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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特地差使蒋建国把邮箱钉到了知青点的大门口。谁知道这邮差眼神依旧不咋地,这么大个邮箱在他面前竟然还看不到。
顾鹤之生气起来气场很足。特别是被这种不喜欢的人,半途从睡梦中叫醒的时候。
虽然通常他都不会表现出太大的表情动作,但总会让人觉得身周像是有低气压萦绕,迫得人说不出话来,直直冒冷汗。
彭小朋那哪里见识过这么严重的起床气,被吓得双腿都像是得了抽搐病似的抖。
但已经走到人旁边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吓得落荒而逃吧。
于是彭小朋脖子一伸,咬牙从嘴缝中挤出几个字:“您的您的文件。是上次的佚名。”
顾鹤之皱着眉头思考了会儿,像是在搜寻佚名到底是怎么回事。显然,他并没有把写论文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是有那么回事儿。
可他还是不想接那份邮件,脸上多少有些嫌弃。之前写论文也只不过是他心血来潮,没想到真的有结果。啊但是他对这结果并不感兴趣,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丢到邮箱去吧。”顾鹤之懒得管,说完将杂志盖在脸上,又要和周公同同游去。
“可这是挂号信,必须送到您手上。”
顾鹤之起床气弱了几分,彭小朋终于可以顺畅说话。他看顾鹤之还想睡,赶紧喊了声。
顾鹤之现在对这邮差厌弃极。可又想一想,再继续僵持下去,消耗更大。
于是他不得不伸手接过了信封。
一共有两封邮件,一大一小。
大得手感看起来像本书,他随手就在彭小朋面前拆了。开花似得草草翻了遍,就知道那一封小的信里是什么。
“你有事吗”发完杂志,顾鹤之才发现彭小朋还站在身边。
顾鹤之的眸色很浅,太阳照射进来的时候,透明的就像是玻璃体。这样浅色的眼眸,很容易让有种仿佛它能够穿透时间和空间,把人心看穿的错觉。
彭小朋对顾鹤之其实很怵,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他竟然真的就把心里所想的给喊了出来:“这位先生,能不能借我四百块钱”
这句话一出,彭小朋的脸就刹那间像是被烫伤了似的黑红黑红他到底在想什么是什么让他觉得眼前这个虽然年轻,但气场一点都不弱的男人,会借给他钱,而且还是四百块钱
他真是想钱想疯了
彭小朋觉得自己真是丢脸极想趁着顾鹤之还没反应过来,掉头拔腿就跑。
却被耳边传来的一声低低的笑给勾回了脚步:“你缺钱吗”
那虽然是声笑,却不带什么嘲讽的意思,甚至听上去还有些友善。彭小朋从中听到了些愿望可以实现的可能性。
他惊异的定住脚步,又低头看顾鹤之。
就见这奇怪的年轻人,已经从躺椅上坐起,漂亮修长的指尖夹着内封薄薄的小邮件。
原本清亮隽丽的眼睛眯着,就显得有些狭长。鲜艳的嘴唇往上勾,半笑不笑的样子。看上去倒像只正在盘算着什么的狐狸。和方才将他叫回来的和善声音不太搭调。
彭小朋心里又打起鼓来。难不成刚才所谓的和善自己的错觉这使得他人虽然被勾回来了,但依旧不敢乱说话。
“你很缺钱”顾鹤之又问了遍,声音里的平和和刚才听到的一模一样。
彭小朋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他怔愣的点了点头。
顾鹤之眼中的算计越来越浓,但脸上的笑却越发亲切,他抬起手,把那封薄薄的似是什么都没装的信封递到彭小朋面前:“这个送给你。”
彭小朋奇怪:“不,不能收您的信。”
他要他的信做什么他又不缺给自己写信的姑娘
“这是封佚名信,准确来说不属于任何人。”顾鹤之放缓了声音,有些循循善诱的味道。
末了,他看着彭小朋怔愣地样子,笑着又加了句:“明天中午记得过来收件。可能还要寄封信出去。”
彭小朋理智告诉他,不能够接下这封信,但心中的欲望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后来回想起来,就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洗脑,不知不觉中,就接过了这封信。
