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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微脸烧得厉害,更没敢吭声,只是默默吃着他剥好递过来的虾。
吃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看向陆修远,“陆少爷可真懂得享受,整个南凉的美食都被你吃遍了吧?”
“没那么夸张。”陆修远道:“只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常常东奔西走,去的地方多,吃过的食物才会比你们多一些而已。”
云初微想想也是,外面的单子,陆修远一般都是让下面的人跟进的,但皇宫各衙门里的单,陆修远每次都会亲自盯着,所以跑的地方多,但也因为他事必躬亲的态度,生意上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信誉才会一再高涨。
想到这些,云初微暗暗佩服这个人,若换了别的,怕是早就因为这双腿而堕落颓废一事无成了吧,这位倒是乐观,云初微的印象中,似乎从未见他因为双腿而自卑过,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他永远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但也不会刻意夸大自己,给人的第一印象除了温润如玉之外,还稳重踏实。
陆修远没吃几个就停下了,对着云初微和苏晏道:“你们慢慢吃,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云初微抬眼,“什么事如此紧要,连中秋都不能好好过么?”
陆修远笑道:“生意人么,素来是这样的,事情多的时候,顶多能有吃顿饭的时间就不错了,我今日出来太久,况且心意到,礼物也送到了,再留,就该宿在你们府上了。”
见他执意要走,云初微吩咐韩大姑姑打来温水给他净手,陆修远用巾帕擦干了手以后,又再次向苏晏夫妻道别。
云初微看着他坐在轮椅上远去的背影,“九爷,你说他为什么突然想给咱们的私塾捐资?”
苏晏剥虾的动作一顿,“谁知道呢,或许,真的只是钱多没地方花,所以拿出一部分来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云初微翻了翻眼皮,谁会拿二十万两银子来做顺水人情?
苏晏望着她,“虾好吃么?”
“还不错。”云初微道。
穿越一年多,终于尝到久违的味道,其实吃在嘴里的那一刻,她感受到的不是美味,而是一种悠远的怀念。
怀念穿越前,怀念自己小时候母亲亲手做的西湖醋鱼,怀念后来对她无微不至的三叔。
可越是与她亲近的人,就越是一个个以让人最无法接受地方式离开了她。
或许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老天在弥补她前世的缺憾,在这里,父母双全,还有个哥哥,虽然最开初的时候他们都不好,可时间一久,处出感情来了,云初微发现自己内心其实还是挺爱这家人的。
苏晏再次递了剥好的虾肉过来时,云初微看向他,“是否因为这虾是陆修远送的,所以九爷才一个都不吃?”
“你想多了。”苏晏面无波澜,“虾的确是补身的好东西,尤其是对怀着身子的你来说,让你多吃些不是更好么?”
“我吃不下了。”云初微搁下筷子,揉着圆滚滚的肚腹,“陆修远来之前,我才喝了一碗甜汤,早就装不下了,方才又吃了好几只虾,不能再继续吃了,否则一会儿指定撑坏。”
“吃不下就别吃了。”苏晏刚好剥完一只,听到她说不吃,自己送进嘴里轻轻咀嚼,然后赞了一声,“味道不错。”
云初微嘟囔,“我还以为,你因为陆修远的到来自个生闷气呢!”
苏晏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云初微见鬼似的瞅着他,“你之前不是一提到他就黑脸吗?”
“那是之前。”苏晏又剥了一只虾,“可如今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因为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他如何努力,你都不可能弃了我而选他,所以他主动送来的好,我替你受着,天上掉的馅饼,不要白不要。”
呃,这黑心黑肺的,陆修远要是听到这些话,估计得气到吐血。
云初微嘴角抽了抽,慢慢站起来,净了手之后绕着石桌转悠两圈儿。
苏晏让人收拾了桌子,净手之后陪着云初微散了会儿步才回房。
云初微要沐浴,苏晏不准,“往后你沐浴的时辰得提前,尤其是洁发,绝对不能在睡前,否则不管你怎么绞,头发都不可能全干,如此一夜睡到天明,容易犯头疼的毛病。”
云初微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真有这么严重?”
