是心腹，没有本宫的人，所以本宫想让你博得老六的信任，本宫如今手下有能力且信得过，而且在朝中背景干净的也就你一人了。”
季长风犹豫了下，道：“可六皇子慧眼如炬，臣担心……”
褚修寒知道，季长风这是等着提条件呢，当即表态道：“本宫知道，想博得老六的信重不容易，正因为不容易，本宫才交给你去做，长风，你还不明白本宫如今有多看中你么？
本宫答应你，若是本宫真能解决掉眼前这个难题，成功坐上那个位子，直接提拔你作丞相！”
季长风眸中划过一抹震惊，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连忙道：“承蒙殿下器重，臣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第227章 一场豪赌，生死为注
褚修寒同季长风暗中商量好，回到宫中后，倒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每日同皇帝聊聊天，喝喝茶，皇帝不让他插手过问的事，褚修寒一概不管，陛下对他的疑心倒是消减了许多。
季长风同褚渊之间往来也不必再掩人耳目，不必担心被褚修寒发现异样了。
反之，季长风同褚渊走的越近，褚修寒心中反而越高兴，丝毫不担心季长风会背叛他投靠到褚渊那里去。
哪怕如今褚渊稍微得势了些，可论势力背景，以及父皇的宠爱，仍旧难以同他匹敌，朝中如今并无人得知他同父皇之间产生了一道无形的嫌隙，明眼人都会站在他这边，季长风一个乡下出身的状元，再怎么聪慧，成长环境摆在那儿，眼光还能长远到哪去？
季长风得他如此器重，怕是受宠若惊，褚修寒丝毫不担心他会倒戈。
可他也不能一直坐以待毙下去，这世上变数太多，凡事但凡出现一点不寻常，便不能掉以轻心，快刀斩乱麻才免得夜长梦多。
只等着季长风这一条路是行不通的，他还要想些其他法子……
近日来，除了同褚渊之间往来不再受阻这件事令季长风比较满意外，更令他高兴的，是宋昭奚借着侍奉太后的名义恢复了自由身，不必回顾府令他担惊受怕，每日扮回男装的宋昭，回到了一揽星河打理她的生意去了。
原本他心中所纠结的，昭奚为何迟迟不肯嫁给他的事，如今也暂时放下了，就是昭奚松口了，他也不会娶。
他如今做的事情极危险，还不能许给昭奚安稳的生活，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还会牵连于她。
此时的季长风完全想不到，宋昭奚不肯嫁给他的原因是因为顾南卿，只觉得昭奚迟迟不肯松口嫁给他，甚至不愿在人前承认他二人之间的关系，是明确之举，倒是比他看的长远多了。
尽管他有把握将褚修寒和顾相暂时欺瞒住，可能瞒多久，都是未知数。
还有褚渊，季长风暂时认定了此人靠得住，可事成定局之前，季长风做不到全然信任任何一个人，至于褚修寒的所谓让他当丞相，更是无稽之谈。
且不提此言是真是假，季长风也并不看好丞相的位置，如今丞相为百官之首千百余年，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无形中早就令陛下感受到了威胁，他尚且能察觉到，陛下怕是早就察觉到了。
正好顾相那里又不安分，如今是太子的党羽，私下里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能趁着这次机会将这些人根除掉，废相最好不过。
若真能如他所想的那么顺利，有朝一日丞相之位空悬，交到皇帝手中的事务更加繁复，到时候需要其他位置来替陛下分摊这一切。
若能趁此机会，重新洗牌，将朝中势力重心分散转移开来，形成一股新的中心势力呢……
季长风长身玉立于书案前，提笔自面前宣纸上，缓缓落下内阁二字。
这一切，只是他如今的设想，季长风不敢太过理想化。反之，心中始终做着最坏的打算，以及给自己留出来的各种退路。
这条路太难了，一步走错，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下场。
他要保证猜对皇帝的心理，保证能将太子拉下马，将褚渊在众多皇子中辅佐上去，并且让褚渊如何立下新的制度……
是一场漫长的持久战，凭他如今前后无所依的身份和处境，无异于一场豪赌，身家性命为赌注。
一旦成功，他多年埋在骨血中，与生俱来对权利的渴求，便能得偿所愿，一步登天。
到时候，他会补给昭奚一场名动京城的婚礼，弥补她亲情缺失的遗憾，让这世上再无人敢轻视欺负了她去！
第228章 宣誓主权
宋昭奚和张老头很快将火药用在了其他武器上做了试验，确定其威力和在实战中的优缺点后，交由了褚渊，让他看着来。
军队那边，在褚渊地狱一般的训练中，短短数月时间，军中将士进步飞速。
因为这些武器，褚渊还特意精挑细选出了五千人，都是军中武力，配合和随机应变能力的佼佼者。
褚渊专门训练他们用火药武器，分为步兵骑兵和炮兵，这些人训练时有单独的场地，在西郊一处无人居住的空地，每日训练的内容，用的火药武器也对外保密，哪怕是军中其他士兵，也并不清楚，却也没人有什么疑议。
褚渊在军队中无异于众将士眼中的神，他们心甘情愿的服从于褚渊，绝无二心。
褚渊却将长兰带了去，长兰如今进步飞速，这数月来除了习武外，苦读各种兵法，烂熟于心，还能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楚渊对她满意极了。
可褚渊对她的信任程度，仍旧远远超出了长兰的意料，军中比她优秀的又不是没有，王爷为何如此信任她？
长兰想弄清楚褚渊为何如此想栽培她，然而她真正见到褚渊的机会并不多，多数时候褚渊都在忙，除了军中的事，前朝的事他插手的越来越多。
起初长兰直觉褚渊刻意躲着她，后来又觉得自己多心了，王爷日理万机，怎么会在她一个小小士兵身上太过上心。
褚渊确实在刻意避着长兰，他有的是事情要忙，被一个男人扰乱心神什么的太荒唐了，好在他如今足够忙，忙到他足以摒弃掉那些风月的念头。
这段时日，在季长风的相助下，他替父皇处理了许多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