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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知秋身份在整个梁城揭开的那一夜,燕子甚至偶然发现有?绣娘一个人躲到柴房里偷偷哭泣。那绣娘本是从乐坊里救出?来的乐女之一,因为已?经从良,便在绣坊中隐瞒了自己?的过往。
  她?不敢在白天让其?他人发现她?的真实经历,只敢一个人在半夜偷偷对着?谢府的方向?磕头?。她?的独自哽咽啜泣中,又是悲戚谢大人命途多舛、此番必定引来非议,又是感叹原来谢大人本是女子,难怪懂得?女子的苦处,愿意为她?们这些低贱的下九流女子考虑。
  燕子闻此悲言,感同身受。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一个死刑犯的小妾,无依无靠,若不是得?到谢大人的照拂,得?以来到梁城,她?余生还不知要?如何度过。
  她?一个年轻女子,难以找到谋生手段不说,若是留在月县当?地,周围人只怕会用异样眼神来看她?,许多男人也会觉得?她?早就破了身必定轻浮、恶意骚扰。她?若长久活在那种目光下,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她?。
  谢大人在当?年为她?指了一条明路,燕子至今都无比感激。
  她?与只短暂接触过谢知秋的乐坊女子又不一样,她?与谢知秋交谈过,两人还在月县相处了颇长一段日子。
  其?实当?时,燕子就隐约觉得?“萧大人”身上有?一些女子的特质,只是看不清其?中缘由。
  直到谢知秋的身份揭晓,竟出?了个交换身体的谜底,燕子才恍然大悟。
  燕子穷苦出?身,又做过妾,在月县忍辱负重时名声极差,她?自然知道流言对女子的伤人之处,尤其?谢大人这桩事情怪异,她?着?实担心?得?很。
  自从谢知秋的身份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燕子就天天往街坊上跑,着?了魔般听他人对谢知秋的闲言碎语。
  若是没什么恶意的夸赞之词,她?就松一口气;若是非议怀疑多过赞赏,她?与人争论还在其?次,当?天她?多半要?难过一整个晚上,全然睡不着?觉。
  就在这种情况下煎熬得?过了半个多月。
  本来双方的说辞还你来我往,就算觉得?此事妖异的人更多一些,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燕子正要?略微松一口气,然而,从礼部尚书史守成在太学公?开讲学那一天起,一夜之间,整个梁城的风向?就忽然变了!
  “妖孽”“有?违伦常”“女子祸国”“不祥之兆”“礼之不存”……
  谢知秋的风评,还从未像这样跌入谷底。
  太学生放眼整个方朝,也是读书人里比较有?话语权的一批人。太学乃是官立学府,能进太学的都是各州府推荐上来、考试亦能通过的优秀学子,非但是未来栋梁,而且是举子中进士以前,离朝廷最近之处。
  这样的人,纵然不是官员,也比寻常书生有?声望。
  燕子一觉醒来,发现风向?骤然导致如此,简直大惊失色!
  她?先是惊愕,复又绝望,随后对谢大人万分心?疼,连晚上都辗转反侧——
  怎么办?这样下去,谢大人要?如何翻身?
  这些人怎么就这么愚钝,看不出?谢大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官?
  燕子连着?数夜难眠。
  终于?,有?一夜,燕子夜半起来,打开箱奁、翻开地板,甚至挖开了鞋底子,将她?藏着?的所有?铜钱、小额银票和散碎银子都拿了出?来。
  这是她?在梁城这几年,在绣坊卖劳力,攒下的全部身家,本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谢大人这么好?的人,说对她?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当?年谢大人能对绝境中的她?伸出?援手,难道如今轮到谢大人遇险了,她?就什么都做不到吗?
  燕子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钱攥在手里,数了一遍,又一遍。
  这点银两,在富贵人家看来,大抵什么都不是,但于?她?而言,却是一生仅有?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一个织布的绣娘,论话语权,哪里比得?过那些个读过书的举人老爷?