苏晏正色道:“你没怀孕的时候,我可以不管这些,可你现在情况特殊,稍有不慎就会连累腹中孩子,我便不能坐视不理,否则会害了你,也会害了孩子,你也不想孩子还没出生就有意外,对吧?”
云初微扁扁嘴,“那好吧,我明天趁着天明的时候沐浴,总成了吧?”
苏晏摸摸她的脑袋,“乖,天色已晚,睡吧!”
云初微脱了外衫,换上保暖的中衣躺到床上,待苏晏躺下来的时候便贴到他怀里,脑袋枕着他的手臂,很快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知道苏晏今天回来,云初微昨晚就兴奋了大半夜没睡,早上又起得早去南城门接他,中午的时候本想着睡会儿,谁料许菡突然到来乱了她的睡眠计划,结果就混到了现在,她早就困得不行,原想与他说会儿话的,奈何实在撑不住眼皮,直接睡了过去。
苏晏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儿,清俊的眉眼愈加温和,南境那四日,给他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回忆,她才离开的第一个夜晚,他就因为受不住前后落差而一夜没睡,那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家国天下,脑袋里想的,心里念的,全都是何时才能再次将她拥入怀。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心里的那块空缺也被慢慢填满,涌出丝丝甜蜜来。
云初微觉得穿越是老天给她上辈子最大的弥补,而苏晏却觉得,她是上天给他最大的公平,弥补了他前二十年残破不堪的人生。
第173章 树下埋酒(二更)
云初微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利索地穿好衣服,让白檀进来给她梳洗,又问,“九爷呢?”
白檀道:“姑爷去酒坊了。”
云初微揉着太阳穴,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摘了桂花要给他酿酒的。
她有些懊恼,“又起晚了,我最近是越来越贪睡了。”
白檀道:“韩大姑姑说,姑娘这是正常状况呢!”云初微气呼呼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怀孕的缘故,比之前丰润了不少,眉眼间隐隐透露出妇人的成熟妩媚来。
原来不知不觉,她都嫁给九爷一年多了,手掌自然而然地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云初微道:“白檀,今后你们几个陪嫁的,跟着国公府的下人称呼我和九爷吧,已经嫁了这么久,再不是闺阁姑娘了,听着怪别扭的。”
“是,夫人。”白檀欣然应下。
吃了早饭,云初微去往酒坊,里面酒味儿太重,她不敢贸然进去,只是走到窗边,轻轻把虚掩着的窗户推开,然后双手托腮含笑望着里面认真做事的人。
苏晏察觉到她过来,侧眸笑笑,“早饭吃了吗?”
“吃完才过来的。”云初微答。
早饭吃的是用红糯米,红豆,花生,枸杞和蜜枣煲出来的补血粥,一小碗虾仁紫菜馄饨汤外加一碗蛋奶羹。
补血粥和虾仁汤倒是喝完了,唯独蛋奶羹剩了一半,她觉得腥,一往嘴里送就反胃,又不敢让韩大姑姑和苏晏晓得,索性悄悄让白檀端出去处理了。
苏晏看了一眼她的气色,颇为满意,“昨晚睡得还算安分。”难得的没有踢被子。
云初微一脸纳闷地反问,“难道我平时睡觉很不安分吗?”
她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苏晏失笑,“难道婢女们都没告诉过你?”
云初微摇摇头,丫鬟们从来不会跟她说这些,在东阳侯府的时候,是梅子在外间守夜,如今嫁来了国公府,便换成了做事更稳重的韩大姑姑。
然而这俩人都没说过她睡觉不安分,只是有的时候偶尔会觉得有人给她盖被子,难不成那些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想到这里,云初微猛地反应过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个…九爷,我是不是睡觉会踢被子?”
苏晏递给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云初微更羞得无地自容了,双手捂着脸,“那你为何从来不跟我说?”
