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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因经义就是要根据题目应试作文,阐述理解和认知。
  简单来说,经义考试既包含有经典释义,也包含有读后感,甚至是读后论文的写作在里头。
  读后感这种东西,你写三五十个字是读后感,写三五百个字也是读后感,甚至三五千字也可以是一篇读后感,重点就看怎么写了。
  第一道试题:“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原文出自《论语》,宋熠便先写了原文出处,来历和释义。
  心中也思索,试题往往反映出题人思想,今科的试题都是皇帝亲自出的,那么皇帝在第一题就提出“天下有道”,是个什么意思呢?
  简单通俗的来解释,这句话说的是:天下如果有道,那么国家的政权就不会落在大夫手中,天下的治理如果符合大道,那么庶人百姓就不会随意议论国家朝政了。
  当然,简单的解释可以是这样,可是深入的解释却能有很多种。
  这句话的出处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当时诸国征战,周天子王权旁落,孔子在那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一句话,其核心思想应该在于“克己复礼”。
  但如今的昌平皇帝出这样的题,其意义必然又有延伸和变更。
  背景不同,宋熠认为,皇帝更多的可能还是在考虑集权的问题。
  纵观华夏历史,从古而今,政权更迭的过程,又何尝不是一个集权加深的进程?
  昌平皇帝才刚将宗室们都迁出汴京,还美其名曰加俸荣养,回头就出这样一道题,帝王之心隐约可见。
  当然,揣测上意这种事情,对任何一个有心走仕途的人而言,都应该要做,可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反而应该要不露痕迹才是。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这一次的会试出题人虽然是皇帝,但这样多的试卷,阅卷的却不可能是皇帝。宋熠写文章,一则要明晰出题人的思想,同时也还应该要考虑到阅卷考官的偏向。
  当然,这其中最最重要的是,他应该要有自己的思想!
  如果经世文章,只为阿谀奉上,那还读的什么书?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论道”?
  宋熠提笔写道:“天下有道,何为道?一则礼法之道,二则道义之道,三则秩序之道,四则规章之道。观史浩瀚御六极,读今社稷统八荒,莫不以为道……”
  他不下笔则矣,一旦下笔,便如行云流水。
  切题务实他当然会,文采飞扬也必不可少。
  踏上了这一条路,便是以文字点江山,以书笔绘锦绣,笔墨在手,艰险何惧?
  渐渐地,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天色开始慢慢地有些变暗了,贡院里的号房三面是墙,前头一面带了围栏,上下却是开放的。
  三月初春,到了夜间寒气就容易上来。外头寒风一吹,号房里的人顿觉冷意袭身。
  有紧抓时间的考生仍旧点了蜡烛,继续奋笔疾书。
  宋熠到此已写完两题,第三题他心中也有了大致眉目,便索性搁下笔。
  夜间寒冷该如何?
  这个问题江慧嘉早就帮他考虑到了,当下宋熠翻出考箱下头的折叠毯子。这毯子在进场前也是被仔细检查过的,江慧嘉特意选了只有单层的毯子,材质是兔毛的,毛被修得又软又短,里里外外一目了然。
  宋熠可是亲眼见到有人带着夹棉的小被子,结果那被子却被做检查的禁军拆得七零八落的。最后那考生没被查出夹带,因此仍可入场,可是他的被子却给拆烂了,不许再带进去。
  没有东西做遮盖,这号房的夜晚要怎么熬?
  不用想都能知道那考生这回是有得罪受了。
  宋熠盖了毯子在身上,脚往靠墙的条凳上一缩,便半侧了身,半坐半靠着休息起来。
  养足精神,才好进行第二天的考试。
第343章 号舍里的恐怖
  夜色渐深,玉兔高起。
  有考生在考场里仍旧点灯做题,也有考生卷了御寒的东西蜷身睡了,还有考生既睡不安稳又做不好题。
  同样的夜晚,汴京城中千家万户都入寂静中,又有数不清的人抱着形色各异的心思,在寂静的夜里思量着诸般事。
  江慧嘉不是一个怕安静的人,相反,前世的经历还使她挺能享受孤独。
  上回宋熠去乡试,也曾在考场中过夜,那时她也不曾如此刻般担忧。
  毕竟这回宋熠伤病初愈,病根未去,就算是带了药在身边,诸般准备都尽量周全,号房里头的条件也总归艰苦。
  熄灯入睡前白果还来问她:“娘子,今夜让奴婢值夜可好?”
