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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侍郎眼皮都不曾眨一下,便道:
  “不曾瞧过,不过徐尚书运气好,能来上值应当无碍。”
  可实则是文侍郎看到徐瑾瑜无碍,这才顺手去茶水房提了一壶茶水过来打探消息。
  旁的也就罢了,可昨日那惊马案加上这两日周世耀的冷静,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二者之间有些关系。
  他上一次被徐瑾瑜一通发问后,这才意识到自己平日里发现实在差得远。
  但,他胜过所有人的一件事,便是了解周世耀。
  这会儿,文侍郎垂首静立,那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让周世耀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这会儿,周世耀点了点桌面,示意文侍郎倒茶,这才轻轻叹息道:
  “是啊,徐尚书一向运气好。”
  文侍郎倒好茶水,站在一旁:
  “运气虚无缥缈,算不得什么的,大人。”
  周世耀这才正眼看向文侍郎,认真道:
  “呈明啊,这些日子,也就只有你会说些让我宽心的话了,你且放心,等他日让那徐瑾瑜离开户部,到时候……”
  “大人谬赞了,不过大人,徐大人如今正得圣上信任,咱们还是韬光养晦比较好。
  下官得您提携,才有今日,不敢忘本,也愿意陪着您。只不过,咱们还是不要和徐大人作对才是。”
  文侍郎早就知道周世耀对于厌恶非常,故而他这话一出,周世耀直接抬起头,倨傲道:
  “你也说了,他的运气只是暂时的。你要知道,本官手里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昌遥盐场这么多年,便是本官都不敢说能轻易撼动,他人在京城,便想要掌握全局,莫不是说什么梦话?”
  更何况,昌遥那边他已经下了死令,所有京城派去的官员一律屠尽!
  除非徐瑾瑜自己离京前去,只要他一走,户部依旧是自己的天下!
  只不过,文侍郎说的对,那徐瑾瑜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更何况……
  “更何况,徐瑾瑜一路扶摇直上,碍得可不止本官一人的眼,想要他死的人,也不止本官一人。”
  周世耀慢悠悠的说着,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站着的文侍郎下意识绷紧的身影。
  徐瑾瑜对于这诸多算计心中十分明晰,但即使如此,等到文侍郎借公事之机将周世耀的话告诉他时,他还是不由皱眉。
  “看来,这次惊马案的主使者似乎与周大人有些牵扯。”
  只不过,若是结合他与思武兄所分析之事,这里面可离不开青衣人的影子。
  周世耀与青衣人之间,只怕关系匪浅。
  如此一来,之前许多事也可以开始对上了。
  比如,京城送去宁州的军粮,是如何被劫且藏在锦州大山的。
  假如,青衣人在朝中便有内应呢?
  他们知道军粮的出发时间、路线、护送人数等,届时他们只需要做好埋伏的准备便可。
  徐瑾瑜仔细思索着,而一旁的文侍郎则有些担忧道:
  “可徐大人,下官听周世耀的意思,只怕近来还要有人对您出手!”
  “好,此事本官记下了。”
  徐瑾瑜对于文侍郎的好意便是赞赏,文侍郎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冲着徐瑾瑜笑了笑:
  “能为徐大人做一点儿事儿,下官这心里也能轻松点儿。”
  和周世耀约相处,越知道此人是如何心狠手辣之人,徐大人答应自己要清查当年平州旱灾之事,只怕并不此番昌遥盐场之事轻松!
  偏自己无用,这么多年在周世耀身边,竟是一无所得!
  “文大人莫要妄自菲薄,若无文大人此番试探,本官亦不知近日危机。
  不过,接下来文大人不必再如此,否则只怕要打草惊蛇。等到必要之时,说不得还要借文大人之手,送周大人一程。”
  徐瑾瑜不紧不慢的说着,文侍郎闻言却不由眼睛一亮。
  他做梦都想要手刃周世耀,可是,周世耀不能平白死去,否则那些因他作孽而亡的人只怕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是,下官听徐大人的!”
  随后,文侍郎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才离开了屋子。
  而等文侍郎离开后,徐瑾瑜将这次惊马案与庆阳兄九次遇刺之事结合起来,缓缓垂下了眸子。
  好一个周世耀!
  好一个手眼通天的前户部尚书!