等到他差不多将清河村的邮件都派送了,转头回邮局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怀里还有一份来历不明的信。
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偷偷拆开一看。发现竟然是张杂志社的汇款单,上面竟然有400块钱乖乖,那个起来比他还要年轻的家伙,竟然真的在杂志上发表了文章
而且还将这400块钱送给自己到底是为什么天下竟然还有不要钱的人他觉得不可思议,要么就是那年轻人疯了,要么就是他已经富有到根本就不在乎这400块钱。
上百块都不在乎的人彭小朋在微凉的秋风中打了个颤,究竟是要多有钱呀
知青点那边,彭小朋刚走,苏怀夏正好端着从田里摘下来的新鲜蔬果走进来。
看见顾鹤之送出去的信封,就觉得好奇:“你把什么东西送给人家了”
顾鹤之坐在躺椅里晒太阳,不在意的伸了个懒腰,将手背到脑袋后:“钱。”
苏怀夏皱眉:“顾鹤之,你怎么又随便给人家送钱”
顾鹤之老有这个毛病,动不动就喜欢给别人送钱。就算是苏怀夏也不明白,顾鹤之有些时候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给人送钱很奇怪吗”顾鹤之听了苏怀夏带了些指责的话,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用钱解决事情更轻松方便的方法吗”
苏怀夏抽抽嘴角那是你吧赚钱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个天大的难事了啊哪里经得住这么花
她不想再和顾鹤之这样的变态说话,提着菜篮子走进厨房。
今天知青点大部分人都去县上办最后的回城手续,所以留守的只有苏怀夏和顾鹤之。至于回不去的苏怀曼,也想跟着去看看,万一能遇上什么机会呢
苏怀夏端着篮子进厨房炒菜。
清水村的回城办事机构效率不咋地,今天晚上知青点里的其他人是回不来了。于冬清几天前也被人接走了,所以今天晚上,就只有顾鹤之和苏怀夏两个人,苏怀夏打算做得简单点,否则吃不完浪费。
顾鹤之发现苏怀夏要做菜,身上的所有懒虫都瞬间驱散,腰上一挺,就从椅子里跃了起来,跟在苏怀夏身后,麻溜的走进知青点。
看到今天的午饭不是佛跳墙,他脸上所有期待的神色都骤然崩塌,沉了口气,凝眉抿唇,很是失望:“不是说好三天的佛跳墙吗。这都快一个礼拜了,我还一顿都没吃上呢”
听到三天这两个字,苏怀夏就忍不住牙酸,扭过脑袋恶狠狠的瞪了眼顾鹤之:“你以为佛跳墙这么好做鲍鱼,海参,耗牛皮胶等等八样山珍海味,让我在这个小村哪里这么快能帮你找齐我不是要托人帮送过来吗才过了一个礼拜,那我托去了信才刚刚到呢”
顾鹤之想想也对,可再想想,眼前明明就有三天佛跳墙的兑换券,但只能每天巴巴的想着不能吃,就觉得无比的丧气。
他垂着头,走回到餐桌边。软趴趴的靠在这背后的墙面上,觉得人生灰暗。
突然,看见手边的本新送来的杂志。脑中回忆了下刚才草草翻过时在眼前闪过的些许信息。
他就忍不住嘴角挑起丝冷笑,两根手指又捏过那本杂志,快速的又翻阅了遍。边翻,脸上的冷笑就越来越猖獗。
整本杂志翻完不过也就五分多钟的时间,可那本杂志,要整整万字啊
心情不畅快的顾鹤之似乎找到了出气筒,在熟悉的地方又找出了稿纸和笔,不假思索的提笔就来。这次比上次写的更加流畅,不过是苏怀夏洗好肉放到蒸笼上蒸的那三十来分钟的时间,顾鹤之就写了快一两千字。
如果不是手写的速度限制了他,他可能早已经完成了篇八千字的论文了。
整篇文章言辞犀利,短短只有八千字的篇幅,就把那篇字数是他十倍的长论文给怼了筛子。如果八个执笔者中有心理素质稍稍不过关的,看了之后恐怕要哭。
那边,苏怀夏处理好粉蒸肉,放到了蒸笼上。前期工作就准备的差不多。这种肉要慢慢蒸,才能够使得肉质酥透。农村的土灶台,耗时又格外的长,基本不蒸上一个小时,没有办法达到苏怀夏要求的。
苏怀夏当然不会在厨房里傻等上一小时。她洗干净了满是油渍的手,打算去安抚下顾鹤之受伤的心灵。她几乎能够想到,这位执着的吃货,脆弱的心灵上一定受到了暴击。甚至能还能够幻想出顾鹤之顶着满头乌云,蹲在墙角散发丧气的样子。
