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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俞嘿然:“奴婢也不会,奴婢恨不得他能断子绝孙,痛苦而死。”
说着,邵俞给春愿磕了三个头,笑道:“主子,奴婢这就走了,愿您今后平安喜乐,顺遂康健。”
“好。”春愿双手扶起邵俞,“也祝你今后一切顺利。”
邵俞起身,深深地看了眼春愿的小腹,退了出去。
花厅里又恢复了安静,人走了,茶也凉了。
春愿将邵俞做的茶一饮而尽,她起身,想去外头透透气。
这会儿天完全黑下来了。
春愿踮起脚尖,伸胳膊去够灯笼穗,现在一切都好,新出的月牙好,微微吹来的冷风好,屋檐下的大红灯笼也好。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阵脚步声,紧接着,婢女和婆子们欢喜道:“驸马爷回来了。”
春愿忙往前望去。
唐慎钰他真的回来了,踏着月光,大步走来,冲她招手:“酒菜准备好了没,我可饿坏了。对了,我刚碰见了衔珠,她送邵俞去后角门,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你给我准备了份大礼。是什么呀?”
春愿抿唇笑,迎上去,“我偏不告诉你。”
刚走到石台阶跟前,她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没站稳,她整个人从高台阶上摔了下去。
瞬间,她的肚子绞疼的厉害,感觉有什么从身。下淌了出来,剧痛和眩晕根本不容许她仔细想,喉咙又痒又甜,她猛咳嗽,哇地吐了几口血。
春愿的意识逐渐模糊,耳边尽是惊恐的尖叫声,她隐约看见,唐慎钰抱着她,拍她的脸,求她别睡着,冲跟前的人吼:快去找太医!
春愿想对他说,别急,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第155章 我的心不太舒服 :
喜和哀是可以同时发生的。
前刻;唐慎钰刚刚从平南庄子回来,他还庆幸着,因着他亲自带太医去给孩子看病;姨妈虽还对他冷言冷面;好歹愿意和他说几句话了;他还欢喜着;在外风餐露宿几日,小别胜新婚;他总算能和阿愿团聚;坐下来吃一顿晚饭。
此刻。
唐慎钰看到了什么?
他眼睁睁看见阿愿从台阶上一头栽下来,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阿愿;阿愿!”唐慎钰急冲过去,还是没能接住她。
他双膝跪地;抱住她。
此时的她痛苦的浑身痉挛,咳嗽了通就开始吐血;忽然眼神涣散,软软晕了过去。
“你怎么了?”唐慎钰的声音都颤抖了;拍着春愿的脸,“别睡啊;打起精神;你别吓我啊!”他疯了似的朝周围聚过来的婆子和丫头怒吼:“愣着干什么,快找大夫啊!”
唐慎钰一把抱起妻子;朝花厅里奔去,径直去耳室;将她放在罗汉床上。他平日里是冷静的;遇事再难再险;也总会保持清醒;迅速想出对策。
可现在,他脑中竟一片空白,看着她面如死灰而且又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焦灼着,拼命地喊她,焦急到慌乱,他恨得打了自己一耳光,逼迫自己冷静,冷静!
阿愿这样子是中毒了。
唐慎钰呼吸粗重,第一时间断定这点。
忽然,他看到自己手掌心和袖子上粘了不少血,红殷殷的,而阿愿的身下这会儿已经蔓延开了。
“你、你……”唐慎钰心里猜到一个想法,但绝不可能。
而这时,去送邵俞的衔珠急匆匆跑回来了,她路上就听见了动静,一路狂奔。她看见公主这样子,瞬间明白了,惊恐地朝婆子丫头们喊:“快去准备热水。”
衔珠眼泪唰地下来了,扑到罗汉床边,哭道:“这可怎么好啊,殿下今早刚知道有了身孕,准备晚上跟大人说的,怎么会这样……”
“什么?!”唐慎钰如同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这怎么可能,他和阿愿和好后,虽偶有亲热,但并未行过周公之礼,阿愿怎么可能怀孕!
唐慎钰顿时暴怒,朝衔珠劈头盖脸地喝道:“公主怎么可能怀孕,你敢污蔑她的清白!”