  不过尽己?所能,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只一个人在夜晚难受懊悔。
  天亮,燕子揣上这些钱,不等茶馆开门,她?已?经轻车熟路地从后门绕了进去。
  燕子当?年在月县是如履薄冰走过来的,在那种环境中收集焦家的证据,她?得?逼得?自己?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尽管最初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事情过去以后,这份能力倒是留在了她?身上,后来来到梁城当?了知满小姐的绣娘,她?也是凭此才能混得?如鱼得?水,一步步成了绣坊的女管事、谢二小姐的左右手。
  燕子为人和善、性子开朗,对人总是笑?脸相迎,还知道拿绣坊多出?来的布匹到处做人情,几年下来,与街坊邻里以及各处谢家乐坊附近的商户都处得?很好?,人称一声“燕姐”,出?了门就是体面人。
  果不其?然,进了茶坊,人人都认得?她?,笑?着?与她?打招呼。
  燕子一一笑?着?应了,不时还会与正准备开门的伙计讲几句打趣的俏皮话。
  寒暄以后,燕子径自走向?茶坊后头?正背着?段子的说书先生。
  她?从袖中摸出?一小包碎银子,好?脾气地递给他,道:“孙先生,您是文化人,今儿能否帮我个事儿?你以前不是擅讲‘萧大人’破案那些个故事嘛,这两天能不能多讲几遍,最好?都讲这个,算我的钱。”
第一百六十四章 
  那?说书的孙先生从话本?里抬起头来; 看了眼燕子手上的银包,诧异道:“这钱可不少啊,小燕; 就算你们绣坊生意?好?; 这么多钱,你也?要攒好?久吧?”
  燕子笑?言:“银子嘛; 身外之物; 若不花出?去; 不过是硬邦邦的石头罢了。”
  孙先生瞥了她一眼。
  “你们这些个绣坊姑娘都是怎么了,怎么接二连三地分批来给我送钱?”孙先生稀奇地嘟囔,“莫不是看我这老头子穷得?吃不饱饭; 好?心接济我?”
  燕子闻言却是一愕:“除了我; 还有?别人来过?”
  “来啊!来了好?几个了。”
  孙先生说。
  “你们坊里那?几个,叫什么小凤小莲的,就是长得?特漂亮但?不爱往外跑的那?几个; 这两天都来过,求我的也?都是同一回事——多讲讲萧大人……啊不,现在?是谢大人了; 就是让我说说她的好?话,最好?讲得?玄奇一些。”
  燕子心中微怔。
  孙先生提到的那?几个人,她当然识得?; 正好?就是谢小姐收留在?绣坊中的几名乐女。
  没想到她们也?来过,甚至来得?比她更早。
  燕子一时百味交杂。
  这时; 孙先生端详着她的表情; 长叹一声; 抬手将燕子手里的银钱推了回去。
  “其实?我之前也?听?说了,你们绣坊里有?好?多女孩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女; 以前受了谢大人的恩惠,才得?以在?绣坊里谋生,至今都受谢家姐妹庇护。最近谢大人在?风口浪尖,你们听?了,必定不好?受。”
  孙先生缓缓言道:“这钱你拿回去吧,我不收你的。故事嘛,我还是会讲的,你放心。”
  燕子一惊:“这怎么行?近日市集上风声鹤唳,不少人听?别人提一句谢小姐好?就要骂,您在?茶楼做事,也?是要担风险的,怎能让您白干?”
  孙先生摇头失笑?:“这我当然知道,我看上去像是傻的吗?”
  孙先生拿折扇拍拍掌心,说:“我不收你钱,是因为有?人已经付过了。你想想,谢大人当年能逆转萧寻初那?纨绔子弟的风评,还在?短短四?年间从名不经传的小官升至二品参知政事,你都能想到不可以坐以待毙,她会想不到?”
  言罢,孙先生又叹道:“其实?我愿意?做这件事,也?不全是因为钱。
  “像我这种说书先生,平日里一半就靠这听?书的打赏过活,茶馆小本?生意?,过来消遣的客人最近手头宽裕不宽裕、钱袋里有?几个钢镚儿响,还有?谁比咱们这种说书的更清楚?
  “谢大人实?行新?政这大半年,平日里过来听?书吃茶的人肉眼可见的多了,给赏钱时出?手也?大方,若是日子过得?不好?,哪儿会有?这么多平头老百姓有?闲情逸致玩乐呢?