但是当她走到餐厅,前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
正在奋笔疾书的顾鹤之哪里有什么丧气,反而是唇角邪恶的上钩,双眼微微眯起,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光。如果给他脑袋上加上两个腥红色的小角,背上挂对蝙蝠小翅膀,再加上一根有箭头的尾巴,妥妥的就是只恶魔啊
而且,还不是让人最惊诧的。最让苏怀夏觉得顾鹤之被上了身的事情是他竟然在写字这挪动一下身体都不愿意的懒货,竟然在写字
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你在做什么”苏怀夏好奇极了,忍不住凑过去一看,眼睛里立即就爬满了顾鹤之那像是绿头苍蝇似的乌糟糟笔迹太辣眼睛
苏怀夏:“”果然是她的男人没错,这一手丑的令人发指的字也没谁了
明明是个天才,各方面都这么完美,为什么就不肯练下字呢
哦当然是因为懒
顾鹤之对苏怀夏不会有什么隐瞒,他边写,边兴奋的坏笑:“写论文。”
苏怀夏满头黑线:“你这样的字,你们教授看得懂”她还以为顾鹤之在写自己的学位论文呢。
顾鹤之听出了苏怀夏的误解,但懒得解释,就只是顺着她的问题往下回答:“大概看不懂吧”
如果真的是他的学位论文,他才不会手写呢。顾鹤之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的字能看懂的没几个。可这不是写给杂志社那批水货的吗,他们看不看得懂,顾鹤之才不关心,只要自己爽了就好。
“看不懂你还写你其他的学位证是怎么拿到的”苏怀夏真的很好奇
顾鹤之这个懒到连打字都不愿意练的人字又这么差,他的那些导师到底是怎么看懂他的论文的
顾鹤之这下终于抬头用他那惯常的奇怪眼光瞧苏怀夏:“雇了个打字员,我说他听写。”
苏怀夏:“”万恶的资本主义
可转念一想,顾鹤之是被自己骗来乡下的,这里可没有什么打字员,也没有什么抄写员。
她知道顾鹤之也和平常人一样有着拖延症。不到死线是绝对不会轻易动手写论文的今天他竟然在这里写论文,又说明截止日期快到了。
她又在看看顾鹤之那一手惨绝人寰的字他的教授看了,估计要吐血。
“算了。”苏怀夏叹了口气,“我帮你誊写一遍吧。”说着,她从顾鹤之手里拿过纸和笔,撕掉最前面的两页,坐到他身边,开始对着原稿誊写。
看了十个字后苏怀夏放弃了
她太高估自己原本以为上辈子和中年版顾鹤之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觉得自己能看懂年轻版顾鹤之的狗爬。
但是看了十个字,她才惊诧的发现,中年版的顾鹤之,明显已经为了迁就她,练过字了orz
现在这草稿纸上的这些,在苏怀夏眼里,和乌头苍蝇真没什么太大区别。完全看不懂啊喂
“要不”苏怀夏把草稿纸递回给顾鹤之,小脸皱成了包子:“你给我念念我听写”
顾鹤之:“”那满脸嫌弃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怀夏:“”那满脸对我的嫌弃表示奇怪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你自己的字写成怎么样,自己不知道嘛
苏怀夏用更加嫌弃的表情,把顾鹤之投过来的质疑给怼了回去。
顾鹤之默然。知道自己在表情赛上根本比不过苏怀夏,于是默默展开信纸,把先前写的两千字,逐字逐句读了出来。
苏怀夏边听边写,她那手下过苦功夫的行楷流水般在信纸上流淌开来。
顾鹤之眼角眉梢间瞟到这手工整漂亮像是艺术品般的字迹,忍不住惊讶的夸赞:“你的字真漂亮。”
“那当然。”苏怀夏在顾鹤之面前也不谦虚,“我可专门练过。”
苏怀夏有强迫症,完全受不了自己的字迹歪歪扭扭。这和什么事都不拘小节的顾鹤之就是两个极端。
“你真的应该练练字。”苏怀夏边写边叹气。
顾鹤之啧了声:“你的字这么漂亮,我为什么还要练字。”
苏怀夏没好气的瞪顾鹤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