  若非此次前去的是出身镇国公府的庆阳兄,而是普通文臣,只怕这九次刺杀下来,便是不折在那里,也要彻底没了调查的心气!
  不过,他低估了庆阳兄,也高估了自己的人。
  那封信件,庆阳兄确实平平无奇的诉说了自己在昌遥所遭遇的九次刺杀,可是此前连续经过两次消息被劫之事后,自己和庆阳兄岂会没有一点儿准备?
  而那封信的真正意思,是庆阳兄已经假意投入一方,并且掌握了一部分证据。
  从当初他将各部那些积年账册一一看过后,便发现了这一点——昌遥明明占据举国最大的盐场,可是盐税却一年比一年少!
  不过,做账之人的手法很是巧妙,一年比一年少,是整体的少。
  可若是在账册上,则是这一季出奇的高,下一季便开始减少,如此增增减减,看上去十分正常。
  除非统览上下十年,从中仔细斟酌,否则一时半刻还真无法发现其中的猫腻。
  可以说,周世耀这一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做了一回好事儿吧。
  这明晃晃的把柄送上门,他不收着岂不可惜?
  随后,徐瑾瑜伏案写了一封慰问的书信寄给赵庆阳,用暗语表示自己已经明白此事,且此事为周世耀在京中的反扑。
  而两地相距甚远,如无意外,接下来周世耀也无瑕关注昌遥之事。
  其余种种,徐瑾瑜并未多写。
  庆阳兄随他这么多年,南下北上,心中也有成算,这一次他送信回来虽然狼狈,看可那暗语只怕也已有打算。
  如此一来,他倒不必多加掺合。
  反而,现在的重中之重,便是京中的周世耀了。
  惊马案后,整个京城的风气一下子变得紧绷起来。
  天子脚下,竟然不知何时混入一个异国之人,满城上下竟然无人知道。
  更何况,那异国人竟然当街刺杀当朝二品大员,实在胆大妄为!
  要知道,圣上每年要需要外出劝耕祭天的,若是这样的人下一个的目标是圣上呢?
  如此一来,京中来回巡逻的守卫打打增加,素日遇到一些带着幕笠的神秘之辈也会要求其露出面容。
  至于成帝下令开始重新登记查验京城人口之事也已经就此铺开,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城北。
  城北以鱼龙混杂著称,但是圣上下令,莫敢不从。
  毕竟京兆尹直接抬了一把铡刀立在城门口,不查清者不得离开,若有反抗挑唆者,当街开铡!
  随后,又直接就徐瑾瑜当日所言,再度放宽条件,除了当日异国人的踪迹外,其余可疑之人也可举报,一经查实,赏银百两!
  如此恩威并施之下,原本还有些骚乱的城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之后竟是真的被人直接揪出来一群可疑之人。
  这些人在京城久居数年,平日里并无什么营生,可是缺一直都有花不完的银钱。
  起初,乃是一个妇人举报的,当时还有人笑她说酸话,可是经官府查实后发现,此人身上存在可疑之处,直接带走审问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
  “不是,茹娘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此人有问题的?”
  茹娘方才还被人一通暗损,听了这话,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咱们住在这儿的,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除此之外要啥啥没有,老娘要是有银子,除非颅内养鱼,否则才不在这儿!”
  之后,茹娘得了百两赏银之后,果然直接带着一家子去城南直接买了一座一进小院。
  南平北贱,城南的安静闲适才是真正普通老百姓的安乐窝啊!
  有了茹娘的例子比着,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进行了举报。
  京兆尹让人守好了城门,那些人固然有的逃窜,有的试图浑水摸鱼,可最后全部都下了大狱。
  可却谁也不知,早在当初徐瑾瑜被刺失败之后,便已经有一批人悄悄退出了京城。
  “大人,咱们现在离开,岂不可惜?”
  京城的基业,乃是他们祖辈积累下来的!
  “蠢货,那徐瑾瑜已经避过此劫,此时不走,是等他秋后算账吗?
