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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屋中的两个妙龄少女,两位皆是通身的素衣素服。头上戴着银白的簪子发钗。大堂姐荣筠已到及笄的年纪,身量颇高,雪肤貌,肌骨匀润。虽然是单眼皮,却有一双碧清的妙目。饶是这样的素衣妆扮却依旧显托得她清丽无双。旁边立着的二堂姐荣笛,只比荣筝大一岁,眉毛弯弯娇俏可爱。
荣筝有片刻的恍惚,见着两位姐姐后,木木的行了礼。两位姐姐也赶着还了礼。
荣筠笑道:“听说三妹妹醒了,我们过来看看。身上可都大好呢”
荣筝答道:“已经好了。”
“我就说嘛,听说三妹妹平时也没那么病弱,怎么就在床上躺了几天没有下来。可把婶娘给急死了。你要是再不好,婶娘都要托父亲去请京里的太医了。”
荣筝道:“劳你们费心了,一会儿我就过去给太太请安,让她老人家也放心。大伯母那边可能要晚些时候过去了。”
荣筠笑道:“不碍事的,母亲正休息呢。忙了这些天也乏了。”
荣筝记起来了,这一年开宝十一年,祖母去世后的第二年。她十二岁,继母所生的妹妹七岁。
荣筝的神情依旧显得有些木讷。这位堂姐终究不是和她一处长大的,比起三叔家的荣筱终究是生疏许多。
荣笛是个爽朗的性子,正饶有兴致的和荣筝讲说京中的景致。哪家的绸缎庄的布料好,哪家的香料铺子的香粉好。甚至说到了她和母亲一道去给宫里的贵人请了安,皇宫多么的豪华气派,宫中那些娘娘们的穿戴多么的奢华。
荣筝默默的听着,知道这位二堂姐是想向她炫耀京中的繁华,也暗地里笑话她没出过门,没见过什么世面。荣筝想,她犯不着和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再说她觉得汴梁也不差什么,好歹也是八朝古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个念头闪过时,她暗自惊了一跳,荣笛比她长一岁,她怎么又以大人自居呢
荣笛絮絮叨叨的夸耀了一通,荣筠在一旁留神看着,荣筝脸上倒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来,又像是在强压着某种情绪般。她起身道:“三妹妹大安就好了,我们姐妹也不好多叨扰,扰了三妹妹的清修。改日再来看你。”
荣筝木然道:“姐姐们慢走。紫苏,帮我送送她们。”
紫苏答应着去送客。
荣筝情绪不大好,她回到房里,将妆台上的靶镜拾起揽镜自照。京中的少女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梳着三丫髻,结着白色的头绳,插了两支银白的短钗。
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分外的清澈明亮,只是病了这些时候形容有些憔悴,煞白的脸,一点血色也没有。她仔细端详着这副容貌,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躺在土炕上,枯瘦得厉害,风鬟雾鬓,奄奄一息的样子。她生了一副好容貌,比她妹妹荣笙还要漂亮。当初新嫁,廖显瞧见她第一眼时,眼底流露出的惊艳,她至今都还记得。
廖显当真有这个人吗他是荣筝梦中的丈夫。到底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还是的的确确存在过的
荣筝陷入了疑惑中。下意识里,她想验证梦中所发生的事。虽然说来有些荒唐可笑,但她想知道南阳到底有没有廖家这样一户人家。
从汴梁到南阳相隔几百里,她又是个轻易不出门的闺秀,如何能打听得到
等等,荣筝想起了什么。她提了衣裙便往上房而去。
第二章 南柯一梦
上院里,继母马氏正和丈夫说话。
六岁的五小姐荣笙由奶娘抱着喂饭。她穿了身月白色的绫袄,粉妆玉琢的,十分可爱。
“老爷,太太,三小姐过来了。”
荣江道:“这么冷,她也要跑这一趟,不是听说才好些么。”
马氏笑道:“三小姐肯定是大好了,老爷就不必嗔怪了。”
说话间,荣筝已经进来了。她看了一眼坐在堂上的父亲和继母,既熟悉又陌生。她赶着行了礼。荣江点点头,道:“我们正说起你的身体来,大冷的天还跑这一趟。也不怕冻着”
