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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姿跟梨花隐晦的互相看了一眼。
白义牛想起什么,连忙又去窗台附近一个柜子那翻了起来,最后翻出一张有些皱巴巴的药方来,递给看诊的大夫:“……这是先前抓药的方子。”
大夫接过方子,一路看下来,又是摇了摇头:“也不是这个,这方子旨在固本培元,虽说对解毒无甚用处,却也不会加重病情。”
白义牛越发惶然了:“可除此之外,平日里也再没有旁的了啊……”
他在屋子里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拳,又绕回来:“难道,是衣物上被人下了毒?”
他又忙去寻了件宋氏换下来的衣服,“这是已经洗过的,打算这两日就给宋氏换上了。”
出诊的大夫耐心的接过那衣服,抖了抖,又闻了闻,“也并非在衣服上。”
白义牛手指插在发梢中,满脸苦涩:“可是,既是这样,我真想不出哪里还能下毒了……”
阮明姿冷眼旁观了很久,见白义牛是真的没往那方面想过,她又不得不出声提醒道:“……药方没有问题,并不代表药就没有问题。”
白义牛还没明白过来,有些茫然:“这什么意思?”
梨花在一旁解释道:“入口的东西,还是谨慎点好一些,对吧,白叔?我记得你先前刚熬了一碗药呢?”
白义牛如梦初醒,那碗药就放在宋氏床头等着放凉。
他赶紧把药给大夫端了过来,大夫稍稍闻了闻,便皱起了眉头。
白义牛看的心惊胆颤的。
大夫轻轻抿了一点点药,在嘴里咂摸几下,便又吐了出来,神色变了变,“这味道果真不太对劲。”
白义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可,可这药,都是我亲手熬的……药方也没有问题,是哪里出了问题?”
大夫没回话,快步走出去,抓了把雪,塞嘴里,往外又吐了几口,权当漱口。
做完这些,大夫才有空回过头去搭理白义牛,面色有点不太和善:“你保证你在熬制的时候没掺点旁的什么进去?”
白义牛连连保证,就差诅咒发誓了:“这怎么可能?”
大夫拧着眉头,“你家里还有先前抓来的药吗?还有方才熬药的药渣呢,也一并找来给我看看。”
白义牛眼下对这大夫的话简直是言听计从,忙去了灶房,把还未倒掉的,药罐里的药渣,以及挂在灶房墙上的药包一并解下来递给了大夫。
大夫先捻了捻药渣,眉头皱了起来,待他解开那药包一看,细细的看过之后,眉心突突的跳了起来,他一拍桌子:“这不是胡闹吗?”
白义牛有些茫然的看向大夫:“是这药,出了问题?”
梨花倒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在场唯一还保持冷静镇定神色不变的,就只剩下一个阮明姿。
大夫指着桌子上的那包药材,“我就说,病人身体里的毒素乱七八糟的。源头就在这,这包中药里,除了先前那张固本培元的方子里列的药物,又被人额外添了些旁的有毒植物,每样都有毒,但每样都只加了一点点,胡乱的搀在了一起,毒性也乱七八糟的……这药喝下去,别说固本培元了,光是里头的毒素都够在身体里打一架了。”
说着,他拿指甲从药包里挑出一点东西来,“看到了没,这是毛地黄的一小段茎。混在正常药物中服食之后,食欲不振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什么的都是轻的,严重的昏迷,中毒而死都是可能的。”
这话说得白义牛脸色白了白。
梨花凑上前去看了看那一小段茎,有些萎缩的一点点东西,混在琳琅的药材中,若不仔细分辩,还真看不出来与其他药材有什么区别。
大夫叹了口气,又道:“……本身药物之间互相作用反应是玄妙的,互相配合的正好才能起效。眼下也不知道是被谁加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本身带着毒不说,最要紧的是完全破坏了先前那固本培元的药效,病人眼下还活着,除了下毒的剂量很轻之外,也是她运道好!”
