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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合存感觉到了不适,捂着眼睛躲开。问道:“你是谁呀?”
芙蕖强忍着从他身上散发的腥臭的酒气,温声道:“白大人,你喝糊涂了,我是你刚刚为你们家小姐请的乐师啊。”
白合存:“我请的乐师?”
芙蕖说:“是啊,你们家小姐不是很喜欢琵琶吗,正好,我教她。”
白合存的两只眼珠,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根本没有了自己的思想。
一梦黄粱,不愧它的价钱。皇宫大内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这一小桶香,是谢慈从宫里搞出来的禁药。
不知以前是用来做什么的,总归不能是好东西。
芙蕖怕熏得久了,掌握不住用量,把人的脑袋熏出问题,便推着人退了出去。
外面驸马从暗处踱出来,对她打了个眼色,道:“交给我吧。”
芙蕖点点头。
驸马爷亲自动手,将白合存半拖半搀的弄走了。芙蕖不慌不忙回去清理一梦黄粱的痕迹。
窗户全部打开,味道散出去,芙蕖舌下的药丸含化了一半,那种类似薄荷的清直冲脑窍,芙蕖站在门槛外,一口咬碎。
雅阁里,觥筹交错,琼浆玉液溅在了桌上,驸马守在白合存的身边,用不大不小恰恰能让所有人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小事一桩,白兄不必往心里去,回头我让人送了那琵琶精到您府上去。”
礼部侍郎的耳朵竖的比兔子还直,听着这话不对味儿,脑袋就凑了过来:“怎么,驸马爷将人都送出去了?”
驸马笑眼瞅他:“别以为我不知你脑子里在想什么,白兄是个老实人,他说他家女儿喜欢琵琶,从前在扬州的乡下,寻不着技艺绝妙的师父,如今想请我的人入府给他家小姐当个女先生。”
礼部侍郎询问的眼神看向白合存。
白合存笑眯眯的端着酒杯,目光迷离,显然是有点喝断片了。
确实是个老实人。
礼部侍郎想起自己家里那些人的说法,看白合存的眼神像看一个废物一样,既不屑又可怜。
芙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确定味道都散干净了,将铜炉里的香灰用纸包了,拿到外面通堂风最舒服的地方,顺着风一抖,散的一干二净。
她折回身,抱起琵琶,没有再回到那些人的雅阁里,而是去了一开始驸马接待她的房间。
最多再过个把时辰,他们的宴席也该散场了,吉照带了一个匣子,递在她的面前,说:“姑娘,你把这个随身带着。”
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匕首,比市面上寻常见的刀要细一些,做得非常精致,有几份绣花枕头的味道,芙蕖将镶嵌着宝石的鞘抽开,里面却是通体漆黑削铁如你的刃。
芙蕖:“他刚刚来找你了?”
吉照当然能意会这个他指的是谁,坦诚的点了点头,说:“是,主子让我把匕首交到你手里,姑娘,白府危险,您千万不要离开我单独行动。”
芙蕖听了她的话心生警惕。
危险?怎么忽然就危险了?
今日傍晚,他从谢府里离开的时候,可还没这一通叮嘱。
两个时辰不到,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谢慈又查到了什么?
芙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前面有什么变故等着她,她不能停,也停不下来。
芙蕖站在窗前,望着酒楼外的大街上一盏一盏的灯笼,问了句:“他走了?”
吉照说:“走了。”
很快,临廊另一头,酒后散德性的大人们勾肩搭背的出来了。驸马爷派了两个小厮接了芙蕖从另一侧清静的楼梯下去。
驸马亲自把白合存送上了车,几番叮咛嘱咐请他千万包容自家乐师的性情,一番不舍之情,言自衷心。
礼部侍郎知道他是真的心有不舍。
芙蕖却是知道他的深意。
白合存已处在苏醒的边缘,驸马趁他半睡半醒时,反复将此事刻在他的脑子里。
白合存恍惚着上车,驸马的车也接了芙蕖紧紧地跟上。
白合存滚圆的身体瘫在座上,车行至半路的某一个瞬间,他忽然浑身一颤,惊坐了起来。
一梦黄粱,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其中滋味。脑袋像是被秤砣沉沉地坠着,稍动一动就是翻江倒海的难受。
白合存呼哧呼哧喘了两口,外面赶车的小厮停下来问道:“老爷?您身体不适?”