  江慧嘉拒绝了,她可不习惯自己在床上睡觉,下头还守着个人。
  挥手叫白果下去,无视了知娴女官的欲言又止,江慧嘉只身躺在床上,却迟迟不能真正入眠。
  烦躁地煎熬到半夜,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睡去。
  贡院,一排排号房中的最后一盏灯烛也终于熄灭了,没有考生再继续挑灯夜战。
  但考场四周仍旧遍布着巡考的差役与禁军,路上也隔一段距离就点着一盏号灯,考官们则去了一部分去贡院后方休息,又留下少数仍在继续监视考场。
  “梆——!梆!梆!梆!”
  四更了!
  考场里头,号灯凄冷。
  打更的差役敲着梆子,一边拖长了腔调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嘞——!”
  他的声音凄幽幽的,拖着娴熟的调子,说着每到夜间,打更人都会说的话。
  长调子回荡在号舍密布如同鸟笼的考场中,一转一折,还带了回音。
  “梆——!梆!梆!梆!”
  打更人又敲了一回梆子,并用唱词一般的腔调喊道:“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嘞……”
  一些初次参加会试的人,便是睡着了这时都又被惊醒了。
  会试场上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又是个什么意思?还嫌气氛不够紧张,不够吓人吗?
  宋熠同样是被惊醒的一个,这凄冷诡怪的气氛,便是他都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随即想起离开宝庆府前,老师萧谨提到会试,说起过的一些经验。
  “会试场上,死上三五个人也是等闲,身子不好的,又如何能熬得过这接连三场,九天七夜?因此考场上常有不成文的果报之说。夜间更夫打更,便要大喊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民间也常有传说,例如某某死在考场上,执念不散,阴魂便总流连考场之中。
  唯有心正神明,浩气凛然的读书人方才能抵御这样的阴气。所以说凡是能成功考中贡士的,都必然德行超卓,有浩然正气,有非凡品格,甚至是有无形中的鬼神荫庇。
  说得倒好像考贡士这回事,重点看的不是学问文章,反而是这考生祖上积不积德,自身德行有没有问题之类的了。
  当然,这种带有神话色彩的传说实际上也就是那么一说,民间百姓们不懂文章,反而对神怪之事更为津津乐道。
  而实际上,会试中真正考验的,也的确并不仅仅是学问文章。
  学问、心智、毅力,甚至是体力,乃至于无可捉摸的运气,都在这一场考试中!
  这其中,心智强大与否又尤其重要。
  用通俗的话来讲,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就算是有五湖四海那么多的锦绣文章在肚子里头,又能成得了什么事呢?
  号舍里过一夜,就能将人吓死。
  宋熠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渐渐地惊过之后也就不怕了。
  他由来胆子就比常人大,心智之强大也不必说。这时候被吵得一时又难以入睡,便将身体换了一边,仍旧靠躺在这长凳上。
  手上则触摸到毯子上柔软的兔毛,心里头又是一暖。
  想及此夜此时,却不知江慧嘉在家中又是个什么情形?
  她入眠难不难?睡得好不好?是担心他担心得辗转不安,还是终于能克服情绪好好歇息?
  宋熠心中竟十分矛盾,他当然是希望江慧嘉能好好休息的。可如果娘子能因为担忧他而辗转难眠,这似乎又是一件十分的美事。
  然而转念之间,宋熠又想到江慧嘉如果休息不好,第二天必定就会憔悴难受,他顿时又生起了更大的心疼。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先前那一瞬间的想法太过混蛋,相比起让江慧嘉受惊难过,他倒反而宁愿对方半点都不担心自己了。
  心中悠悠地掠过了古人的描述,情动时“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可否就如此时?
  巨大的柔情占满胸臆,号舍里虽然狭窄逼仄,可相比起此时心中的阔展,倒又不算什么了。
  宋熠便在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温柔情怀中又渐渐入睡。
  春夜寒风吹来,忽然也不知是从哪处起,一声猛地惊呼响彻考场:“咦!死人啦!快来人!”