白义牛身子晃了晃,若非扶住了一旁的桌子边,这个壮实的汉子差点倒下去。
原来,他倾家荡产买来的药,喂了那么久的药,正是害宋氏昏迷至今的元凶!
第二百八十五章 真是太恶毒了
大夫见白义牛这样,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指了指先前放在桌上的药方,“按这个药方去铺子里抓药,先抓上几副,过几日我再过来,到时候再给病人做个复查。”
白义牛回过神,牙齿止不住的抖着,有些艰难道:“谢谢大夫……诊费,我现在拿不出来,我给您写个欠条,您放心,我一定……”
大夫看了眼梨花,见梨花沉默着不像是要制止的样子,这才摆了摆手:“不必了,你的诊金,那位小姑娘已经付过了。”
说完,背着药箱便走了。
白义牛有些错愕的看向梨花,梨花有点不大自在,她低声道:“白叔别误会,反正你都是要写欠条的,给大夫写,给我写都一个样。我是怕医馆不认这种赊欠,大夫不肯跟着我上门。”
白义牛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又抓了抓头发:“你说得对……咱们一会儿去巷头,那儿有个落第书生在那代写书信,找他写个欠条,我按上手印,一个样的。”
梨花抿了抿唇,答应的很是爽快:“行,都听白叔的。”
白义牛转过头,眼神正好落在桌子上摊开的药渣以及药包上。
他怔怔的看了会儿,肩膀抖了抖,喃喃道:“一定是药铺的人给我抓错药了,我得找他们去……”
说着,整个人便直直的往外走。
阮明姿喊住他:“你这是要逃避吗?”
白义牛身子顿在门帘前,梨花眼神复杂,阮明姿却没放过他,继续说道:“……其实你心里也清楚,这未必是药铺那边抓错了药。”
是,白义牛心里很清楚。
人家药铺那边跟他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的,好端端的从哪里整这些毒物来害他媳妇?能得到什么?
再说了,他先后让白立肖去药铺抓了好几次药,哪怕是药铺的伙计昏头昏脑抓错,也不可能次次都抓错——
所以,问题只有可能出在一个人身上。
那就是,每次都会替他去药铺抓药的白立肖。
梨花见白义牛僵着身子站在那不说话,她缓了缓,低声道:“白叔,前面你说过,是白立肖替你去抓药的……”
白义牛浑身都打了个颤栗,他反应极大的矢口否认:“不!……是我去抓的!”
然后,在阮明姿跟梨花默然无语的注视之下,白义牛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最后,这个壮实的憨实汉子,竟然蹲了下去,抱住头,浑身都在发颤:“……不是,为什么啊,立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其实他心里隐隐有答案。
当时白立肖拒绝的态度也很坚决,但后来转变的那么突然,他为什么没有多想想?
若白立肖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他早就同梨花她娘在一起了,又何必……
白义牛眼眶都红了。
梨花看着白义牛失魂落魄的这模样,只觉得可怜,满心都是对白立肖的厌恶。
她低声道:“……竟然还做出下毒这种事,也太恶毒了。”
明明下毒的人就是他,却又借着下毒来问她娘要钱,真的是太恶毒了!
白义牛似是想起什么,又猛地从地上几乎是弹了起来:“不对,不对……立肖是真的懂事了,他还去客栈找了个活计准备养家了,怎么可能他下的毒?!”
白义牛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的同梨花道:“肯定不是立肖,那孩子,那孩子不会这么歹毒!”
他双眼通红,似是在急切的证明着什么。
面对这样的白义牛,打小就没有过父爱的梨花,抿了抿唇,根本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阮明姿在一旁冷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去找白立肖回来,当面对峙就好了。”
白义牛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客栈里找他,让他回来,这事肯定是误会,不可能是他做的!”