白合存摇着头,掀开帘子,把头探出去,看见不远处驸马的车,狠狠的扇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造孽啊,稀里糊涂带了个琵琶精回去,家里夫人那儿可怎么交代?
芙蕖在车里两只手指转着那枚比筷子还细几分的竹筒。
一梦黄粱还剩了一半,她胆大包天打算自己贪了。
芙蕖问身边的吉照:“此香用在人的身上,会有什么后劲,主子提过没有?”
吉照摇头:“主子不曾提,但想必是安全的。”
芙蕖:“你为何笃定?”
吉照道:“主子不会将危险的东西拿给姑娘你用的。”
一开始,谢慈派她进白府只是为了给她找个乐子玩。
倘若最初知道白府危险,他定然会换一个更妥帖的人选。
芙蕖将私自昧下的一梦黄粱藏进袖子深处,既然确定不会有什么惨烈后果,那么她心中的一个打算逐渐冒头。
她仔细研究了宫里对一梦黄粱的各种相关古籍记载。
此香侵入人的神识之后,从根本上让人忘却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却会对别人的话深信不疑。在那短暂的半个时辰中,如果筹谋得当,完全可以凭空捏造一个事实。
只要严丝合缝的圆上,圈套中的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真相的存在。
那么危险。
但又非常美妙。
一梦黄粱,世上总是有很多人,宁可选择活在梦中永不醒来。
芙蕖想用它来织一个梦。
马车停在白府的门前。
芙蕖掀开了帘子,白合存就站在外面,他可不敢怠慢驸马的人,几时对方只是个身低微的乐师。
“姑娘……”白合存张了张嘴,对芙蕖说:“在下今日席间多有冒犯,多谢姑娘包容谅解。”
芙蕖说:“无妨。”
吉照扶着她下车。
芙蕖手抱着琵琶,凝视了门口“白府”二字良久,才迈开脚步。
白合存的继夫人早就听到了消息,等在的第一道门外。
芙蕖一进门,转过福壁,就见到垂花影下的白夫人。
她忽然想,十一年前,白夫人也是以这种方式踏进了白府,凭空出现在她的面前,给她的一生施加了痛苦的枷锁。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
这一次,该轮到她了。
第44章
白合存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
到了夫人跟前几步远的距离;抬起脸讨好的笑了笑。
白夫人冰冷的目光落在芙蕖身上。
芙蕖脸上的面具比她的眼神还要更冷。
白夫人转向白合存,道:“解释。”
白合存的态度恭谨、胆怯。“夫人,怪我今日喝糊涂了;这位姑娘,是驸马爷养着的乐师;他听闻咱们女儿擅琵琶,便借了这位国手;入府指点一二。”
芙蕖迎着白夫人打量的目光;不紧不慢上上前福了个礼;道“指点不敢当;驸马爷看重您,您就是贵人。”
驸马爷这一首膈应人的手段玩的好;他送给白合存的不是美妾;不是玩物,而是自己最看重的乐师;将来必要接回的。白家;白合存;以及他的家眷;谁也没有权力私自处置她。
却也是打着欺负老实人的主意。白家;白合存没有那个胆子动驸马的人;除非穷途末路逼到绝境。
白夫人一甩衣袖,走的头也不回;似乎怒急了。
白合存两条膝盖一软,抬手擦了擦鬓角旁渗出的汗珠。
芙蕖本冷眼盯着;见状忽然一笑;如同水墨画布上的山川河海骤然一亮的错觉。
她说:“白大人对夫人的敬爱当真令人艳羡啊……几即使无子;也绝不纳妾。”
白合存不大欢迎外人对自己的家事指手画脚;显出几分不悦,道:“姑娘远来是客,不如我先安排姑娘住下……呃,尚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芙蕖信口胡编道:“十七。”
白合存一时没听明白:“啊?”
芙蕖:“十七,名字就叫十七,驸马爷家养的乐师一共十七位,按年纪资历,我排最末。”
白合这下明白了:“原来如此……驸马爷果然如传说的那般爱音如痴。”
芙蕖浅浅一笑,命吉照捧上了一把琴盒,说:“十七来的突然,未能事先准备好见面礼,这是我在来京之前,刚制的一把琵琶,送给贵府的小姐吧。”
白府小姐夏欢琵琶,这一句消息是在扬州当地人打听出来的。
白府现在这位小姐是否真的喜欢琵琶有待考证,但他们家走丢的那位小姐确实擅弹琵琶。
芙蕖在五岁时,娘亲亲手做了第一把琵琶送给她。
芙蕖的琵琶不是请的外面师父,而是她的母亲手把手教的。
白府的那一对继室母女,连芙蕖的身份和名字都能占用,别的恐怕也只是嘴皮子一张一合的事情。
芙蕖问道:“我何时可以去见小姐?”
