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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一棠干咳一声,“祁书佐,凌司直让我来问问,有?何发?现?”
祁元笙指着?桌下一堆卷宗道?,“目前已经倒查至三年前扬都及其周边地域重大凶案,暂无发?现。”
花一棠:“还有?多少?”
祁元笙一指最内侧的?书架,“那边皆是?。”
密密麻麻的?轴书堆得密不透风,林随安当?即打起了退堂鼓,明庶还是?很厚道?的?,早早提醒她不必来,她果然?应该蒙着?被子睡大觉的?。
花一棠挑了个距离祁元笙最远的?位置,二人来回搬了五六趟,将?书架上的?卷宗搬了三分之一过来,分批筛读。林随安看了两列字就头晕眼花,如坐针毡,佯装举着?卷宗,目光转到了花一棠脸上。
花一棠阅读速度更快了,随便扫两眼就是?一卷,不一会?儿,阅完的?卷宗就在脚边堆成了小山。
难道?他之前说一个时辰就能看完十年的?凶案卷宗不是?吹牛,而是?真的??
那他岂不是?超级人形计算机?
林随安正发?散脑洞,花一棠突然?抬眼,道?,“那人很奇怪。”
林随安:“哈?”
花一棠用目光示意,林随安顺着?看过去?,正好看到窗边的?祁元笙。
总不会?你也认为?他有?黑暗角色光环吧?林随安心道?。
“无论?是?之前凌六郎的?审问,还是?今日我的?试探,他都应答有?度,不卑不亢,”花一棠手指点着?轴书,“就像这些卷宗,一板一眼的?记录,不添杂任何情绪。”
就如同没有?感情的?人偶。林随安心道?,口中却说,“或许只是?性格内向?罢了。”
花一棠眯眼,“你也很奇怪。”
“哈?”
“明明怀疑他,为?何又为?他开脱?”
“直觉上怀疑,理智告诉我没证据。”
“为?何直觉怀疑?”
“因为?他长得好看。”林随安脱口而出。
花一棠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祁元笙猝然?抬眼看了过来,不知是?不是?也听到了,林随安举起卷宗遮住了脸。
果然?,这个理由太扯淡了。
花一棠把手里的?卷宗摔得啪啪乱响,似乎有?些消极怠工,林随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卷宗上缓解尴尬,勉力又看了两列,愈发?昏昏欲睡,上下眼皮直打起架,终于不敌瞌睡虫的?连番轰|炸,枕在卷宗上睡着?了。
花一棠侧目看了眼林随安,不管,继续读,少顷,又看了一眼,脸垮了,举目四望,无被无衾,想了想,展开几卷卷宗盖在了林随安身上,这才满意,继续工作。
林随安睡得恨不踏实,身体?如压大石,耳边淅淅索索地响,她仿佛又看见了焦尸的?记忆,密密麻麻的?字迹一跳一跳撞着?眼球,强迫她赶紧醒过来,挣扎几番,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里的?卷宗和脑海里的?碎片记忆重合了。
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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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随安倏然?清醒,猛地坐直,身后稀里哗啦响成一片,不知道?为?啥掉了一堆卷宗。窗外天已大亮,视线比夜里清晰多了,林随安抓起桌上的?卷宗,字还是?认不全,意思更是?看不懂,但纸张质感、行文排版,字间行距都和她在焦尸记忆中看到的?十分相似——难道?,那名死者的?执念记忆是?一卷卷宗?!
花一棠:“我那卷已经看过了。”
林随安:“你读了多少卷?”
“八百多卷吧,怎么?”
“可看到过‘十酷’二字?”
“哈?”
林随安皱眉:莫不是?自?己认错了字?
“林娘子,你刚刚说什么?”那边的?祁元笙出声问道?。
林随安唰一下看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一瞬间,祁元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人的?感情,好像是?……诧异?