面对父亲的关怀,荣筝微微的觉得陌生,还有些不适应,低眉道:“没什么大碍了。有劳父亲挂记。”
“这样就好。”
荣筝留神看去,此时的父亲不到三十,一身素白的袍,身量颀长,丰神俊朗。
“三小姐当真好了,看这气色也红润了。老爷总该放心了吧。”继母马氏一如既往的笑脸盈盈。
吃着饭的荣笙见姐姐来了,扭着身子从奶娘身上下来。跑到荣筝面前。笑吟吟的和荣筝说:“姐姐,你怎么不来看我呢”
荣筝想到这位妹妹将来的风头可能要盖过自己,心中就有些不快,闷闷的说:“我病了好多天,来不了。”
马氏见荣筝盯着女儿看,当时就怕荣筝身上没有好全,病气过给了荣笙,便对奶娘说:“天冷,当心吹着。带五小姐去暖阁里歇着吧。”
奶娘起身应了个是。
马氏又对荣筝说:“三小姐,你饿了吧。我这里正好有一匣子马蹄糕,你拿去吃。”
荣筝道了个谢。
荣江见马氏对荣筝真心诚意的好,并没有因为有了荣笙就轻慢荣筝,很是欣慰。
“爹爹,我二舅母是南阳的人”
荣江觉得女儿问得奇怪,忙道:“你突然提这个干嘛”
荣筝心里早就拟好了对答,笑说:“年前我去外祖家听他们提起过,说南阳好。”
“你这个小姑娘,南阳再好难道还有汴梁好”马氏笑着打趣了一句。
“我还听说二舅母提起南阳有个解结寺,说那家的酱菜好吃。爹爹,您说好不好笑,什么姐姐寺还妹妹庙呢。”
荣筝言语天真把荣江逗笑了,解释着说:“什么妹妹庙别胡说。人家是解结,解心中症结。你突然提南阳干嘛”
荣筝继续言语烂漫道:“我听二舅母说起南阳的事情来就觉得好奇,长这么大,除了外祖家,别处也没去过。二舅母还说南阳有户廖姓人家,他们家院子里种了三棵碗口粗细的西府海棠,到了春天开时格外的漂亮。从巷子口就能看见他们家的海棠。爹爹,西府海棠当真能长那么大我们也种西府海棠好不好”
荣筝浑然的孩语逗乐了荣江和马氏。
马氏道:“没想到二舅太太还和三小姐提廖家的事,他们家是有三棵碗口粗的西府海棠。到了开的时候蔚为壮观。一条巷子都能看见他家的树。三小姐真喜欢这,我们就在三小姐的院子里种一棵好了。”
荣江道:“过了年春天,筝姐儿就十三了。等到她出嫁海棠树也长不到碗口粗了。”
荣筝随便编了个理由就套出了马氏的话,南阳当真有户廖家,廖家的院子里果然有三棵高大的西府海棠。她二舅母的确是南阳人,但二舅母从未和她说起过南阳的事,廖家更是一字未提。可是马氏的姑母却嫁到了南阳去。马家姑母和廖家住同一条巷子。
这么一试,什么都出来了。
荣筝暗自心惊,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当真发生过的事她感觉到一股寒意。
当年就是马家姑父做的媒,她才嫁到了廖家去。原本父亲对这门亲事是不满意的,一心想要给荣筝在汴梁寻一门合意的亲事,可挑来挑去的总不合适。那时候她在汴梁的名声又并不是那么好,最后继母说服了父亲,才最终接纳了这门亲事。
想想在廖家过的那些年,她受尽了婆婆的磋磨,丈夫又是个薄情寡义。她心中就舒坦不起来。再看向马氏的时候,眼中已满是疏离。
“说起南阳,我倒记起了太太在南阳也有亲戚吧”
马氏笑答着:“是,我姑母就嫁到南阳去了。”
“怪道不得。”荣江看着女儿笑。
打听到了廖家的事,荣筝身上直冒冷汗。她想起梦中的场景来,点点滴滴那么的真实。悲欢离合都栩栩如生。不免让她心生疑窦,莫非那不是梦,是她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她悲凉的走完了一生,临终前不过是个三十岁的妇人,可怜她连一双儿女也不能见到。莫非她梦到了自己的前世不成
虽然荒唐了些,可她看过的那些笔记小说里也不是没有过,主人公一觉醒来就有了什么预知能力。还是自己重活了一回
荣筝想到这里就打了颤,倘或真重活了一回,那么她再也不要嫁什么廖家,还有荣家为什么会败,父亲和弟弟为何会被收监她也要找到根由。
一时间,荣筝觉得自己有许多事要做,可千头万绪的理不出个一二三。
紫苏坐在锦杌上做针线,见荣筝一直盯着她瞧,紫苏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小姐看奴婢做什么,难道奴婢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说着还摸了摸脸。