白合存一提起府中的小姐,竟然再次显露出了一丝慌张的神色,道:“不瞒十七姑娘,我们家小姐性格孤僻古怪,恐怕不适合见客,您不如先歇息一晚,待明日再安排,如何?”
芙蕖点头,说:“当然,客随主便,这是您家。”
白合存随机安排人带她们往客房,琴盒交给了府中下人的手里。芙蕖带着吉照安顿下来之后,吉照仔细检查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和四面墙壁,衣柜和床下都没放过,确认安全之后,给芙蕖倒了茶,说:“好笑,白大人提起他家的小姐,不像是他的女儿,倒像他主子。”
芙蕖脸色阴沉的:“你也觉出不对了?”
吉照:“显而易见的。”
堂堂一家之主,在妻女面前像个奴才。
芙蕖眼睛发冷,就在刚才,她忽然意识到,仿佛几天前,谁在她耳旁提了一嘴——白家小姐与她年龄相仿,正当议亲的好年纪。
芙蕖觉得自己当时可能是猪油蒙了心了,竟没察觉到这句话的不妥。
继室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个种,比她小了整整六岁。女儿家的六岁,哪里算是差不多的年纪。算一算,那姑娘如今且才十一岁。
议亲,虽说适龄,但到底还早些。可如果这句话的说法放在十七岁的芙蕖身上,是没有任何违和的。
芙蕖:“我一定要见她,她身上必定有鬼。”
夜里芙蕖只眯了一会儿,她不敢放任自己沉睡过去,她一闭眼就仿佛能梦见自己的娘亲。
她记忆中永远温柔多情的娘亲,在今晚的梦里仿佛变了一个人,凄厉,满目怨仇。
芙蕖尝试着去靠近她,问她:“娘亲是有什么话要对女儿谁么?”
梦里的娘亲不再抱着她,哄着她,而是伸出了森森白骨的双手,掐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奋力往地上砸去。
芙蕖惊呼一声扑上去接,便又醒了。
吉照更是一夜未敢合眼的守在她身边。
芙蕖睁眼攥紧了身上的薄被,道:“我说梦话了?”
吉照端了养胃的甜汤,道:“是啊,第一次。”
芙蕖不是第一次噩梦,却是第一次在梦中呓语。
吉照目光浅浅地望着她:“姑娘在梦中一直喊娘亲别走……可是我记得,姑娘这么多年来,一直对主子说,你早已不记得来处和家世了。”
多年的谎话被拆穿,谢慈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
芙蕖已经无力再去应付这些了。
这一觉睡得她极累,她取了琵琶,在客房外的小院里,随手拨了段不成调的小曲。
约莫用完早膳,正厅来人请她。
芙蕖的头靠着自己的琵琶,抬眼见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十一年,曾经身体硬朗的刘嬷嬷如今也颇显老态,令芙蕖惊讶的是,从扬州到燕京,她竟仍在白府里伺候。
仔细想想,其实不足为奇,一个能亲手将原配的女儿弃于街上,向新夫人投诚的人奴才,能笑到最后是她的能耐。
不得不说,她的嘴脸比十一年瞧着更加令人厌恶了。
刘嬷嬷待她尚算恭敬,只是在垂首行礼的时候,忍不住的偷眼打量她。
芙蕖拨了一下琴弦:“嬷嬷想瞧,便抬头好好瞧瞧。”
刘嬷嬷瞬间将背鞠得更低,再不敢目光胡乱瞥,心想,不愧是驸马身边娇养出来的姑娘,好厉害,能抵得上半个主子了。
刘嬷嬷道:“冒犯姑娘了,老奴该打。”说着,当真在自己嘴上不轻不重来了一下,不敢有半句怨言,提及来意:“姑娘是贵客,我们家夫人请姑娘到前厅一叙。”
芙蕖收了琴,吉照上前道:“嬷嬷请带路。”
白府的正厅布置得像个江南温软秀丽的小院。燕京的建筑少有如此婉转的风格,除了藕花街上那些养姑娘的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