衔珠被吓得瘫坐在地,手捂住心口,她不晓得这里头的内情,手指向外头,哭道:“咱们府上的大夫诊了好几遍,殿下确实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唐慎钰也懵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衔珠见唐大人这会儿说话颠三倒四,糊里糊涂的。而且大人双眼猩红,脸上身上皆沾了血,活像个恶鬼,她不由得往后退了些,抽泣道:“这您干麽问我啊?方才公主和邵俞在花厅说话,殿下说她去年腊月初一和您同房,身上有了的,您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
唐慎钰惊住了,去年腊月,他,他没碰过阿愿啊,这个孩子……
他无暇顾及这些事,阿愿的命最要紧,其他的都不重要!
唐慎钰从阿愿发髻上拔下金簪,扎了下自己的胳膊,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颤声质问衔珠:“公主嘴唇发黑,吐了那么多血,显然是中毒了!你们到底给她吃什么了?!”
这话一出,婆子丫鬟们跪了一地。
衔珠吓得睁大了眼,急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怎么敢给公主下毒!她的饭食茶水在呈送给她前,都有人试毒的啊!今儿白天她还好好的啊,怎么和邵俞说完话,忽然就……”
衔珠倒吸了口冷气。
唐慎钰顿时明白过来,厉声问:“邵俞给她吃什么了!”
“没什么呀。”衔珠忽然浑身战栗不已:“茶,茶……”
“看住公主!”唐慎钰撂下话,猛地起身。他咬紧牙关,四下看了圈,发现内室的长桌上,正好有一壶沏好的茶。
男人一个健步冲过去,掀开茶壶,里头的茶汤清亮,还滚烫着。他抹去眼泪和额上的冷汗,蹲下身,歪头去看桌面,果然发现些少量的白色粉。末。
毒,这是毒。
唐慎钰心疼地看了眼床上的妻子,拎着茶壶冲到外头的花厅,他看见立几上摆着个茶盅,杯口留有胭脂印。男人指着茶盅,冲跪在地上的婢女太监们喝问:“有没有人动过这杯子?!”
一个小丫头哇地声哭了:“回驸马爷,没有的。原本奴婢们要将用过的茶盏撤下去清洗的,可殿下说这是邵总管给她做的茶,我们就没敢动。”
唐慎钰心里已经有了六七分的底了。
他一边看着茶壶,一边看着茶盅。
毒下在哪个里了?还是两个都下了?
而这时,里头忽然传出衔珠的哭声,“殿下您怎么了啊!怎么又吐血了!要死了,天煞的李大夫怎么还不来?!”
唐慎钰身子一颤,他知道这是衔珠的口头禅,可那个“死”字就一把刀子,猛地戳了下他的心。
他什么都没想,深呼吸了口气,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半,又拿起茶盅,将剩下的喝了一半。
毒又怎样,他不怕。
“衔珠!”唐慎钰将衔珠叫来,喝道:“等李大夫来了,先给公主治小产,我,我去给她找个更好的大夫治毒!”
他弯腰,深深地给衔珠行了一礼,哽咽道:“拜托姑娘了,求你一定要看好她。”
说罢,唐慎钰找了一大一小两个瓷瓶,将茶壶和茶盅里剩下的汤汁倒进去,揣进怀里,疾步出门。
天下的毒物,没有老葛不认识的,拿去给老葛看。
唐慎钰朝后角门狂奔,他不能在公主府等人接老葛来,太耽误时间,他自己骑马去找。他也没有时间亲自抓邵俞,便吩咐府里的秦校尉等人,即刻抓捕邵俞,务必看好了,不能让那杂碎自尽!
唐慎钰匆匆拉了匹马,朝秦王府狂奔而去。
逆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一手捂住怀里的茶具,另一手抓住缰绳,要快,晚一刻,兴许阿愿就多一分危险。
这时,他只觉得体内热血翻涌,眩晕感一阵阵袭来,浑身的骨头就像被人拿锤子敲碎般疼……
唐慎钰知道,毒发了,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头越来越昏沉,他猛地勒住缰绳,哇地吐了口血。千万不能晕,阿愿还等着老葛救命。
唐慎钰掏出簪子,朝自己的胳膊和腿猛扎了几下,试图用外部的刺痛逼自己清醒些,他双腿加紧马肚子,继续赶路。
他也记不清自己惊了多少路人,打翻了多少摊子,约莫一刻钟后,便到了秦王府正门口。
唐慎钰哪里顾得上什么递帖子,直接踹门而入,径直往“云海楼”的方向奔去。
上房灯亮着,小坏正在院子里捉夜虫,玄棣给女孩打灯笼。二人见唐慎钰忽然过来了,纷纷起身喊人:“唐叔叔。”
唐慎钰头也不回地吩咐玄棣:“大公子快帮我准备马车,放后角门!”