荣筝看了眼紫苏手上的针线,顺口问道:“你做的是什么”
紫苏笑道:“小姐忘记了么,前些天还让奴婢帮您做件小衣来着。现在做的这个就是了。”
荣筝留神看去,紫苏手里拿着块湖绿色的绸布,上了绷,绣了不到一半,样是时新的折枝栀子。
紫苏的针线精巧,当初是祖母房里伺候针线的,后来祖母见她乖巧伶俐才给了自己使。
荣筝想起上一世的事来,紫苏一直跟着她,却没落个好下场。还不到二十岁就死了,却是为荣筝而死的。
荣筝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打量了紫苏两眼,聪慧秀气,手也灵巧。不过是打翻了她的一样陪嫁,又被旁边的人唆使了几句,她便赏了紫苏一顿板子。紫苏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如何禁得起板子,打了二十下,就下不了床,又添了些病症,竟然就这么去了。
荣筝思及此处,心里有些刺痛,上前揽揽紫苏的肩膀,柔声道:“别那么急着赶,我又不赶着要。天气冷,手也僵。玩去吧。紫英她们不是在后面玩沙包么,你也去凑个热闹。”
紫苏一脸的惊讶,向来自持金贵的小姐何时如此的怜下了,摇头道:“都走了,谁来伺候三小姐呢。奴婢还是守着小姐吧。”
第三章 回访
荣家祖上是一般的耕读人家,出过秀才、举人,却没有出过进士。入仕为官的,最高的也就只做过教谕而已。荣筝的高祖父书读到三十岁,依旧是个秀才。心灰意冷,便跟着行商,做的正好是布匹生意。听说南到泉州,东到苏杭,北至关外都走过。听说他老人家又是个头脑极好的人物,书读得虽然不怎样,但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渐渐的就攒下了一份厚厚的家业。
等到家里的布行开到了京城,兜里再也不缺银子使,就一心想供养出能入仕的子弟来。曾祖父在高祖父的精心培养下,成为了荣家的第一个进士,累官至正三品的刑部尚书。后来到祖父一代,不用为生计发愁,又开设了族学,这一代出了三个进士。祖父还是榜眼出身,可给荣家挣够了脸面。后来祖父又考中了庶吉士,入主了翰林,是一介有名的大儒,可祖父也最终只是翰林观政,还没有等到真正的入主内阁,到五十三岁就去世了。祖母死后,牌位上也只写着淑人的封诰。
荣筝的父亲这一代一共三兄弟,父亲行二。大伯父荣海字百川,两榜进士出身,如今已官至都指挥佥事了。父亲荣江,字清河,同进士出身,才点了宿州下面一个县的县令。虽只是个七品的小官,但为官清正,口碑不错,是个能官。如今任期将满,正等着上面提拔时,偏偏遇上了祖母去世,告了丁忧,回乡为祖母守制。叔父荣渝,并没有走仕途,而是接管了家中的庶务,打点荣家的生意。
在荣筝的记忆里,父亲等到祖母的孝期一满,得了京中伯父的举荐,后来又得了同知的官职。从同知到知府,父亲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后来到荣筝去世前,父亲已任了按察使。一度她在廖家很有脸面,婆婆和丈夫也会忌惮她几分。
可是好景不长,还没等到父亲再进一步,荣家就传来了噩耗,父亲和弟弟被收监,听说大伯父荣海也被免了职。那时候大伯父是正二品的大员了。
荣家到底是怎么倒的她茫然不知,细细想来莫非是父亲得罪了什么人,还是中了什么圈套。距离家亡还有十七年,荣筝想,这十七年足够她找到当初的真相。之前父亲一直顺风顺水的,倒没多少的担忧。
荣筝去给大伯母请安。
大伯母留她吃茶。
“筝姐儿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我上次回来还是你娘刚走。你跪在孝幔后面,惨白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倒异常的安静不哭不闹。”
那是她已经快五岁了,能晓事了,荣筝自然记得,想到母亲的去世,她心里犹如被针扎了一下,强忍着欢笑道:“大伯母在京里住着,不轻易回来的。”
大伯母方太太点头说:“你大伯父在任上,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