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夫人见儿子神情有点异样?,问:“怎么了?”
  谢望麟道:“齐慕先倒台以后,他的不少旧事不都被查出来了吗?知秋儿与?齐慕先之子齐宣正是同届中进士,他们当?时的考官柳照,原本也是齐派。
  “齐慕先落网后,柳照也被抓了,在牢中,他供出了那届春闱的科考舞弊一事。
  “现在,齐宣正的功名?已经被革了。
  “我们知秋原本是乡试解元,会试第二,殿试第一。
  “唯一一个拿了第二的会试,排在她前面的,就是齐宣正。
  “齐宣正的功名?一革,后面的人排名?也就顺位上前了……母亲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老夫人已经完全呆了,只问:“意味什么?”
  谢望麟深吸一口气。
  “知秋儿现在身上不仅有功名?,还连中三元。”
  “这等荣誉,方朝开?国以来,包括知秋儿在内,总共只有三人。这其中另外一个,就是谢家的先祖谢定安。”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二月初春; 料峭寒意未驱,梅花灼灼已?开放,梅树片片成云; 远看如夕霞飘散。
  谢家花园; 僻静无人之处,那棵红梅树下。
  将梁城闹得满城风雨的谢知秋本人; 正趁着花开之际; 在树下独自照着棋谱钻研棋局。
  她视线沉静; 目不转睛,左手持书,右手拿棋子; 不时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看上去?专心致志。
  花园白?墙之后,又有一群小丫鬟在偷偷看她,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
  谢知秋手中棋子一转; 在棋盘上“啪”的一声落下,淡然自若。
  自从她回到谢家以后,家中从家人到仆从; 基本上都三?句话?离不开她,连雀儿都整天被缠着问这些问题,大概也?快要被问烦了。
  “小姐……”
  这时; 雀儿端着壶茶来?到她身边,将茶具摆到棋具旁。
  她有些不安地道:“小姐最近几次被皇上唤去?上朝; 围在路边的人都好多啊。”
  谢知秋颔首。
  她脸上平静; 只?道:“无妨。”
  不止是家中; 现在从朝堂到民间,整个梁城大概都在谈论她。
  在谢知秋下定决心借齐慕先之事、将自己的身份公开在光天化日下之时; 她就?料到自己必会经历这么一场风波。既然是早有预料的事,那么真的发生了,也?没?什么可惊奇的。
  “可是……”
  雀儿欲言又止。
  她犹豫地抬手,拉了拉小姐的袖子。
  谢知秋一顿,望过去?问:“怎么了?”
  雀儿满眼都是担心她的神色。
  雀儿张了张嘴。
  小姐的处境,她看在眼里,难过则在心里。
  其实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思考,小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小姐说过她不想成为男人,可她也?不愿屈服地去?走谢家曾经人人都希望她走的道路。
  雀儿以前不太明白?,但经过这几年,看到小姐以萧少爷的身份做过的种?种?事情,她好像隐隐摸到了什么——
  小姐非但在完成自己的理想,还在证明另外一个事实——
  那些人人都认为她没?法?做、做不到的事,她完全有能力完成,而且远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很?多根深蒂固的观念,打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但没?有人去?纠正,反而一代一代周而复始地传递下去?,将所有人困于其中。
  小姐既是一个特例,又不是一个特例。
  她的才华稀世罕见,会遇上与萧家少爷交换灵魂这等事,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若是没?有这种?种?巧合……
  在漫长的岁月里,不知曾有多少与大小姐相似的姑娘,被困在牢笼一般的旧习里,被时代的尘埃埋没?,如一粒沙尘消失在渺渺大漠中,再找不到踪迹。
  男人有许多方式在历史上留下姓名,女子却被强行打压于一隅之地,连闺名都不可以对家人丈夫以外的人吐露。到头来?,再以此为证,证明生女无用,强化这种?扭曲的观念,将同样的扭曲一辈接一辈地传递下去?。
  这就?是小姐痛苦的缘由,也?正是她不愿屈从的命运。
  背离传统,无疑会带来?危险和苦难,严重甚至可能失去?性?命。
  而顺从传统,在苟且偷安的表象下,带来?的将会是永无止境的深渊,继续将数不尽的人生埋葬其中。
  对小姐来?说,前后都是可怕的。
  小姐本有唾手可得的平顺人生,在当下的世俗标准下,只?要嫁给秦公子,小姐一生都会受人羡慕、衣食无忧。
  然而,小姐选择了后者。
  以一己之力去?对抗整个世间的风暴,不冷静,不理智,螳臂当车,飞蛾扑火。
  可是,小姐还是谨慎地站上了这样凶险的棋盘,然后试探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落子,赌上她能赌的一切筹码,与整个世道周旋对弈。
  现在,雀儿凭自己朦胧的直觉感觉到,小姐大概走到了关键的地方。
  小姐证明了自己的能力,用一种?会带来?腥风血雨的方式恢复身份,反击了那些认为她做不到的人。
  但同样是因为她恢复了身份,小姐有极大可能会失去?她以萧少爷的身份合理得来?的一切。
  在雀儿看来?,这实在悲壮又可惜。
  雀儿想说的话?很?多,但不知为何,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她只?问道:“小姐,你觉得……皇上还会让你做官吗?”