苏晏道:“说了有什么用,半夜我还不是得按时醒来给你盖好。”
“啊?”云初微轻轻咬着下唇,窘迫得不行,“我以后会注意的。”
没怀孕的时候她睡眠浅,如果被子被踢开,她一受冷就能察觉到,但现在怀了身孕,通常睡下去就很难醒,要么在做梦,要么就是一夜无梦至天明,至于被子有没有被她踢下床,她还真不知道。
苏晏起得早,桂花酒已经酿好,他一手抱着一个坛子走出酒坊站在云初微面前。
云初微看了他一眼,“九爷这是……?”
“埋酒。”他用眼神示意她锄头的位置,“把那个拿上,咱们去后园埋。”
云初微来了兴致,三两步走过去将锄头扛起来尾随着苏晏去往后园。
到了桃树边,苏晏将酒坛放下来,从云初微手中接过锄头开始挖坑。
云初微帮不了忙,只能在一旁看着。
他今日穿得简单,轻袍缓带,月白色的袍子上没绣任何花纹,腰间一条深色丝绦,打了最简单的双股结。即便是挥着锄头挖坑,那动作看来也并不违和,更不让人觉得粗俗,反而有一种缥缈出尘的气质。
见他额头上隐隐冒出晶莹的汗珠,云初微上前,掏出锦帕给他擦了擦,苏晏又继续挖。
坑挖好的时候,苏晏坐下来歇了歇,抬目望着站在跟前的云初微,“给这两坛酒想个名目吧!”
云初微道:“要不,咱们等两个宝宝满周岁的时候再启封?”
苏晏沉吟,“虽然时间短了点,但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按你说的,等宝宝周岁生辰就启封,到时候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云初微勾唇笑,“好啊!”反正九爷丁忧三年,有的是时间陪着她。
苏晏歇了一会儿就站起来,示意她抱起其中一坛酒,两人缓缓往坑里放。之后,苏晏又拿起锄头,把刨出来的潮湿黏土都盖回去。
仲秋日光下,丹桂飘香,满园玉簪花开得冰姿雪魄,其叶绿云袅袅,一派融洽秋景,刚埋完酒的两人相视一笑,在园中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
晌午时分,苏晏趁着云初微午睡,到水榭旁的空地上练了会儿剑,收招时,忽闻墙头传来抚掌的声音,“国公爷好武艺!”
苏晏抬眸,见到赫连缙斜倚在墙头,手中拎着半坛子酒,瑞凤眸自眼尾处轻轻挑起上扬的弧度,慵懒惬意,醉意微醺,衣襟半敞,露出胸膛健硕结实的肌理,唇角却是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晏。
苏晏慢条斯理地将长剑收入剑鞘,掏出锦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听说晋王殿下被禁足在灵泉宫,这是长翅膀飞出来了吗?”
赫连缙低笑,“只要本王想,长双翅膀又有何难?”
苏晏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悠闲地喝着,“不知王爷突然到访,有何贵干?”
“请你帮个忙。”赫连缙道。
“不帮。”苏晏直接拒绝。
赫连缙咬牙暗恼,“你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拒绝本王?”
“问了也是白问,因为我帮不上忙。”苏晏不疾不徐地说。
其实他早就听萧忌汇报过了,今天一早南方传来灾情,永隆帝当庭派遣了赫连钰南下赈灾,赫连缙要想有所动作,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那么,他如今来找自己,就必然与赫连钰有关。
苏晏本来就不想在夺嫡中站派系,怎么可能答应帮赫连缙做事。
从前世到今生,赫连缙算是用两辈子深刻认识了苏晏此人的铁石心肠,“就算是看在你我这么久的交情上,你也不帮?”
“不帮。”苏晏面色平静,答案一成不变,丝毫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你这人真是…又臭又硬!”赫连缙暗骂一句。
苏晏淡淡地说:“王爷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什么秉性,你还不晓得吗?若是私事,我可以酌情考虑,但关于那些争斗,我是不会参与的。”赫连缙一个翻身跳下墙,走到苏晏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猛灌下,想了许久,语气到底还是放软和了几分,“我人手不够,问你借几个用得上手的。”
苏晏挑眉,“我的人,王爷恐怕用不惯。”
赫连缙道:“国公爷亲自培养的人,就算是最差那一个,做事也是上道的,本王第一次借,肯定用不惯,以后多借几次就慢慢习惯了。”
这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