  “呜呜……”
  紧接着是一声猛烈的恸哭。
  “哈哈!”又是一声声带哭带笑的怪声。
  满考场的考生都被惊起,宋熠也立时坐起身。
  却又听闻一阵阵纷沓的脚步声由四面八方响起,一列列巡考差役与禁军开始入场。
  “不许动!不许出来!”
  “进去!”
  禁军与差役们呼喝着。
  有些考生被惊到,直喊:“哪里死人了?死的是谁?怎地会死?”
  “问这许多做什么?”
  “做题做题!不做题睡觉!不该管的不许管!”
  还有考生哀求道:“这位兄台,小生实在内急……”
  “内急也不许出来!号舍都封了,忍着些!到明日戌时,自有时间许你等行走!”
  坊间有传闻说,考生在考场里头,九天三场,吃喝拉撒全只能在号舍里进行,这其实是误传。
  吃喝也就罢了,要是连大小解都只能在小小不过数尺宽的号舍里,想象一下,将近两千人考试,每个号舍里都放一只便桶,那三场考试过去后,这号舍得成什么样?
  科举考试的一个重点就是“为圣人立言”,要真这么做,那何止是有辱斯文?这简直就是侮辱圣贤!
  但坊间传闻有过于夸张的,也有真实的。
  如此刻,坊间传闻说科考场上每届总要死上几个考生。而此时此日,才不过是会试第一天,竟然就有考生死在考场中了!
第344章 薄暮中执手
  第二天,朦朦胧胧的,江慧嘉只觉得头昏脑涨很是没睡好的时候,就听到松风从外头传来一道惊人的消息。
  “昨夜里考场中死人了!”
  江慧嘉慌忙披衣起来,倒踩着鞋子就拉开门问院子里的松风:“哪个号舍,什么人?”
  倒没怀疑过会是宋熠出事。
  对江慧嘉而言,就算再担心宋熠的身体,可是那样的可能也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只是开考才一天,夜里就死人了,难免还是让听者觉得心惊。
  松风刚从外头跑回来,气还没喘匀呢,忙道:“地字号舍,死者说是河东路的老考生,今年五十有八,三十几岁上头中的举,如今会试考了足有五回,昨夜却是没撑住……”
  说到这里,声音就略略一轻,语气中带了些低落。
  江慧嘉听后默然了片刻。
  自来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岂不知科考场上也是死人不见血。
  多少读书人点灯熬油,半辈子寒窗也未必能学出个成绩来。便是学了满肚子学问,可是要在一重又一重的科举选拔中层层往上,脱颖而出,其难度之大,寻常人知晓了,只怕还要炸上好几层头皮。
  然而有一点又是不可否认的,这世上总有那样一种天才,旁人付出十二分努力得到一两分回报,他若付出十二分努力,说不得却能得到二十四分。
  江慧嘉庆幸宋熠是这样一个天才,有灵气的人读书至少总比笨蛋读书要容易许多。但江慧嘉也不敢肯定宋熠这回就一定可以成功通过会试,毕竟考试是一回事,阅卷又是另一回事。
  但愿不要大意失荆州,让宋熠往后再受一回折腾。
  心中转了念头,江慧嘉之前满腹的紧张担忧到这个时候反倒自然消散了许多。
  她去小厅里坐了,转问起松风其它事情。
  “宅子和铺子打探得怎样了?”
  这一问住宅,二问商铺,也是应有之意。
  江慧嘉当初从宝庆府出来,从谈元娘那里就足足拿到了五千多两的分红,这笔钱很是丰厚,来到京城后虽然有些花销,但由于房子是租的,所以实际上花销也并不大。
  这回医治太子立了大功,皇帝又足足赏了她黄金千两,白银五千。
  依照此时的金银价值来算,这真的是很大一笔钱了。
  多少落魄的勋贵之家,说不定都没有这样的家底。
  皇帝先前说要赏江慧嘉爵位虽然是逗着她玩,可在金银上他却真没小气。
  江慧嘉有了丰厚的本钱,又料定皇帝不会轻易再放她与宋熠出京,当然就要仔细考虑起住宅和商铺的事情。
  买商铺是为开医馆,买住宅则是因为临时租住的这个小院子确实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