  一时基业而已,等过了这个风头,以我们手中的银钱,足够在盘十个,百个。”
  “可大人,还有郎君他……”
  “他所想要的,我已给他。从此,也算两不相欠。”
  随后,那人深吸一口气,回看了京城一眼,拨转马头,直接离开。
  这次城南的人员清查,用了整整十日,抓捕可疑人物若干。
  随后,京兆尹特意请了徐瑾瑜前去观刑。
  其实说是观刑,也不尽然。
  京兆尹乃是成帝心腹,他从成帝那里得了口风,知道此事或许徐大人比自己更了解,若是能得他过目一遍,或许能发现其他一些可疑之处。
  徐瑾瑜受到邀请,欣然而往。
  “徐大人,可算等到您了,休沐日还要请您走一趟,实在是下官的不是。”
  “飞白兄,你我之间几时需要这么客气了?这可太折煞我了!”
  顾世璋本来过了今年的考核后,便可以官升一级,如今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少不得又要留在这个位置上了。
  这会儿,看着数年前还一介白身的少年如今已经官居二品,顾世璋心中也有些酸涩。
  可难得的是,虽然二人这些年一直因顾世璋之女有些走动外,便再无交集,但顾世璋一下帖子徐瑾瑜便毫不推辞的来了。
  这会儿,徐瑾瑜还是一如从前那般言笑晏晏,不见丝毫倨傲之色,顾世璋终于放下心来。
  “哪里哪里,是愚兄的不是,今日事了,请徐兄弟去丰登楼一聚,如何?”
  “一切听飞白兄的。”
  二人言谈两句,逐渐亲近,随后顾世璋这才开口道:
  “徐兄弟有所不知,这些日子只查了一个城南,便揪出了不少阴沟里的老鼠。
  可是这里头一个个看着都不是什么干大事儿的,愚兄心里实在没底,想着你此前经过那事,或许有些想法,不知你可否……”
  顾世璋一脸期待的看着徐瑾瑜,徐瑾瑜听了顾世璋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飞白兄放心,今日之事我都知道,现在也不必耽搁时间,咱们直接走吧。对了,飞白兄,不知此次可疑之人中,可有女子?”
  “女子?徐兄弟是说,这事儿是女子干的?”
  顾世璋一整个惊讶到无以复加,当街刺杀二品大员之事,竟会是一个小小女子来主谋?!
  徐瑾瑜听了顾世璋这话,只是笑了笑:
  “飞白兄说笑了,此事与何人有牵扯只是我的揣测罢了。实在是此事干系颇多,故而我才多问一句罢了。”
  顾世璋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是僭越了,毕竟从圣上口中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估摸着圣上自己还迷糊呢。
  这位徐大人只怕才是真的知道点儿什么的。
  “是,是我多言才是。不过这一次的可疑中,并无女娘。”
  徐瑾瑜微微颔首,随后跟着顾世璋去了大狱。
  顾世璋让人将犯人带出来一一审问,徐瑾瑜从旁听着,如此审了足足三个时辰,徐瑾瑜尚且还做的住,可是顾世璋却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
  “徐兄弟,以你之见,这些人是否有问题?”
  徐瑾瑜抿了抿唇:
  “飞白兄揪出来的这些人……是暗桩无异,只不过,他们的首领不在其中。”
  徐瑾瑜这一通看下来,便发现了这个事实,其实哪止首领不在,只怕他们上一层的线人都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反应很快。
  徐瑾瑜心中暗道,这已经是那人第二次溜走了。
  一次是春月楼,一次是惊马案。
  不过,能在京中养着这么多人,却说走就走,也算是有气魄之人了。
  顾世璋听了徐瑾瑜这话,不免有些失望。
  他本想将功补过,却不想什么也没有落着。
  徐瑾瑜看到顾世璋脸上的失望之色,不由宽慰道:
  “飞白兄不必着急,现在只是城南,还有城北城西,再不济,还有城东呢。”
  毕竟,城东的临安侯府内,可是还有一个大业绩等着呢。
  若是顾世璋运气好,到时候莫说是将功折罪,只怕成帝还要褒奖呢!
  徐瑾瑜这话一出,顾世璋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看着唇角弯弯,不再多说的模样,只得将这话记了下来。
  随后,二人在丰登楼宴饮一遭,徐瑾瑜刚一出门,徐府的新轿子便停在了门外候着。
  顾世璋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可他也知道,若他有徐兄弟的才干,圣上也不吝奖赏。
  只可惜,这正好只管辖一个京城,便已经足够让他殚精竭虑了。
  偏偏,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