  “我是个钱还没赚够的老头子,可不希望这好?端端的日子跑了。大的干不了,但?这说几句话的举手之劳,还是能帮一帮的。”
  *
  天朗气清,仍是梅花树下。
  “小姐,您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吩咐下去了。不少说书先生所在?的茶馆,本?来就与谢家有?生意?来往,他们怕自己失了工作,我们只是去说了一声,他们就一口答应了。”
  谢知秋在?与萧寻初一同下棋时,雀儿匆匆赶过来,向谢知秋汇报。
  雀儿有?些高兴地道:“那?些说书先生,都比想象中干脆呢!有?不少人还是站在?小姐这边的,甚至说不需要我们额外给钱,他们一定会照小姐嘱咐的去讲的。”
  谢知秋手持棋子,一顿,随后微微颔首。
  谢知秋心里有?着成算。
  史守成会从太学生那?里入手,谢知秋并不意?外。
  两人还在?合作期间,史守成就时不时会表现出?对她的不服,恐怕他一直不甘屈居她之下。
  史守成现在?正处于他官场生涯以来,在?朝中话语权最大的时刻,他会在?这个时候与她分道扬镳,也?算意?料之中。
  皇上对黑石的事情心有?余悸,在?公开承认谢知秋和萧寻初交换一事后,就对自己和齐慕先交换的经过三缄其口,连百官中都只有?极少数高官知道事情,流传到凡间的版本?就更是含糊。
  远离朝堂核心的人只知道谢知秋与萧寻初换了身体,还从齐慕先手上救了皇上,但?她如何?救、怎么救的,无人知道细节。
  史守成就是利用这一点,将皇上的情况与谢知秋剥离开来,再借以自己身为礼部尚书对太学、国子监等学府的影响力,击中攻击谢知秋。
  史守成出?了手,谢知秋纵然对胜算没有?太大把握,自也?不会坐以待毙。
  不过,她本?已做好?了孤军奋战、破釜沉舟的准备,最坏的结果,无非是民意?完全被史守成言论的裹挟,她必须要花极大的价钱去收买唯利是图之人,才能勉强觅得?一线生机。
  可实?情,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这段日子,雀儿一面帮着她东奔西?走,一面时不时带回她从未想过的消息——
  “小姐,那?位说书的李先生不用我们去沟通,他已经在?帮您说话了,前段日子还因此和茶客吵了架,听?说连果盘都打翻了!”
  “小姐,好?像有?绣坊的绣娘抢在?我们之前,就拿着自己的体己钱在?帮您四?处周旋。”
  “小姐,那?个茶坊的老板娘好?像是您还在?大理寺那?时期审过的一桩案子里的受益人,坊里有?几个伙计说您的坏话,已经被她赶走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虽说数量不算很多,他们遇上的也?不是人人如此,但?零零散散的细节和小事汇聚在?一起,已经足够让谢知秋吃惊。
  谢知秋一路走来,大部分时候都在?单打独斗,顶多是交换身体以后,她身边多了一个萧寻初。
  幼时她在?家中,不要提说要做官,不过是不想轻易结婚,就要被泼上好?几盆冷水。
  这一次,她本?也?打算要独自一人继续在?风暴中前行。
  可没想到,在?许许多多她没有?察觉到的地方,竟出?现了许多细小的声音,尽管力量不算很强大,却的确在?使劲地支持她。
  一阵柔和的清风拂过胸间,夹杂浅浅的栀子花香。
  谢知秋有?些无措。
  说来神奇,她即使在?绝境中都不会轻易动摇,可在?他人的善意?和友好?之举面前,竟表现出?笨拙来。
  萧寻初原也?是担心谢知秋,才天天厚着脸皮跑来谢家见她。
  萧寻初自从换回身体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和他哥、叶青两人待在?一起琢磨武器,萧寻光有?实?际的战场经验,给他们两个墨者提供了不少修改见解,让萧寻初和叶青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自从谢知秋这里出?问题,萧寻初就天天跑来露面,甚至将墨家术的工具都搬来了,谢老爷隔三差五就过来瞪人,萧寻初都没走。
  他面上嬉皮笑?脸的,只说是想见她,但?谢知秋能感觉到,他实?则是关心自己的情况。
  萧寻初在?一旁看到谢知秋的表情,没有?急着下棋,反而笑?道:“虽说怀有?偏见、固执守旧的人不少,但?天下并不全是如此之辈,百姓之中,生着慧眼的人还是有?许多的。
  “你在?月县做过两年知县,在?大理寺断过数千桩案子,新?政更是惠及无数百姓。这世上受过你恩惠、记得?你的人远比你想象得?多。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正是有?此前一点一滴的积累,今日才会有?那?么许多人选择违背主流,站在?你身边。可见你之所为,并不全是无用功。
  “或许不是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