“十酷,你在卷宗里见过吗?”林随安问。
祁元笙静静看着?林随安半晌,突然?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案牍堂西北角,一堆小木箱从地面堆至屋顶,积满了灰尘,祁元笙提着?长衫,攀着?木箱边缘爬了上去?,边爬边摩挲木箱边缘的?浮雕编号。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小木箱抽了出来,木箱堆摇摇欲坠,祁元笙身体?一晃,直直栽了下来,手里还紧紧抱着?那个小木箱,幸亏林随安手疾眼快,腾身抄住他的?腰,助他平安落地。
祁元笙连感谢的?话?都没有?一句,打开箱子,翻出一卷书,装书的?帙已经褪色,书签也掉了,只剩半截线头,祁元笙小心抽出里面的?东西,不是?轴书,而是?竹简。他趴在地上,用手指摸着?一个字一个字看下去?。
林随安凑过去?一看,好家伙,竹简上刻得是?小篆,她更不认识了,忙招呼花一棠,可花一棠居然?半晌没动静,回头一看,就见花一棠背着?光,眯眼瞅着?祁元笙,表情忽明忽暗。
“是?这个。”祁元笙抓着?竹简起身,指给二人看。
花一棠这才将?目光从祁元笙移到了竹简上,低声读道?,“阴阳刑德有?七舍,室、堂、庭、门、巷、术、野,”他顿了一下,“淮南子·天文?”
祁元笙:“后面。”
花一棠跳读几列,“十酷刑,震牲畜罪,慑鬼蜮行,一曰斩首,二曰凌迟,三曰车裂,四曰炮烙,五曰断椎,六曰活埋、七曰烹煮、八曰抽肠,九曰灌铅、十曰鸠毒……”
花一棠读不下去?了。
林随安脑筋飞速运转:“第一个死者,严鹤,是?斩首,第二具尸体?是?凌迟,第三名死者,蒋宏文,是?车裂,第四具焦尸,是?炮烙——凶手是?按此书记载的?手法杀人?”
“狗屁不通!”花一棠将?竹简扔到了地上。
祁元笙沉默着?捡起竹简,用袖口扫了扫上面的?土,继续往下读,“极撼重刑,可至极净,十酷之后,便是?十净。”
林随安脑中嗡一声,一把抢过竹简。
十净?
十净集?!
罗石川给的?竹简残片记载:【千般妖邪皆可净之,谓之千净。】
千净的?刀谱叫做“十净集”。
千净是?“净门”门主的?信物。
而眼前这张竹简上又出现了【十酷之后,便是?十净】的?记录。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这些隐隐联系了起来——林随安又想起了她的?金手指——看到死者生前的?执念记忆。
难道?,将?这些联系起来的?“东西”是?“死|亡”?
是?了,她这具身体?,原本早就死了一次……
“林随安!”花一棠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林随安身体?一颤,手里的?竹简被抽走了,风擦着?后背吹过,全身冰凉,衣衫竟已被汗水湿透,不禁打了个寒颤。
花一棠面色发?白,扯着?林随安掉头就走,“马上回花宅,让木夏熬两锅参汤给你喝,喝完就去?睡觉。”
“不至于不至于。”林随安忙拽住花一棠。
“身体?不可儿戏!”
吼出这句话?的?时候,花一棠的?心还在狂跳。刚刚那一瞬间,林随安突然?双目失神,面无血色,就仿佛、仿佛不是?一个活着?的?人,而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林随安有?点懵,花一棠的?眼眶又红了,她刚刚真有?那么吓人?把他都吓哭了?
莫名的?,她有?点心虚。
花一棠:“姓祁的?,跟凌六郎说一声,我腰疼脚疼胸口疼,回家养病了。”
林随安哭笑不得:“喂!”
祁元笙却看向?门外,“有?人来了。”
花一棠大喜,“明庶你来的?正好,速速帮我我备车——”
“花四郎,林娘子,不好了,”明庶跑得满头大汗,“王壕死了!”
*
第33章
按照剧情套路; 关键证人死亡,一般只有两个可能,第一; 畏罪自杀,第二; 被人灭口。
可?事实大大出乎林随安的预料; 王壕是?被狱吏活活打死的,而且是?奉了周太守的命。
林随安和花一棠赶到大牢的时候,凌芝颜已经到了,面色铁青瞪着躺在地上王壕的尸体?,尸身脸上、身上,满是鞭痕和火烙烧痕,死状极惨。
行刑的狱吏跪在地上; 全身发抖,周太守一旁破口大骂:“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把人弄死了!一帮酒囊饭袋!”
“周太守!”凌芝颜厉声道,“此人是?重要嫌犯和证人; 且已招供,你为何严刑拷打,害了他的性命?!”
周太守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 黑着脸和凌芝颜对吼,“凌司直; 我才是?扬都太守,你擒到如此重要的嫌犯,为何没有及时上报?!如今误了大事; 你担待的起吗?”