他一把推开正门,大步走进去。往里瞧去,瑞世子依旧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而老葛还像之前那样,替世子按摩推拿。
“钰儿!?”
“唐大人!”
瑞世子和老葛同时惊呼。
瑞世子一眼就看出唐慎钰现在“不对劲”,应该说,钰儿从没这么慌乱无助过。孩子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显然哭过,嘴唇是那种不正常的乌青色,唇角有血迹,胸口也有一大片血。
“孩子,你怎么了?”瑞世子强撑着下床。
“我没事。”唐慎钰将那一大一小两个茶具掏出来,望向老葛,急道:“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毒?”
老葛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了,但他下意识猜测和密室那条毒蛇脱不了干系。他双手在衣裳上反复擦了下,疾步过来,拿起两个茶具去闻,小指又蘸了点茶汤,放嘴里尝了下。
“确实是剧毒。”老葛眉头蹙起,沉吟了片刻,问:“谁中毒了?有什么症状?”
“是公主。”唐慎钰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手抓住桌子沿儿,强撑住,冷静地将一条一条告诉老葛,“公主大约半个时辰前喝了几口,她的症状是眩晕、吐血,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我也喝了,茶壶和茶盅里的各喝了一半,毒发的很快,浑身的骨头疼得厉害,我这样练武的人都吃不住这种疼,肠胃会绞痛,还会呕血。”
唐慎钰说话的同时,将袖子撸起,伸出胳膊,“你来诊脉,看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救。”
老葛只觉得这小子疯了,连毒都敢喝。
他忙去探脉,又抹了点唐慎钰嘴角的血闻了闻,仔细想了想,道:“看脉象和症状,毒很像宫里的“千日醉”,顾名思义,人吃了后就像喝醉了一般,浑身酥软,骨头醉疼。这种毒制作起来非常麻烦,用料珍贵,工序繁杂,而且是慢毒,专门惩处那些身份高贵的罪人,长期下在饭食里,每次就搁一点点,人不会死,但会生不如死。大人您今晚带过来的茶汤里,千日醉显然是被人精粹过的,毒性百倍,非常猛烈……”
唐慎钰打断老葛的话:“你就说能不能救。”
“大概能……”老葛看了眼瑞世子,咽了口唾沫,问:“草民能不能随唐大人去?”
瑞世子点头道:“去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过葛先生你脾气不好,公主府虽小,里头的势力却盘根复杂的,你去了可别乱说话,放心吧,小坏就跟我住着,我管她几日。”
“是。”
老葛头皮发麻,世子爷这是在警告他,别乱说话。
唐慎钰忙问老葛:“现在能开药方么?”他没忍住,又吐了口血。
瑞世子担心的要命,忙上前环住,用袖子替儿子擦血,急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平日里你不是这么冲动无脑的人,毒还能乱吃?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糊涂啊!你要是有个好歹,你叫我……”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唐慎钰不满地推开世子,冷着脸:“再说女人怎么了?我和她是拜了天地的夫妻,同生共死难道不是很正常么。”他也不理会瑞世子,焦急地问老葛,“到底能不能开药方。”
老葛点头:“能,能。”
唐慎钰这才松了口气,强撑着精神,催促道:“那你快开,立即让人去抓药,我现在带你去公主府。不要耽误时间了,快些啊。”
……
……
京郊密室
密室里暖的很,桌上摆了个瓷瓶,里头插了枝红梅。
裴肆刚换了药,此时坐在桌后,静静地抄写《金刚经》,他的手很稳,字写得飞快,面貌和阉割前没多大分别,依旧昳丽俊美,只不过眼神却变了些,阴森邪气,让人不寒而栗。
一旁坐着的夏如利斜看了眼裴肆,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说,这猫又没得罪你。”夏如利怀里抱着只纯白的小猫,他用铜勺舀了点羊乳,试着给猫喂,可猫只是稍微舔了一下,病恹恹地躺着,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夏如利叹了口气,将勺子扔进茶杯里,抚摸着小猫,不免埋怨了句:“好歹是条命,你干嘛折磨它呢。”
裴肆知道夏如利话里的意思,淡淡道:“贱畜罢了,义父教过我,成大事者当断情绝爱,他不也将唐慎钰扔在京城这么多年,不管不顾的。”
夏如利摇头笑。
这时