  谢知秋一凝。
  她素来?对自己做的事情有大致的把握,对其他事情也?有过人的预测能力,大约是因为这样,雀儿才会期待从她口中听到一个答案。
  但这一次,谢知秋垂下眼睑,手持棋子却迟迟未落。
  半晌,她道:“我不知道。”
  在齐慕先窃取黑石这桩事上,谢知秋尽可能力挽狂澜,化劣势为优势,将利益进行了最大化。
  但归根结底,她在一开始输了齐慕先一招,此后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谢知秋原本的计划里,她是打算先用萧寻初的身份实现女子入仕,再换回自己的身份。
  至于两人所经历的情况要不要公开,要后续再看形势,能公开最好,但若是实在风险很?大,也?可以成为永远的秘密。
  可是齐慕先知道了他们?二人的身份,打乱了谢知秋的全盘打算。
  她不得不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将一切和盘托出,造成了现在的形式。
  尽管她姑且稳住了皇帝,最严重的风险应该不会有,可是能不能保住官职,却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念,就?连谢知秋,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的指节轻叩石桌。
  民间的舆情、家中的情况她也?在关注,但最重要的,还是朝廷的风向?。
  传统观念肯定有影响因素,可对朝中那些官员来?说,最直接的考量因素,还是利益。
  若是她入朝为官,会对谁有利,对谁又不利呢……?
  有没?有办法?,拉拢一些有可能中立的官员,给他们?利益,让他们?转为支持自己?
  谢知秋蹙起眉头。
  不得不承认,她其实颇为焦躁。
  因为她不敢肯定自己一定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哪怕她拼尽全力干预,这件事很?可能也?不是凭她能轻易主导的。
  谢知秋闭了闭眼。
  “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道。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湖畔边。
  长桌沿湖排列,一幅幅墨迹未干的字画被挂在树枝上,笔墨香萦绕。
  以史守成为首的骚客们?,今日正聚集在此处举办文会。
  这一派人大部分都对齐慕先有大意见,如今齐派倒台,这批人天天都开心得像过年。
  “今日王利、周全之流也?随他们?的主子齐慕先一道去?了,多亏大家的坚持,我敬诸位一杯!”
  “此后,天下必将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愿以后天下没?有佞臣,满朝皆是刚义?之士!”