“出了什么事?!”花一棠问道。
“花一棠!纳命来!”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他原本站在角落里; 和影子融为一体?,此时冒出,吓了众人一大跳。
林随安反应最快,飞脚就踹,亏得凌芝颜眼疾手快拦了一下?,才免去此人被踢飞的厄运。林随安这才看清,竟是?冯愉义的阿爷,冯松。
眼前的冯松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白发凌乱,满眼红丝,双唇爆皮,恶狠狠瞪着花一棠,全身上下?抑制不住地发抖。
花一棠脸色变了:“到底出了何事?!”
周太守:“冯愉义失踪了!”
花一棠:“什么?!”
凌芝颜:“何时的事?!”
“花一棠,定是?你故意放走杀人凶犯,定是?你害我孩儿?!”冯松张牙舞爪往花一棠身上扑,被林随安一把揪住甩开,嗷一声坐在了地上。
“花四?郎整夜都在府衙,怎可?能去害冯愉义。”凌芝颜道,“冯公,还是?速速将令郎失踪前后的细节告知我,立即安排人手搜查——”
话未说完,就见一名衙吏急匆匆跑进来,道,“凌司直,花四?郎,裴家七郎有急事求见。”
花一棠诧异:“裴诗均?他来何事?”
衙吏:“他说有个?叫陈竹的失踪了。”
*
府衙花厅内,气氛异常凝重。
冯松终于平静了几?分,面色铁青坐在东侧,凌芝颜一旁低声询问关于冯愉义失踪的细节,周太守在又是?倒茶又是?宽慰,颇为殷勤。
很快,林随安见到了裴家七郎裴诗均,他看到花一棠就仿佛见到老母鸡的小鸡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四?郎,陈竹不见了!家中无人,常去的书肆、茶肆都找遍了!你和大理寺的人熟,赶紧帮着找找啊。”
“七郎莫急,”花一棠示意裴诗均先坐,“你最后一次见到陈竹是?什么时候?”
裴诗均:“就是?你和林娘子在流月楼发现无头尸的那日,我听?闻你们被府衙的不良人带走了,急忙去花宅找穆忠,路上见到陈竹,我喊了他一声,他好像根本没听?到,急匆匆走了。”
花一棠:“何时?何地?”
裴诗均想了想:“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在芙蓉楼,大约是?未正,驾车过中三?桥,广济桥,对,是?在攀桥上见的他,大约在未正三?刻。他朝西走,应该是?去卷玉坊的茶肆。”
“之后便再未见过?”
“这几?日扬都乱哄哄的,阿爷让我别出门,今日他答应李员外?的画快到日子了,我去他家催,这才发现他不在家,听?左邻右舍说,这两日也未曾见过人。”
“他家中可?有异样?”
“和平时一样。”
花一棠的脸色沉了下?来,看了林随安一眼。
林随安知道他的意思,现在失踪了两个?人,冯愉义和陈竹,焦尸可?能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尸体?损毁,此处又不能验DNA,根本无法确认身份。
唯一有把握的线索就只有——她的金手指……咩?
林随安:“陈竹是?谁?”
裴诗均:“林娘子你在芙蓉楼见过他的,你忘了?”
林随安回?想了一下?,实在没印象。
“五百份的传单,一半都是?他写的。”
这么一说,当时裴诗均身后的确有几?个?白衣青年,捧着大叠的传单,但具体?几?个?人、具体?什么长?相林随安根本不记得,大约都是?相貌平平。
“他也是?纨绔?”林随安问。
裴诗均:“哎呦,他算什么纨绔,母亲早死,父亲前年也走了,还是?四?郎见他字写的好,又会画画,让我帮忙介绍些定制字画的生意给他。”
林随安颇为诧异看了花一棠一眼,想不到这纨绔还做扶贫的善事?
却见花一棠猛地闭眼,抿紧了嘴角,唇色苍白。
“怎、怎么了?”裴诗均问,“四?郎,是?有什么不妥吗?”
“什么?!昨夜又发现了一具尸体??!”那边的冯松跳起身大吼,“快带我去!!”
裴诗均豁然看向花一棠。
花一棠缓缓睁眼,瞳色幽深。“走吧,去敛尸堂。”
*
当仵作解开蒙尸布,露出焦尸真容的时候,冯松崩溃了,整个?人瘫到了地上,嘴里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意义不明的啊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