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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总不能你家一告,这衙门便立时将我定罪。”她语气微微一沉,声音冷了下来,“仵作一验尸,再取了尊夫肠胃中残留药液一验,若是验出他吃的果然不是我的方子,我定要反告你等污蔑之罪!”
最后一句话,冰冷骇人。
严娘子等人并不懂得仵作是不是真的可以剖尸验药,可正是因为不懂,才尤其觉得江慧嘉的话语可怕。
第197章 事情要闹大
剖尸验药!
这四个字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心惊。
不说严家人,便是其余围观者,都觉得江慧嘉说这话时的情态太过可怖。
本是娇滴滴的小娘子,抛头露面在外头给人诊病也就罢了,她竟还随口就能将“剖尸”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这是什么心性?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他们是不知道,江慧嘉来自现代。
现代社会,凡是正经科班出身的医学生,剖过的尸体还能少吗?
人家上午剖尸,中午还能毫无障碍的吃排骨。没那强大的心理素质,还学什么医?
躺在担架上的严富贵还有着清醒的神智,这时候他忽地挣扎起来,低低的声音被他硬挤着从喉咙里发了出来:“救我……救我……”
严娘子连忙趴到他身边,慌道:“当家的,她不敢剖你的!你放心,我这就带你走!带你走……”
就指挥左右两个青壮,叫他们抬担架走人。
严富贵哆嗦着勉力抬头,怒道:“蠢!蠢货!叫她救我!给我开……药!”
好不容易伸手一指江慧嘉,头又重重摔回担架里,然后他捧着肚子,再度呻吟起来。
严娘子有些无措,她看了看严富贵,又看了看江慧嘉,似乎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只看她这神情,众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严娘子必定是污蔑江慧嘉了,否则她能是这样的反应?
江慧嘉却一返身又回到诊断桌前,只淡淡道:“既不是吃我的药吃坏的人,你等却来寻我,可见是存心讹诈。念在你家病人病得甚重,我今日便不过多追究。怎么?还不快走?寻那开错方子的人去?”
严娘子抖着嘴唇,脸面憋得通红。
她身边的矮小男子扯了扯她衣袖,尖着声音道:“怎地没吃过你的药?吃过一剂的!后来才改的药方!后来的药方可是千草堂吴小大夫开的,吴小大夫的方子能开错吗?定是你先前的药方有问题!”
他这样叫嚣,严娘子却是一呆,只惊愕地看着他。
“四通……你……你怎地,怎地都说了?”
严四通溜着眼睛,忽又往前一窜,紧紧盯住江慧嘉,嘿嘿道:“小娘子你若有真本事,这就将我爹治好了!只要治好了人,我们就信你的药方没问题。你要是治不好……”
他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江慧嘉,得意道:“剖尸?那也不是你随意说剖就能剖的吧?我爹吃过你的药,他要是死了,你的名声还得臭!你吓得到我娘,却吓唬不了我!”
江慧嘉微微皱眉,正所谓横的怕愣的,这碰到愣的,那是连道理都讲不通的,就是想用言语惊吓对方,那也惊吓不到。
她冷声道:“你们可以试试。”
心念电转,转头却吩咐:“松风,你速去府衙一趟,便请王捕头过来,告诉他我们这里有人讹诈闹事,请他来做个见证!”
松风腿脚极快,应声就跑。
围观的人都给他让路,但也有人看着严富贵样子可怜,不由得不忍道:“大夫你要是真能治,那还是快给这位……治吧!”
“是啊!人都这样了,再不治只怕真要不行了。怎么好这样?”
“既然都开义诊了,哪里还怕多治了这一个……”
人们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说:“说是先吃了她的药,后吃了吴小大夫开的药,她现在推脱不治,说不得还真是她的问题!”
当然也有说严家人没道理,欺软怕硬的。
“先吃了江大夫的药,后吃了吴小大夫的药。吴小大夫是千草堂的人,他们不敢找,只敢来找江大夫。明白着欺负人呢!”
白果听着人们的对话,又急又气。
严四通仍然叫嚣:“便是叫来了衙门的人又如何?你治不好人,还是你的问题!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能把黑的变成白的?”