  喝彩声四起。
  齐聚之间,有人饮酒作诗,有人弹琴奏曲,彼此击节相庆,洋溢着欢愉的气氛。
  然而这时,其中有人喝得醉了三?分,脱口而出道:“不过,我说,以后朝中又会怎么样呢?本来?以为齐慕先倒下,接任同平章事一职的必定是‘萧寻初’了。
  “大家本来?对‘萧大人’都没?什么意见,满心以为凭‘他’的才干和与官家之间的默契,此后就?是难得的盛世。可现在……”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氛围,忽然静了三?分。
  这人没?有说下去?,但人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本该主事的“萧寻初”,真实身份变成了谢知秋,居然是个女人。
  这个没?人想到的变故,一下子就?将逐渐明朗的朝中局势,又变得扑朔迷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没?说话?。
  其实在这一批与史守成交好的人中,关于谢知秋的话?题非常敏感。
  在谢知秋的身份揭开之前,他们?为了对付齐慕先,就?倒向?了参知政事“萧寻初”。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对“萧寻初”的评价也?非常高,从不吝啬赞美。
  但与此同时,他们?自诩与齐慕先这种?“奸佞”不同的“直士”,许多人对礼教三?纲非常看重,个个严守礼法?,绝无可能支持女子从政。
  让女子入仕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只?有祸乱朝纲的宦官外戚才会干,简直礼崩乐坏、有违道德。
  本来?这没?什么矛盾,他们?也?习惯于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上针砭时弊,然而谢知秋的身份一揭,他们?作为极为强调男女有别、因各司其职的萧派,顿时就?被架在了极其诡异的位置,完全下不来?台。
  反对也?不是,支持也?不是,进退维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文会众人; 就?在这样尴尬的静默中凝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圆场道:“今日不聊朝中那些俗事,喝酒喝酒!”
  有了这句话; 其他?人陆续响应; 场面总算渐渐恢复热络。
  严仲与其好友亦在这场文会上,只是聊到谢知秋时?; 他?们同样不好吭声?。
  好友将八哥一同带来放风; 此时?; 这黄嘴的漂亮鸟儿在笼子?里字正腔圆地念道:“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友人一边逗弄着鸟儿,一边道:“其实这谢小姐; 有才学; 又救了皇上,几乎占全?了礼义?忠孝,必定千古有名?。若是她不谋求与男子?一般的朝中地位; 只安于现状,现在名?声?定然如日中天,人人都会写诗作词赞颂她; 上个烈女传不难。只可惜……”
  他?没有说下去?,但严仲能?领会他?的意思。
  严仲这好友性情温和,在谢知秋还是甄奕学生的时?期; 他?就?颇怜惜这小姑娘的才华,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却不方便为谢知秋说话。
  礼教讲究男女有别; 男女授受不亲; 一个男人掺和太多与女人有关的事,那上不得台面; 也?是“逾礼”的。
  若是表现得过于欣赏亲密,还会被人诟病是否是有非分之想,更别提支持一个女人随便出入男人聚集的地方,那根本就?是轻浮至极、大?逆不道。
  但凡自诩君子?,要些脸面,就?不敢轻易亮明这样的态度。
  严仲以前就?是对礼法要求十分苛刻的保守人士。
  要换作以前,有人提出这样将男女混淆的想法,他?早就?站起来找出一百个理由开骂了。
  不过今日,他?出乎意料的没有过激反应,反而心不在焉似的应道:“或许是吧。”
  友人熟悉他?的性格,不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若是这谢小姐,说不定还真能?破格为官。”
  友人感慨一句。
  接着,他?像是开玩笑一般随口道:“若是有了谢小姐这样的前例,以后会不会有其他?女子?也?效仿于她,同样尝试走上朝廷呢?有一就?有了二,口子?一开,再?有破例,也?未必不可能?。”
  严仲今天本就?有些走神,听到这句话,他?眼神又是一动。
  ……
  *
  傍晚时?分,严仲结束文会,回到自己家中。
  严博士的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破旧,他?为官清廉,赚来的一分一厘都是干净钱,问心无愧,却也?没什么余财来享受,做了十几年官,连掏个修屋顶钱都要思衬再?三。
  他?回到宅中,慢腾腾地往书房走,还不等走到,便听到走廊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步子?很轻,有点急,但仍保持着节奏,俨然是着急来打招呼,却又克制着保持礼数。
  “父亲。”
  少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清冽而端正。
  严仲回头?。
  过来寻他?的,正是他?的小女儿严静姝。
  她端庄地对父亲行了一礼,仪态无一丝一毫不当之处。
  严静姝今年已过十八岁,当初的小荷芽,转眼便亭亭玉立。
  “我看了一些太学生最近的文章,对其中的观点有些感兴趣,就?效仿也?写了一篇。本来是想拿来给父亲看看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