阮明姿跟梨花对视一眼。
其实,她们俩隐隐觉得,白立肖能做出下毒这种事,下毒之后还能做出瞒着白义牛找梨花她娘要钱给宋氏看病这种事……他嘴里所说的,去客栈找了个活计云云,未必就是真的。
不过看眼下白义牛的状况,若非他亲眼所见,怕是他不会相信的。
梨花深深的吸了口气,“行,白叔你也别激动。这事说不定还真有误会……”
白义牛连连点头,却又说不出旁的,只“对对对”的连声附和。
“我们同你一道过去寻白立肖,到时候把事情当面说清楚就行了。”梨花低声道,“……如果真的不是他做的,正好也可以还他一个清白。”
这话说到了白义牛的心坎上,他连连点头,眼里也有了几分生气,“好好好,咱们这就走……你们先在家里头等一下,我去找人来帮忙看一下宋氏。”
白义牛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不多时,便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有些胖的妇人,进门的时候喘着粗气直抱怨:“哎呦我说老白,你这是急着投胎呢?让你等等我,等等我,不听。我这一把老胳膊老腿的……”
结果一进门,见着屋子里坐着两个俏生生的姑娘,尤其是左边那个,生得也太过好看了些,好像整屋的光都聚到她一个人身上。
白义牛介绍道:“这是马姐,人最热心了。”
那有些胖的妇人试探着看向白义牛:“这两位是?”
白义牛有些不大自在,结结巴巴的,“是,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家的闺女……”
有些胖的马姐眼珠子便转了转,热情的笑着上前,寒暄着:“哎呦瞧这俩闺女生得,可真是好,我一看就爱得跟什么似的。闺女,定亲了没啊?”
白义牛简直更尴尬了,他知道马姐这个喜欢给人做媒的性子,硬着头皮道:“……马姐,我媳妇就暂时先托您帮着看一下了,我们还有事,得走了。”
马姐瞥了白义牛一眼,哼了一声。
“那我们就走了啊马姐,”白义牛赔着笑,“辛苦你了。”
“你媳妇天天躺床上有啥好辛苦的。”马姐嘀咕了一声,随即摆了摆手,“行了快去快去吧,早去早回!”
她眼睛还有些恋恋不舍的在阮明姿跟梨花身上粘着,吓得白义牛赶忙领着两个姑娘出了门,免得被马姐拉去说媒。
这点小插曲也让白义牛那紧张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些。
可这也就持续到了白义牛找上白立肖口中所说的,找了活计的客栈。
而客栈掌柜很是明确的表示,他们这并没有什么叫白立肖的伙计。
第二百八十六章 玩骰子的地方
白义牛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背,肉眼可见的看着弯了下去。
阮明姿没说话,梨花也不知道怎么劝他。
他们三人在街头站了有一会儿,其间人家客栈掌柜早就等得不耐烦,回去了。
原本就有些凛冽的冬日街头,仿佛寒气越发重了,白义牛穿着有些破的棉袄,摇摇欲坠。
半晌,白义牛才艰涩的笑了下:“许是我记错了……”
阮明姿依旧是没有说话。
梨花好几次欲言又止,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相劝,也保持了沉默。
“说不定不是鸿升客栈……是我听岔了……”白义牛喃喃道,“应该是东升客栈?”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急急的转头又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梨花脸上神色变幻几分,还是咬了咬牙,看向阮明姿:“我们就任他这样?”
任他这样不肯接受现实?
阮明姿想了想:“先跟上去吧,看看情况再说。”
旁人戳破的,总是不如亲眼所见。
阮明姿觉得自个儿或许很冷酷,但白立肖这种狠得下心给人下毒的,若是今天不把他处理好了,怕是就会成为梨花家的一个隐患。
阮明姿希望在明天她出发前,能让这个事情有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梨花叹了口气,同阮明姿一道朝着白义牛离开的方向追去。
东升客栈是个又破又小的小客栈,在临街的一条小巷子里,占了个小小的门头。
白义牛寻着找过去,还没抬手敲门,便见着那东升客栈的牌匾突然吱呀一声,半边牌匾歪歪扭扭的滑了下来,斜挂在上头,摇摇晃晃的。
再定睛一看东升客栈的那个大门,上头挂着一把大锁,锁头上积着雪,锁身斑驳生锈,锈迹斑斑。
看样子,这锁最起码在外头风吹日晒也得有个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