他叫得一阵,人群中的议论声也不由得更大了。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热闹,江慧嘉坐在人群中间,虽然被章、常二位镖师保护着,可仍然显得怯弱渺小。
仿佛是大浪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淹没。
章镖师被江慧嘉治过腿,对她的医术有信服,这时都忍不住劝道:“江娘子若是有把握,这便将人治好了,省得这小人叫嚣!”
江慧嘉心中何尝不怒?
她也知道只要治好严富贵,就是对众人质疑最好的反击。
但这只是大众给的剧本,却不是她的剧本。
她没有忘记先前严娘子失口说的那句话,那句话隐隐约约提到了,他们背后还有人!
今日之事,说不简单其实很简单,可要说简单,其实又不简单。
严家人背后还有人,那个人就是严四通口中的“吴小大夫”!
最开始严家人都口口声声只说严富贵是吃了江慧嘉的药才成了现今模样,却绝口不提他们背后那个吴小大夫。
可在江慧嘉看来,真正治坏了严富贵的,却分明就是那个吴小大夫!
自古同行相轻,虽然世上并不少有真正仁心仁术的医德之士,可杏林中也难保不会有败类存在。
说不得就是这个吴小大夫自己治坏了人,结果却为了推脱自己的责任,反而怂恿严家人来找江慧嘉麻烦。
这件事情不能轻易了结!
她江慧嘉的名声是这样好败坏的?
严富贵今日若真是病重将死,而江慧嘉没有能力证明自己清白的话,那这个治死人的黑锅就得她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的声音仿佛似要连成嗡嗡一片。
严四通竟还洋洋得意,仿佛躺在担架上的严富贵究竟是不是会死,倒像是不必在意了。
只有严娘子焦急地蹲在严富贵身边,一会为他擦擦汗,一会又看向江慧嘉。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外头传来一阵高声:“府衙王捕头来了!大家让让!快让让!”
议论声顿止,人群被拨开,一行身穿捕快公服的人冲进来。
松风随在这群捕快身后,窜到江慧嘉身边,喘着粗气快速道:“娘子,王捕头听说是你的事,二话没说就来了呢。”
江慧嘉对王捕头点点头,终于从诊断桌后站起身。
她微微扬声:“诸位,治坏了严富贵的人究竟是谁,诸位若是有意,不妨与我同去千草堂,寻那吴小大夫对质!”
说着不等人答声,她迈步就走。
一边对王捕头等人道:“劳烦诸位捕爷做个见证,严富贵的病我能治。并非绝症,也并非急症。严家人如此污我声名,我不能善罢甘休!”
第198章 谁踩谁上位
城东,千草堂。
吴易宁这一天都有点心神不宁。
到下午申时末,千草堂中病人比先前稍少了些。
他的叔叔吴大夫终于忍不住把他叫到一边,小声责问他:“今日怎地如此?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把脉开方的资格,你今日却险些诊错了三个病人!若非我在一旁盯着,怕要出事!”
吴易宁垂着手没精打采,一句也不敢反驳,只唯唯应是。
“你!”吴大夫恨铁不成钢,“我早两日还夸你,说你再过大半年只怕是独力坐诊给人开方都成,你今天就这样。你这孩子!”
吴易宁就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叔叔,我……”
吴大夫有些烦躁,看他这样子,又语重心长地劝:“易宁,再没有事情是你不能与叔叔说的。但有烦心事,你说了,叔叔才好帮你解决。”
“我……”吴易宁咬了咬牙,终于没忍住,脱口道,“叔叔,前日我与你说的那个病人,他……他后来没再吃清阳街那边那女大夫开的药,吃了我的药。可是,他病没好!他快死了!”
话说出口,他终于焦急外露:“他腹痛不绝,已是气息微弱!”
吴大夫顿惊:“怎会如此?你当时开的方子后来我也看了,并没有错!”
“是!”吴易宁苦着脸,又略有些愤愤,“他分明是寒凝腹痛,我已给他温中散寒,并没有错的。倒是先前那个女大夫开的方子,叔叔你也看了。她用益气温中的黄芪建中汤,这分明是胡乱开方!”
吴大夫点头:“不错,黄芪建中汤益气温中,疏通气血,缓急止痛,但不能散寒。短次服用或有效果,却不能根治此症。易宁你做的没有错。”
“可偏偏那人却病急加重,我再给他加重药量,竟都无效!”吴易宁咬牙道,“我便对他家人说,这是因为他先服了一剂错误的汤药,因此我后来的治疗才会无效。叫他家人去寻那女大夫麻烦去!”
吴大夫倒抽一口气,似有些不认识般凝目看向吴易宁。
“叔叔,我做错了吗?”吴易宁带了哭腔。
“不!你没有错!”吴大夫斩钉截铁。
吴易宁长舒一口气,又有些不安地说:“但我总担心会再出什么问题。”
这边两人正说着,忽然外头似有喧闹远远传来。
一个小药童忽地穿过大堂跑来,喘着气喊:“吴大夫!吴大夫!”
吴大夫叔侄两个就站在大堂一边靠药柜的拐角处,听到药童喊,吴大夫忙应道:“做什么?”
小药童急急说:“吴大夫!外头来了好多人,还有衙门的捕快!另有人说,吴小大夫治坏了人却胡乱往别人身上推,因此要来找吴小大夫对质呢!”
吴易宁大惊,一时间腿都软了,只攀住吴大夫,急道:“叔叔,这可怎么办?”
吴大夫倒是镇定,只斥道:“怕什么?既是要对质,还怕还不了你清白?走!我倒要看看,谁人这样大胆,竟敢来此败坏千草堂名声!”
叔侄两个快速走出来,却见大堂里几个坐堂大夫都站在外头大门口,原先还在大堂中的一些病人则退到了一边。
四扇页子的大门外却是围了乌鸦鸦一群也不知道是多少人,几乎将千草堂前宽敞的六马车道都给堵严实了。
还有捕快在高声喊,叫人们往两边散开些,不要堵住了大路不好过人。
千草堂这边,日常的坐堂大夫足有五个。
吴易宁还不算,因此除去吴家叔侄,此时就有四个坐堂大夫站在门口与人说话。
楼大夫正说着:“吴小大夫虽未正式坐堂,但他学医十数年,早两年前开始就已经在跟着吴大夫诊脉开方了,他能比不过你一个没根没底的小小游医?”
另一个周大夫说:“你非说是吴小大夫的错,却不能由你空口白牙污蔑人。”
又一个胡大夫说:“此事要证明却也简单,你只拿了你的方子,我再去拿了吴小大夫的方子来,两相一对比,究竟是谁的方子有问题,岂不就好分辨了?”
吴易宁走在后头,听得堂中各位大夫都维护自己,顿时心下大定。
“说得好!”吴大夫则大步而出,笑道,“正该如此!如今世上有些人,只仗着胡乱学了医术便自称大夫,自以为能济世救人,甚至还摆摊开义诊!岂不知这世上庸医能杀人,良医才救人!”
他言语如刀:“若为沽名钓誉,胡乱拿患者性命做儿戏,此为人间大恶!”
说话间,目光向外头逼视。
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被人群围出来的空地中间的一名青衣女子。
这女子二八芳华,即便衣着素淡,不施粉黛,但她容貌清丽,灵秀逼人,却依然无比地引人注目。
而她站的位置却正好明确地说明了她的身份,她就是那个摆摊开义诊的女大夫!
吴大夫有些惊讶,可随即心中冷笑。
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小娘子,能有几分医术?
她也敢来寻吴易宁对质?
今日便叫她名声扫地,哭着回去!
楼大夫已在抚掌叫好:“吴大夫所言极是,庸医杀人,人间大恶!小娘子,莫说我等欺负人,你便拿你的方子来罢,我楼某人以我行医三十年的名声做担保,即便吴易宁是我千草堂人,只要当真是他开错了方子,我也绝不包庇他!”
说着,他甚至上千去给被抬过来的严富贵探脉。
又叫里头的学徒:“去搬外头那矮榻出来,给这位病人躺身。”
这样的做派使得围观者纷纷点头。
都说楼大夫行医多年,医术医德都有保证,可以相信。
楼大夫探过脉,那边矮榻就搬过来了。
千草堂中的学徒又帮着严家人将严富贵搬到矮榻上躺好。
楼大夫就又向其余几个大夫招手:“诸位都来诊诊脉,先看过这位所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